“对不起,是徒儿太任性了。师父以后一定有更多的徒儿,也会有丫鬟小厮围绕着您,我怎么能挡着师父的道儿呢。” 他见林沉玉并不言语,独自啜泣了,转过身睡过去了,把自己抱着缩起,脊背微微发颤。 林沉玉一下子怜惜的心就上来了,她扳过来徒儿的脸蛋,笑:“师父和你保证,以后只有你一个徒弟,也不会再收乱七八糟的人,好不好?” 顾盼生大又狭长的凤眼呆在那儿,眼泪水还在打转,鼻尖哭的红扑扑的,又可爱又可怜,他似乎不敢置信,怯生生的望着她: “真的吗?” “我们拉钩上吊。”她声音更柔。 他趴了过来,微微伏在林沉玉腿上,青丝纠缠在她雪白衣摆,灯光下她容颜如玉,伸着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单手和他拉钩。 窗外传来风声,呼啸而过。 * 林沉玉渐渐睡熟了,不知道为何,自从上过那次船后,她似乎有点越来越昏沉了,睡着的时候和平时不同,一点意识都无,怎么喊都醒不来。 顾盼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他却睡不着,他侧身撑着腮,看着林沉玉的睡颜,又听见了钱为痛苦的呻*吟声和海东青的咒骂声,眯着眼,师父的呼吸和体温近在他耳侧,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禁忌的刺激并这疼痛的叫唤双重刺激着他,这声音似乎比听瑶池仙乐还叫他听的入迷。 他眼里哪里还有可怜的意思?犹如嘴角带血的狐狸假寐雪中一般,狡黠又无情。 忽然,他想起来什么。 林沉玉睡眠很浅,他轻轻环住她的手,林沉玉玉白手腕的那串佛珠,一霎掉落下去。 随即他的手覆了上去,和她十指相扣。 他心想,师父越来越昏沉,越来越爱睡,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50章 顾盼生睡到半夜就离开了。 他心内如火烧, 恍惚中做了个梦。 顾盼生的脸颊浮现微红之意,那是个旖旎万分的梦境,师父轻轻抱着他, 青丝如墨, 散乱在床上。他居高临下的按着她,林沉玉也不抗拒,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师父的怀抱那样的软,腰肢是那样的柔韧, 他几乎要飘在云端里,溺死在师父温柔的眼里, 那梦境好似天上, 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温柔, 居然是在梦里…… 醒来后他身体一僵,几乎是忙不迭的下了床, 他衣裳凌乱,气息糜乱,他狠狠的抓了把头发, 咬了自己舌尖,血性刺的他清醒过来。 他真是胆比他大, 若是一觉睡到天亮,岂不是露馅了?不过就是这样才够颤栗, 在师父眼皮子底下隐晦的事情, 就是要看她单纯又无辜的睡颜,那霁月风光的模样, 他只感觉心底的阴暗一霎被填满,涨涨的, 从未有过的餍足和满足。 他低笑,亲亲吻上师父的额头,真是他的好师父。 这辈子,在离开前,他都不会放手。 他加紧了和林沉玉十指相扣的手,就抽身起来了。 他稍微推了窗,咸湿微凉的海风吹进来,带着水汽,扑在他面上,这里正可以看向钱为和海东青,两个人被倒吊在那儿。 他忽的笑了,笑意里却带着一丝阴郁。 他本来是想让海东青反杀了钱为的,钱为一死衡山派必然不会放过海东青,凭着林沉玉和衡山派的交情,她再也不可能把海东青塞在身边。 海东青愚钝,可他看的分明。 那傻子嘴上骂的轻巧,可一双眼分明拴在了林沉玉上,若是他对林沉玉没有半点感觉,男儿怎么会跪下双膝,任人踩踏,他哪里心不甘情不愿?他心底情愿的很,只不过他还没发现罢了。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即使酣睡之人是傻子,他也忍不了。 最可怕的是,师父嘴上嫌弃,心里却似乎不讨厌他。 至于钱为,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披着衣回房了,他若是再待在师父房中,只怕他今儿晚上就别想睡好。 他到了门口,又折回去,摸了摸师父鬓边乱发,他心里柔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又怕她破了碎了,只轻轻抵了抵她额头,轻笑着离开了。 * 月黑风高,钱为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他喘不过气来,脑子一片混沌如浆糊,可死又死不了,痛苦折磨着他,他憋红着脸,苟延残喘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哪里受过这种罪?在家里吃过最大的苦是药汤里的黄连,小时候在家里,跌个跤都要七八个丫鬟哄着给他擦药喂蜜饯,刚刚行刑的时候,那一点青都惊叹于钱为皮肤之娇嫩。 用他的话说:“皮鞭子还没挨上去,先看见红痕被吓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娃呢。“ 他哭,眼泪反过来顺着他额头滴落在发上,他头发已经全然湿透了。 海东青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被他哭醒了,他冷笑:“哭什么哭?老子还没发火呢你哭,要不是你老子能遭这个罪?” 钱为不说话。 “我看你纯纯有病。”海东青翻个白眼,继续睡过去。没过一会就听见钱为哑着嗓子开口:“你是不是,欺负桃花妹妹了……” 海东青拧着眉:“你说什么?我欺负谁?欺负那个小兔崽子?我倒是想打趴他师父,关她什么事。” “你真的没有欺负吗?” “我对于小鸡子似的小兔崽子没兴趣,唯有强如鹰盘旋九天的人才能入老子的眼,林沉玉勉强算一个吧,再说了,那小兔崽子长的也就一般般,还不如他师父那小白脸俊俏好看。”海东青不耐烦道。 钱为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可是……桃花妹妹说……你欺负他。” “小兔崽子亲口和你说的?” 钱为又愣住了,他仔细回响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的一腔情愿,桃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被欺负了,可他看见桃花妹妹的泪眼,他脑子一瞬间就空空如也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就下意识的觉得,是他被人欺负了。 所以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吗? 海东青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却比寻常都冷:“好好好,本来以为是个容易拿捏的白面馍馍,看样子并不简单啊!我就说他叫我提防着衡山派是做什么呢!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在啊!” 他冷冷的啐了一声,却不提防自己是倒挂着的,被口水呛了个半死。 * 第二日,林沉玉起了个大早,她打着哈欠起身,来到船顶,和一点青放下了钱为和海东青,钱为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把他背在背上,带回了房间交给了叶维桢。海东青依旧活蹦乱跳,吃了个早饭又去瞭望了。 钱为已经说不出话来,泪汪汪的看着师父。 叶维桢拿着勺子沾了水,一点点送进钱为的嘴里,钱为擦擦泪,看见师父眼底的青黑,啜懦开口:“您没睡好吗?” “师父一夜没睡,就守着窗儿看你,生怕你厥过去了,可惜你就知道哭,看不见师父。”牧归叹口气。 叶蓁蓁端来了汤药,叶维桢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喂给他,钱为下巴已经合不上了,刚刚喂进嘴里又从嘴角流出来,他浑身汗透了,整个脸红的比猴子屁股还艳,只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叶维桢叹口气:“你可是觉得师父对你太严苛了?处罚太严厉了?” 钱为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想起来了什么,垂泪,哑着嗓子道: “我……只是以为桃花妹妹被人欺负了……师父,您平时不是教我们,要菩萨心肠,要救助妇孺吗?” 叶维桢扶额:“那你觉得,你的初发心,当真是救助妇孺吗?” 钱为眨眨眼,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若是桃花是个老太太,被人欺负后,你会怎么做呢?” 钱为犹豫:“那海东青口味也忒重了点吧。” 叶维桢:“……” 钱为沉思片刻,老实的摇摇头道:“如果是别人,我会告诉侯爷,或者告诉师父,请你们示下后再做决定。” “是啊,徒儿你是知道正确做法的,你摸摸良心看看想想看,你当真是为了侠义之心去杀人吗?你的心里就没有所求吗?你不想告诉师父,不想告诉侯爷,在那儿逞孤人之勇,去杀人,无非是为了想领个头功,在桃花面前露个脸,让桃花对你另眼相看罢了。说到底,徒儿,你还为了自己的私心,钱为。”叶维桢咳嗽一声,一夜未眠的他有些憔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衡山派,甚至还有你家里的钱氏钱庄。一旦起了矛盾,你若是被海盗抓起来了,他们威胁你的爹娘,要绑票撕票,你又该如何自处?” 钱为红着脸,把头侧过来,泪汪汪的看着他:“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私心冒进了。” 少年眼里的光一霎时熄灭,叶维桢摸了摸他的头。 * 衡山派那边歇了几日没有出屋子,林沉玉只感觉没有钱为那个小鹦鹉巴拉巴拉,冷清了许多,海东青被他哥关了起来。哥哥林浮光是个沉默寡言的,她每日只得和顾盼生厮混在一起玩耍,教教他剑法,陪他念念书度日。 林沉玉这日午睡过去,醒来时打了个哈欠,起身看了看日头。 正值黄昏,海面浮光跃金,夕阳沉影。 她的哥哥正坐在她屋里,面含担忧的看着她。 “哥怎么来了?”她开口。 林浮光微微抬头看向她:“你好像最近特别容易昏沉。夜里睡眠也特别深,轻易喊不动你醒来。白日也是,一觉睡到黄昏都没有知觉。” 一觉从午后睡到黄昏,放在之前,是林沉玉都觉得荒谬的事情。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去探妹妹手腕:“昨儿与你那佛珠呢?” 林沉玉伸出一段白皙臂膀来,皓腕上带着刀伤,暗红佛珠扣在腕上:“带着呢,可昨儿晚上依旧没什么用。” 她又回忆了一下,叹口气道:“确实是的,其实不仅仅是今年,自从去年被那人下了药后,就一直容易昏沉,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寒冷。我也找大夫看过,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个病症。可我明明记得去年他给我下的药是软骨散,而已经被解了症。” 去年华山论剑,哦不现在应该已经算前年了,华山论剑时,玉交枝亲手给她酿了一小瓶青梅酒,在她上场前一夜递给她喝下。他声音温和,面容忧郁:“徒儿给师父亲手酿的祝胜酒,还望师父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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