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容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了变,并不回答清欢的问题,只微微冷笑道:“呵呵,那恭喜了。” 说罢,便抱着扫帚去别处扫雪了,清欢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但还是不得不追过去问道: “姐姐,那今晚,我先住哪里啊?还是茉容居么?” 茉容强压着一腔妒火,没好气道:“现在又不是我管事,你问我做什么?” 清欢心中一震,好像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八成是茉容犯了什么事,被许静辰罚得狠了。 但见茉容如今这般模样,清欢竟也不禁心生同情,便弱弱道:“姐姐,你别难过,殿下也不是铁石心肠,一会儿殿下回来,奴婢替姐姐求个情,让姐姐继续……” “我用不着你替我求情!” 茉容猛然打断清欢,不客气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恶心我了,我告诉你,殿下天性凉薄,你也别得意太早!” 清欢一脸菜色地看着茉容,噙了半晌的“姐姐”终是叫不出口了:“你,你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 茉容又酸又苦地嗤笑一声,定定地看向清欢,一字一句道:“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一语既罢,看着清欢眸中升起茫然之色,茉容志得意满地勾了勾唇角,抱着扫帚又换了地方。 清欢久久地愣在原地,任凭大雪一片一片落于乌发蓝衣,经久不化,终成雪人。 夜色渐深,那个如雪般干净清冷的白衣少年,终于出现在东宫门外。 茉容手中的扫帚猝然一顿,随即整个人竟软软倒在了雪中。 许静辰眉心一蹙,眸中生生涌起三分厌恶,竟冷漠地行至失神许久的清欢身侧,语带宠溺地低语了一句:“傻瓜,跟我走。” 清欢猛然回神,回头望了地上的茉容一眼,少不得跟上少年矫健的步子,匆匆湮没于无边夜色。 两行热泪自紧闭的双眼中溢出,茉容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身心俱已麻木。 我的神明,你好狠的心呐。 无暇殿暖阁里久久无声,清欢身上的雪已尽数融化,浸得浑身湿冷不已。 许静辰默默扯下架上斗篷,面无表情地覆于清欢身上,又转过来将前襟收紧,而后执起衣带打了个双结。 略微繁琐却无堆砌之感的淡蓝色雪花纹,正是小雪那日清欢送过来的那一件。 清欢终是沉不住气了,突然开口问道:“你没有看见,茉容姐姐晕倒了么?” “看见了。” 许静辰淡淡道,“但她是装的。” “装的?” 清欢有些诧异,但还是忍不住同情道,“可是,她也挺可怜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别罚她了?” 许静辰顿时喘了两口粗气,像是强行忍着怒意,冷言冷语道:“我竟不知道,我几时罚她了?” 清欢心里一慌,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但见许静辰蓦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清欢,良久方心平气和道: “就是因为念着她多年服侍我的情分,我始终未曾重罚过她,想着她终会自己想明白。” “怎知她竟执迷不悟,几次三番叫我为难。我不过只叫她以后别再管流云阁了,她又是自己撤职又是天天一人打扫宫苑,如今又是冒着大雪去扫雪,见着我回来便装晕,处心积虑地做给谁看呢?” 许静辰的语气明明相当平和,可清欢却莫名觉得他很生气,便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再说错了话彻底激怒他。 暖阁一度陷入尴尬的死寂,清欢一边寻思着许静辰的话,一边回想着茉容的话,良久,终于明白了个中道理。 茉容所做的这一切,皆是因为,她对许静辰早已情根深种,不甘心许静辰对她无动于衷。 也是个可怜的痴心女子罢了。 女子才最能体谅女子,清欢想到这里,少不得又开口言道:“茉容姐姐,也是因为太喜欢你吧?” 许静辰猛然转头,冰冷的桃目中夹杂着三分无奈和委屈: “娴儿,那你告诉我,她喜欢我,我就也必须喜欢她么?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难不成我还得去求父皇,赐她做我的太子妃不成?” 清欢无措地后退两步,小心翼翼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即便不喜欢她,也好歹别这样凉薄……” “凉薄”二字一出,许静辰瞬间桃目圆睁,清欢便猝然语塞,再也说不下去了。 胃心突然猛烈一抽,许静辰不自觉捂住上腹,身体微微一晃,疼得差点没晕过去。 “殿下!” 清欢顷刻吓白了脸,慌忙扶住许静辰的胳膊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 许静辰倒抽了一口凉气,赌气一般轻轻拨开清欢的手,转身又背对着清欢,良久方淡淡问道:“你也觉得我凉薄?” “我……” 清欢又担心又无措道,“我没有……” 许静辰轻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转过身来,柔声道: “娴儿,我也不想这样,可若是不这样,那茉容她,岂不是更觉得我对她有意了么?” 清欢有些不解,但听许静辰继续道:“既对她无意,便不能予她希望,否则她便会越陷越深,最后反倒会害了她。”
第59章 宫女 听了许静辰这话,清欢顿时百感交集,少不得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样的话。 看到许静辰脸色有些苍白,清欢便一脸担忧地问道:“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许静辰微微垂首道:“没什么,你说我凉薄,我有点难过。” 清欢只得乖乖道歉:“我错了。” “错了就得受罚。” 许静辰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使坏的机会。 清欢埋头,弱弱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罚我啊?” 许静辰瞬间心情大好,忍不住露齿一笑,温温柔柔道: “就罚你,以后近身服侍我吧。” 这……是罚还是赏啊? 清欢心跳轰然加快,又眼见着夜越来越深了,他们孤男寡女总不能就这么共处一室,便红着脸问道:“那我,今晚,住哪里啊?” 许静辰眼中蓦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仅仅只是一瞬便又没了,继续柔声言道:“走吧,我带你去找浣姑姑。” 说着便径自走了。 “哦。” 清欢也来不及犹豫,忙急急跟上。 将清欢交给浣哥之后,许静辰心事重重地回到流云阁,眼眸中的黯然方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 方才在毓宸殿…… “辰儿,你跪下。” 磬和帝离开后,宛贵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许静辰不明所以,少不得乖乖跪了下去,“母妃……” 宛贵妃神色严肃,冷声问道:“你告诉母妃,你和阿娴,是什么时候的事?” 知子莫若母,再瞒已无意义,许静辰微微垂首,弱弱道:“儿臣也不知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宛贵妃似也明白,便也不再追问,只神色凝重地问道: “辰儿,你可知你的父皇,最恨的便是宫女僭越,狐媚惑主……” “娴儿她不是!” 许静辰立时忍不住反驳,“母妃知道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宛贵妃定定地看着许静辰,认真问道:“母妃知道,你父皇呢?你父皇他知道么?” 许静辰一时语塞,良久方低低道:“身份就那么重要么……” 宛贵妃不置可否,堪堪转了话题道:“辰儿,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皇祖母凌太后,并不是你父皇的生身之母。” 许静辰当然知道。 磬和帝如今已年近五旬,而凌太后明年才过六十大寿,没有哪个女子十一二岁便生儿育女的。 但宛贵妃这样问,显然不是为了听他回“儿臣知道”的。 于是他便沉默着,良久终于听到宛贵妃语重心长道: “你父皇的生身之母,乃是先帝的原配正妻李皇后。当年,先帝与李皇后十分恩爱,不想李皇后宫中的宫女曹氏,竟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先帝,最终竟先于李皇后怀上龙嗣。” “先帝只得将她纳为曹妃,后来曹妃生下了皇长子,也就是静轩的生父恪王。” “后来李皇后也生下了二皇子,也就是你的父皇。不想先帝才将你父皇立为太子,曹妃便起了歹心,最后竟生生毒死了李皇后。” “你父皇就这样失去了生身之母,你说,他能不痛恨么?” “可是母妃,曹妃是曹妃,娴儿是娴儿啊……” 清瘦白皙的双手徒然攥成拳头,许静辰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清冷的桃花眼中透出满满的坚定。 娴儿,无论如何,我只信你,此生此世,我绝不负你…… 清欢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重新做回了东宫宫女。 要说这华舜皇宫里头哪里的宫人嘴最碎,东宫若是自称第二的话,那怕是没有别的宫敢称第一了。 不过好在他们嘴碎归嘴碎,却永远只在无暇宫里嘴碎。 清欢重新成为东宫宫女不过三日,最擅捕风捉影的那些东宫宫人,便已将些有的没的流言传遍了整个无暇宫。 一时间,有意谄媚之徒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几乎要将清欢捧到天上去了。 再说清欢纵然是以宫女身份重回东宫,却也无人再敢真拿她当宫女看待,只恭恭敬敬地尊称其为娴姑娘。 据说自娴姑娘移居东宫以后,一向严禁宫人近身侍奉的太子殿下,竟破例允许娴姑娘日夜为他铺床叠被,束发戴冠,更衣宽衣,不在话下。 如此三五日下来,常年自诩最得太子青睐的茉容便又无法淡定了,毕竟她服侍太子这么多年,都不曾有几次近距离接触太子的机会。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那个清冷好洁成癖、抵触旁人近身的太子殿下,从来都是自己束发戴冠,自己更衣宽衣。 这日正是冬月十一,未时刚过,许静辰便被许静轩叫到凤宁宫去了。 无所事事的清欢在无暇宫内瞎转悠,从正殿无暇殿开始,每转到一个悬有匾额的房门前便驻足良久,似乎对这些匾额颇有兴致。 无暇殿,流云阁,翡翠阁,拂晓阁,枕雪楼,濯涟榭,浴兰斋,织羽轩,茉容居…… 清欢一处处行过,时而似心驰神往,时而又似百思难解。 暗中窥视许久的茉容不怀好意地勾勾唇角,终于一步步向清欢身后走去。 “娴姑娘在看什么?” 茉容此句问得突兀,清欢猝不及防,转身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哦,没什么,茉容姐姐有事吗?” “呵呵,是有件要紧的事需要麻烦娴姑娘,” 茉容皮笑肉不笑,语气倒也还算客气,“此处不宜多话,娴姑娘请随我来吧。” “好。” 清欢点点头,见茉容笑笑便转身走了,便也没有多想,只默默跟在她身后,向茉容的住处茉容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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