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昭没有继续深究为什么就她不行,她觉得或许单纯就是因为女郎的名声重要,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有没有在期盼着另外一个回答,林如昭想,应当是有的。 也正是因为有,所以她不想问陆劲。 如果没有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她会觉得失落,可哪怕得到了,她也不愿意去相信。 * 陆劲打人这件事,着实在朝堂掀起了风波。 陆劲眼下正当宠,京城里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前番他冷不丁送上一个边关互市之策已在朝堂掀起过震动,那些被他骂过的文官捂着心脏还没缓过劲来,他趁着余波未歇,送上把柄,又岂敢罢休。 于是弹劾的奏折雪片一样飞到了皇帝御桌前。 皇帝也头疼,要是陆劲是趁着月黑风高,悄悄用麻袋蒙了对方的头,再把人打了,他还有法子给陆劲脱罪,可眼下他却是嚣张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人,皇帝再要替他遮掩,似乎就有些难以平息众怒了。 但为难归为难,不代表皇帝就肯甩手不管陆劲,于是他特意把陆劲和那位监察御史叫到文渊阁,看能不能从中调和,将此事化小,最好化了。 御史脾气硬得跟石头一样,他看出了皇帝对陆劲的偏袒,一进了文渊阁,便抱着袖子,站在一旁,闭上眼睛,不说话。 皇帝只能看向陆劲。 陆劲摊开手,更为随意:“罚俸还是贬官,但凭陛下做主。” 御史冷声道:“边关正离不得侯爷,陛下岂会贬你的官,也就只有罚俸了,可侯爷连虎师都养得起,又怎会区区在乎一年两年的俸禄。” 这话阴阳怪气到连皇帝都有点下不来台,他拿眼神示意陆劲,叫他些微低个头,认个错,这样罚个几月的俸禄,也不会显得过于嚣张了。 陆劲道:“御史以为朝廷年年征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守住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这是连鞑靼蛮子都懂的道理,御史难道连蛮子都不如?” “御史有闲心在这儿浪费口舌,不如回去好好庭前教子,否则要是令郎下次嘴还这么没把门,我照样揍。” “陆劲,好了,别说了。”皇帝趁着御史说话前,忙高声将快要烧起的火苗给按了下去。 皇帝看向御史:“御史确实教子无方,此事首辅知道了后,也是气得连政事都理不下了。” 御史道:“那陛下更该去过问首辅平日是如何教导女儿的。好好一个女儿家,平日不在家修德,偏像个花蝴蝶穿梭宴席,闹出个什么双姝的名头,引得全城的男子都去看她,就是出了阁,也与好几个男子纠缠不清。” 皇帝没有说话。 皇帝只是看着陆劲的脸一点点沉下去,放在腰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来,连带着整条臂膀都被愤怒充斥而变得贲张有力。 陆劲额头上尽数都绽起,他舔了舔齿间,道:“王瀚御史,是吧?难怪老子看到你儿子的时候,觉得很眼熟,现在老子想起来了,当时家母随军出征,也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连上十道奏折弹劾家父疏于管教后院,对吧?” 王瀚懵了下,继而暴怒:“陆劲,你殿前失仪,你,你身为武安侯,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陆劲道:“老子跟狗客气什么?” 王翰哪里受到过如此羞辱,他用老迈的手指颤抖地点着陆劲:“你你,陛下!”他转向皇帝,“陛下,老臣要弹劾武安侯大不敬之罪!” 他语气激动,既有气愤,也有得意。 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这样出言粗鲁,除非他在找死。陆劲是自己把脑袋递过来给他砍的,可别怪他不客气。 可是,王瀚深深弯折的腰却只换来了皇帝的沉默。 这个静坐在御案后的帝王好似陷入了陈年的记忆之中,一时之间难以抽身。 王瀚只能咬紧牙关,长久地忍着酸疼,将那腰弯弯地折起,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反应:“朕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桩事,当初朕就想砍了你,后来还是先侯夫人劝住了朕,说蝇蝇之语,不足挂齿。” 王瀚心里暗道不好,忙道:“可是微臣也未进言错,那场战役大周确实是大败……” “难道你要将大战的失败尽数归咎到一个女人的头上?”皇帝愤怒无比,将那本弹劾陆劲的奏折砸向了王瀚,“你要记得,施程霜是为大周力竭战死!你一个蝇虫又哪来的胆子去置喙翱翔的飞鹰。” 王瀚被那本奏折砸得面如土色。 施程霜是去世得太久了,久到连王瀚都忘了,年轻的陛下是如何喜欢这位女将军,只是四角的宫墙终究困不住她,皇帝只能爱而不得。 后来随着她战死,她更是成为了陛下心头一道永痕的月光疤。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去冒犯施程霜……不,他并非主动有意地去冒犯的,而是陆劲……对,是陆劲。 陆劲故意在殿前失仪,让他一下子欢喜地昏了头,然后借机翻起了旧账,让他那发热的头脑无法应对皇帝的诘问,这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对,就是陆劲故意要害他。 王瀚想明白了后,紧急动脑要补救,陆劲这才慢悠悠掏出一本奏折,递给了皇帝:“陛下,这是邓御史托微臣转交给陛下的弹劾王瀚父子的奏折。” 谁不知道邓御史是林大老爷的人,他弹劾,就等同于林大老爷弹劾。 原本还打算大事化了的皇帝是不会理会的,因为林大老爷让门生递折子这事,实在太像是做首辅的岳丈联合做侯爷的女婿欺负一个籍籍无名的御史,听上去不大好。 可现在动了怒的皇帝管不得这些,他巴不得捏个错把王瀚下狱,听到是弹劾他的折子,自然立马就要翻开来看。 看完之后,皇帝简直暴怒:“王瀚,你平时就这么教导儿子,竟然敢这样妄议朝政,妄议朝廷功臣?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武安侯卖了大周,朝廷全靠你王家父子把燕云十八州争回来的。” “朕看你这么糊涂,这监察御史也不必做了,回去好好教导儿子,等把儿子教好了,再让他科考。滚!” 等王瀚狼狈退出后,皇帝没好气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的陆劲,突然笑了一下:“看来朕这媒做得很不错,皇后总说朕偏心,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你,朕不服,该让她来瞧瞧,朕可是凑出了对极好的姻缘。” 陆劲此时肩膀也松垮了些,很随意地站着,但身姿仍是挺拔的,他也笑道:“承陛下吉言,微臣与妻子定能白头偕老。” 皇帝道:“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开通互市。朕想过了,这确实是个好提议,但交给别人去办,朕不放心,还是得你去。本就是你一力促成的事,你去也合适,只是若你去,就得和你娘子分离几个月,你肯不肯接这个旨意?” 陆劲想都没有想,道:“臣不愿。” 皇帝:?
第38章 皇帝难以相信耳朵听到了什么:“互市之策可是你一力推行的。” “是臣主张的, 没有错,可臣主张不代表事事都要臣操劳吧。”陆劲理直气壮,“否则要那些手下做什么, 吃白饭吗?” 皇帝懒得听陆劲找借口, 甩甩手,道:“行了行了,给朕去弄个章程出来,好好写,要是让朕不满意了, 管你愿不愿意, 给朕滚回锦端去,把事情料理完了再回来。” * 陆劲进宫时,林如昭受邀到了秦府吃茶。 这些日子上京议论纷纷,秦月也是担忧林如昭会受影响,才邀她出来散心。 她却想不到林如昭的精气神不错, 看见秦府的千鲤池里养的锦鲤五彩缤纷,都肥硕无比,还觉得十分有趣,要了鱼食,倚在美人靠上喂了半天。 秦月在旁摇着团扇, 倒也为林如昭高兴:“可见你与陆劲确实恩爱,外头闹成了这样, 也不见你心烦。不过陆劲打了人确是事实, 你们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林如昭抓了小把鱼食,故意慢慢撒下, 看到那些已经肥硕如猪的鲤鱼争先恐后得游来争抢,鱼头挤着鱼头, 鱼尾打着鱼头,像是一朵错落有致的花瓣。 她道:“我不知道,他没叫我管这事,我只知道他今日进了宫,要当着陛下的面和那个御史对质。” 林如昭撒完了这把鱼食,就将鱼皿递给春玉,令她退下后,才对秦月道:“说起来,这几日我烦得很。” 秦月闻言好奇无比,林如昭的脸上是见不到任何愁云的,若非她亲口说出来,人人都只会觉得当下她的日子舒坦无比,绝不会与忧字挂钩。 但从中也可知林如昭这心烦藏得极深,秦月忙道:“愿闻其详。” 哪怕面对从小的至交好友,林如昭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想了又想后,又实在觉得再不找人分担,只怕心中郁结会更大更浓,因此还是说出了口:“我很确信我仍旧不喜欢陆劲。” 秦月瞪大了眼:“不喜欢吗?” 林如昭说出第一句话后,就放下了羞涩,语句也流畅了很多:“我想了很久,确实可以确定这件事。但倘若说我对他没有一丁点感觉,那也是假的,我跟他毕竟是夫妻,每天交颈而卧,也会渐渐贪恋他的怀抱,将他视为我的所有物。” “秦月,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就好比你得到了一样东西,尽管你不喜欢它,但因为它已经在你的手里,因此你也不高兴它身在曹营心在汉。” 秦月觉得越发听不懂了:“等等,你说陆劲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可能,他看上去是很喜欢你的。” 林如昭听到这话更是烦躁:“是啊,看上去确实如此,但又如何?若非杜弄玉好心告诉我陆劲有个心上人,我恐怕还要被陆劲骗得团团转。” 秦月还是不能相信:“杜弄玉说得就一定是真的吗?她也可能不安好心,挑拨离间。” 林如昭摇摇头:“我试探过了,大抵是真的,可是陆劲嘴严,没那么容易让我知道这人是谁。不怕你笑话,要不是年龄对不上,我甚至怀疑过施韵筝。” 秦月‘啊’了声,道:“好离谱的怀疑,武安侯府又不挑门第,若陆劲当真有意施韵筝,表哥表妹结亲正好亲上加亲。” 林如昭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苦笑了声道:“你现在知道了,我究竟为此发了多少的愁。最难受的是,我一面疑心陆劲虚伪,一面还要应对他假意的真心,有时候难免控制不住了自己,经常会冒出些不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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