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吴缘缘一时语塞,良久方双臂抱胸,斜睨着面无表情的许静瞳道: “罢了,我便实话告诉你吧。此箫名唤尘缘梦,是以南湖宫千年紫竹,吸取魑素山红梨花蕊的灵气,再融入无缘之土精制而成的,有宁思镇咳、平喘理气之奇效。这可是我师父特意为你所制的医心之物,我可收不得。” 魑素山,红梨花蕊…… 明知又是些荒诞之言,可不知怎的,一听到“红梨花蕊”这些字眼,许静瞳便觉心口郁结隐痛,无端酸楚难抑,一时气滞胸堵,竟连咳也咳不出来了。 “殿下!” 手中玉箫砰然坠地,许静瞳突然就向后倒去,穆公公险险接住,只觉怀中人又冰冷无温了。 “缘姑娘,殿下这是怎么了?” 穆公公大惊失色道。 “许静瞳!” 见此情景,吴缘缘竟也慌了,“快送他回屋躺下,快点!” 一见着吴缘缘这样慌乱,穆公公顿觉事态严重,二话不说便抱起冰冷轻软的许静瞳冲进了内室。 “你快出去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进来,就是陛下也不行!快去啊!” 吴缘缘一把扯开被子覆在许静瞳身上,一边诊脉一边对着穆公公吼道。 “好。” 穆公公匆匆退了出去,神色焦急地守在门外。 数日相处下来,穆公公已知这吴缘缘虽狂妄自大,然着实医术不凡,素日待许静瞳也是真心地好。 如今许静瞳突然这般光景,穆公公也只得将一线希望寄托于吴缘缘身上。 再说内室里的吴缘缘,此刻已是花容失色,眼见着就要哭出声来: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你快现身救救他吧,徒儿求你了!” 榻上的许静瞳气若游丝,脸色白得如同血尽而死的尸首。 吴缘缘扑在他冷极的身上,脑袋紧紧贴上他毫无跳动感的心口,原本温热的脸蛋顷刻被冰到麻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哎……” 一声如梵音般空灵的叹息悠悠响起,吴缘缘瞬间便弹了起来: “师父,真的是你吗?你是来救他的对不对?” “为师早就提醒过你,天机不可泄露。” 即墨百草白眉紧蹙,看向许静瞳的眸中充满爱怜,“你如此胡闹,迟早会害他万劫不复。” 说话间,即墨百草已掀开被子,将两段细如经脉的梨花枝,隔着衣物生生插入了许静瞳的心口。 “不,师父,我不相信!” 吴缘缘扑通跪倒在即墨百草身后,泪如雨下: “我那样努力医治好的他,又岂能容忍别的女子,去伤他的心呢?我舍不得,我……我喜欢他,师父。” “胡闹!” 即墨百草厉声厉色,转身看到吴缘缘后又是一声长叹,终是消了怒色,语重心长道: “缘缘,违抗天命的代价,绝不是你我可以承担得起的,你若仍是执迷不悟,轻则害他世世病弱劫劫凄苦,重则害他魂飞魄散归于天地。”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我绝非唬你,今日我若来晚一刻,他便要肺腑俱碎,灰飞烟灭了。”
第78章 尘缘 吴缘缘哭得肝肠寸断,半晌方失声道: “为什么?师父,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不是惩罚,这是他的劫数。” 即墨百草雪袂朦胧,说得意味深长,“我儿又何曾做错了什么。一切,都是劫数罢了。” 吴缘缘无言以对,良久,即墨百草的身形开始模糊,最终消失不见,声音也又变得悠远起来: “为师言尽于此,徒儿,好自为之吧。”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许静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吴缘缘忙将他扶起捶背,待他终于止了咳嗽,才又扶他躺好,并微微笑道: “你醒了?” “姑娘费心了。” 许静瞳微微喘息着,面上总算有了些颜色,“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忘记了很多事。” “没事,你只是太累了,慢慢会想起来的。” 不再如往日一般狂妄,吴缘缘只柔声安慰道: “听说你会吹/箫,等再好些,为我吹一曲吧?权当是,报答我费心医治你的恩情。” “好。” 许静瞳微微点头,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只是吹得不好,恐姑娘见笑。” “不会。” 吴缘缘强忍下心酸,努力笑得自然。 再说这东宫里的下人,多半都是些势利眼,以前茉容得势的时候,费尽心机地巴结茉容,后来渐渐觉察到茉容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便一个个地落井下石,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自那夜许静辰彻底对茉容失望、亲口免了她管事宫女之职后,茉容的处境更是凄凉尴尬,宫人们便越发地口不择言起来,有些恶语莫说是茉容自己,就是清欢偶尔听着也觉得不甚舒服。 到底茉容也近身侍奉太子这么多年了,好像也并非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如今竟被欺辱冷落至此。 清欢终是心生不忍,但她又深知许静辰的性子,于是便寻了个机会在浣哥面前说了些好话,浣哥这才重重惩治了那些欺辱茉容的宫人,并请求许静辰恢复茉容的管事宫女之职。 浣哥到底也是从宛贵妃宫里过来的人,许静辰怎么着也得敬重几分,又到底还顾念着茉容多年服侍他的情分,便也就应允了。 之后茉容便性情大变,一改往日孤高严厉的性子,非但没有再报复曾经对她落井下石的宫人,反倒时常同他们一处玩耍厮混,纵是有宫人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点也不得罪人。 浣哥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几次三番提醒训诫,茉容竟是阳奉阴违,左耳进来右耳出。 天长日久下来,浣哥干脆不再管她了,也懒得再去因这个事去烦太子,便自己多留了一份心,一面操心着东宫琐事,一面暗暗监视着茉容。 茉容纵然一反常态,也不过区区一个宫女,怕是除了东宫宫人之外,再无人会将她放在心上了。 但另一位性情大变的人物就不一样了,作为被当今天子亲自请来的神医高徒,吴缘缘可是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自吴缘缘一改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性子之后,宫人们对她的议论便经久不绝。 再者,往年每逢冬日便大病难愈,十日有九日都下不了床的十二殿下,这一回竟安安稳稳地扛过了整个冬天,甚至在来年春寒料峭之时也不曾病倒,只在清明时节去曦陵祭过生母元皇后回来咳得厉害些,吃了些药躺了几日竟也大好了。 不仅如此,据毓宸宫宫人所言,素喜吹笛的十二殿下竟突然不吹笛子改吹洞箫了,且常常与吴缘缘一同坐在剪水阁外的栏杆上,吹吹洞箫谈谈笑,好不惬意。 那些宫人们偷偷瞧着,感觉二人颇有青梅竹马之意。 熬过恼人的苦夏,又是一年天高云淡时。 这年深秋时节的天气最是怡人,晴时不燥,雨时不寒。 宫中最小的皇子许静瞳也已年满十五岁,按祖制得受封分府,即刻搬出宫去住在属于自己的府邸了。 但因他体弱多病,磬和帝终是不舍,权衡再三后决定让他同许静轩一样暂不封王,只搬出毓宸宫,令居一宫。 然内宫九宫之中,唯元皇后生前所住的西宫秋水宫,距离磬和帝所住的载舟宫最近,于是磬和帝便拟下圣旨: 皇十二子许静瞳,年及十五,依礼,特赐其移居秋水宫。 然而,因秋水宫正殿秋水殿乃元皇后生前寝殿,自元皇后薨逝后,秋水殿便再不许任何人涉足了,故而,许静瞳只能住在偏殿艺馨小筑。 好在秋水宫与别宫不同,艺馨小筑虽为偏殿,但其雅致舒适丝毫不亚于正殿。 据说这艺馨小筑,乃元皇后生前亲自设计,是于磬和五年才建好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如今,艺馨小筑也换成了同剪水阁一样素净的布置,看上去更是显得清幽别致了。 年及十五取小字,磬和帝思虑良久,为许静瞳取了个甚为贴切的小字:无尘。 这日斜阳正好,剪水阁外又响起醉人的箫声,远处的磬和帝狐目略显苍老,却仍是难掩俊俏。 “陛下,妾身觉得缘缘与瞳儿……” 宛贵妃美目含情,声似秋水: “若能有个像缘缘一般的姑娘一直陪着瞳儿就好了,又懂医术,又通音律,瞳儿与她在一起心情舒畅,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是啊,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磬和帝轻轻握起了宛贵妃的手,别有深意道: “艺馨小筑旁边的梨月阁不错,只是名字听着别扭,还是改成……” 望着剪水阁外的紫袂飘飘,磬和帝顿了顿继续道: “改成迎紫阁吧。” “陛下取的名字真好。” 宛贵妃笑道,“方才妾身还在担心,明日瞳儿搬过去后,身子万一不适应又发病可怎么办,这下妾身可放心多了。” 磬和帝不再言语,只出神地望着剪水阁外的二人: 紫衫少女接过白衣少年手中的玉箫,眼含嗔色地说了些什么,少年垂眸半晌,终于缓缓抬手,触及少女放于箫身上的指尖…… 小蝉,这不是我们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吗? 眨眼打散将落的珠泪,磬和帝只觉双目温热,眼前一片模糊。 时间过得好快,我们的瞳儿都长这么大了,他生得真是好看啊。 你放心,我定尽我所能,许他一世美满欢愉,希望如今这般美好,能长长久久地伴他左右。 希望此刻陪伴着他的姑娘,正是可许他长乐无忧的良人。
第79章 昭雪 于清欢而言,过去的这将近一年,似乎勉强可以算得上“岁月静好,安若良辰”了。 自打那次许静辰吐血之后,清欢便与十殿下达成了颇为默契的共识,针对许静辰这种情况,二人严格按照“报喜不报忧”的规则行事。 在许静辰面前,二人坚决奉行“一装三不提,一问三不知”的伟大策略,即: 无论出了多大的坏事,一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提谨王,不提清洛,不提静亭,且无论许静辰怎么问,通通摇头表示不知道。 为了不叫许静辰生疑,清欢还跟着十殿下学了好些个厚颜无耻的手段,整日间有事没事地逗许静辰开心,直撩得原本还算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动不动就想对清欢做出些非礼之举来。 当然,许静辰到底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二人的小九九少不得有好几次被看穿,徒惹得许静辰又犯了几回隐疾。 但好在十殿下时时盯着,一有点苗头便立刻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故而也好歹没再叫许静辰受过太大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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