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原来并没有把即将入宫的陶雅姝放在眼中的。 一个陶家的女儿,长得又有些肖似死去的先后,如何能得陛下宠爱? 可是如今,她云家的侄女却因为楚娘子联合陶雅姝之流排挤,而落难失节,足见她是个有心机的。 难道陶雅姝就是算计着要让云家丢脸,给太子助力? 她今日细观,陶雅姝实在是太年轻了,容貌又不俗,比当年的皇后还要貌美些。 这样的入宫以后,若是如此耍弄些心机,说不定还真能博得些宠爱呢! 静妃独大后宫多年,可不容得这样的人来跟她争宠。 更何况陶雅姝出身不俗,得宠的话,不光太子如虎添翼,说不定小丫头有家世加持,还有太后的支持,还真能坐上那空虚了甚久的后位…… 静妃不能不有所忌惮,提前防患于未然。 至于这个楚琳琅,她是那司徒晟的管事,若是动她,便是不给那酷吏面子,不能不投鼠忌器些。 不过听说她已经辞了工,不再是侍郎府的下人。这妇人新近还与一个书院的夫子勾搭上了,由此可见,司徒晟也不会屑于要这种水性杨花,出身卑贱的女子。 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借着楚琳琅害死了她侄女这个由头,大闹一场,阻了陶雅姝进宫之路! 所以什么伸冤,都是无谓借口,阻止陶雅姝进宫才是最大的目的。 就是想定了,静妃娘娘才如此锲而不舍地找着楚琳琅的麻烦。她立意将侄女的死,归咎到楚琳琅组织游学,侄女受到以陶雅姝之流的同窗排挤,让她错失施救机会的由头上。 这样一来,静妃跟陶家的这个小丫头闹翻脸,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到陛下那哭求,不准欺负她死去侄女的陶家嫡女入宫! 于是说着说着,静妃已经是泪如雨下,哽咽得几乎要晕过去,只口口声声要楚琳琅和陶雅姝给她一个交代,为何满船的人,只有宜秀一人没有下来! 太后也没想到,静妃原来是这么疼爱侄女的人。 人家侄女死得这么委屈,就算她贵为太后也不好申斥这胡搅蛮缠的静妃。 她年岁大了,很是厌烦陛下后宫的事情,平时都懒得伸手。 可这陶雅姝很得她的喜爱,眼看着静妃一顿乱棍狂舞,是要将陶家嫡女也拖下水,太后才开口道:“你说别人欺负了郡主倒也罢了。陶家的小姐最是端雅,她连骂人都不会,怎么会欺负人?静妃娘娘,你身在宫中,也算是长辈,说话也要有根有据!” 可惜静妃此番压根没想讲理,就是要闹个胡搅蛮缠,闹到陛下跟前才好! 这几日,因为她悲伤侄女哭红了眼睛,陛下来看了她好几次。 也许是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像极了她的那位方表姐,陛下最近对她可是有求必应。 静妃仗着盛宠,有恃无恐,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再来场悲痛欲绝,正好去陛下那演一演苦情的戏。 只要她借着侄女自尽而亡的由头,咬死了是陶雅姝和楚琳琅排挤人造成的,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恳请陛下不许陶雅姝入宫。 想到这,静妃干脆身子微微往后一倒,顺势做了昏迷状,只当自己是哭晕了过去。 她身后的太监又是手忙脚乱地喊太医,佛堂里乱哄哄,便是再念几段心经也难以驱散这些嗔怨魍魉。 楚琳琅一直跪在旁边不曾开口。这满堂都是仙班正神,哪里容得她这小鬼多言?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太后这位老神仙明显镇不住妖妃的胡搅蛮缠。 静妃这一昏倒,就是立意将事情搞大。最后少不得她这个气晕了娘娘的罪魁祸首挨板子。 宫里的板子,是能活活打死人的! 此时就算她满腹机灵也无用,在绝对的权势跟前,哪有升斗小民的道理可讲? 司徒晟说让她放宽心,她今早摇龟壳还要摇出了个吉签,合计着这是两个王八蛋一起蒙她呢! 眼下的横祸该是如何闪避? 就在这节骨眼,突然有太监传话,说是陛下带着户部侍郎司徒晟来见太后了。 这大晋仁皇帝一入佛堂,就看见静妃奄奄一息的光景,不由得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了?” 许是听到了陛下的动静,让人略略提神,静妃又是叮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看见了陛下,便颤着细软腰肢,踉跄起身,跪在了仁帝脚下,将她的委屈又哭诉了一遍。 仁帝听了,正忍不住蹲下身要扶起静妃时,就听见身旁那个跟木头一样硬的酷吏开口道:“依着静妃娘娘的意思,这次夏游,是陶家小姐和楚娘子刻意安排,用来陷害宜秀郡主的了?” 在陛下面前,静妃娘娘就不好搞胡搅蛮缠那一套了。 她飞快抬眼看了看开口说话的司徒晟,语调幽幽地敲打着:“司徒大人,虽然这楚娘子曾是你府上的下人,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如此毒妇,大人还是莫要沾染了。” 司徒晟垂眸施礼道:“下官曾在大理寺任职,习惯了定罪需要刨根问底,不可信口开河,定人错处,跟她是不是曾是我府宅的下人不相干。若有冒犯娘娘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这话说的,简直是明晃晃指责静妃娘娘张嘴污蔑人,却拿不出真凭实据。 静妃有心发作,可又要在陛下面前维持个弱柳扶风的样子,只能忍着气儿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楚琳琅煽动女学的学子去江口,宜秀那孩子又怎么会遭受这飞来横祸?若不是她联合陶雅姝这些小姐排挤宜秀,她为何会独自留在船上?司徒大人,你会断案,请问我说的可有错?” 司徒晟沉声道:“静妃娘娘可知,这伙子贼人原本是想要在哪里犯案?” 静妃被问得一愣,羞恼道:“贼人犯案,我如何知?” 司徒晟恭谨而语气沉稳道:“云国舅痛失爱女,便领大理寺严查此案,因为在下当时路过,也去绿洲增援,了解当时的情形,便被大理寺调拨去协助调查此案。幸而不负国舅重托,这案子有了些眉目。” 这次荣林女学遇劫的事情,震动甚大。 那云家死了女儿,如何甘心?于是云国舅点名要查这次女学夏游是谁挑的头,是不是跟那些劫匪是否沆瀣一气?更要查一查,为何偏偏别家的小姐都得救了,唯独他的女儿被遗落在船上。 如今云国舅有些走火入魔,偏执觉得是有人要害他云家,仿佛这般,才能稍微减轻他对女儿的愧疚自责。 可是这案子越查却让人越心惊。 原来这伙子贼人最开始的谋划是,趁着陛下夏日行宫时,奇袭陛下和后宫妃嫔的船只。 甚至在那贼窝里还发现了当初规划水道路线的图纸,甚至连行宫轮值的排表都一应俱全,种种细节连陛下看了都后怕。 只是在重兵护送之下劫持天子妃子,这等难度太大,贼子们一时下定不了决心。 正巧又有容林女学出游的事情,那方舟声势甚大,便将这伙来到了京城的贼人一路引到了南边作案去了。 而重金纠结这伙穷凶极恶的水匪之人,似乎是荆国那边的,只是线索一路查到了北边就此断了。 待审问出这等细节,再没人要追查女学的事情了。 毕竟承办此案的大理寺官员都上奏说,容林女学的师生其实是替陛下与后宫妃嫔挡了灾祸,当真是天佑大晋吾皇。 方才司徒晟与大理寺卿一同向陛下禀明其中的来龙去脉时,陛下阴沉了甚久,只将一只茶杯摔在了地上。 如今大晋身处太平也是甚久,让一众官员都失去了警惕之心,浑然忘了荆国蓄养的都是怎样的虎狼,任其爪牙伸入了京城而不知。 尤其是他那位国储儿子,居然还一门心思地与荆国权贵做起了生意,那伙贼子怎么不去劫了太子船? 那样可让他省心,再立一个不是那么热衷跟虎狼做生意的短视国储! 就在陛下稍微压制了火气后,司徒晟斗胆提了个不情之请,他听说今日灵云大师入宫讲经。 他之前曾在寺庙供奉母亲的牌位,想要灵云大师加持,可惜一直不得见大师,若是方便,他一会想见见大师,正好送大师出宫。 仁帝如今越发倚重这个年轻的臣子,司徒晟难得开口相求,这点要求又算得了什么,也不好驳了他面子。 正好陛下也想去给太后请安,便带着司徒晟一同前往。 君臣二人也没坐轿,只是一路走来,也顺便聊一聊荆国的时局。 于是陛下便带了司徒晟来寻灵云大师,正好看见静妃娘娘向楚琳琅和陶雅姝发难的一幕。
第77章 搬弄是非 静妃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这些水匪竟然剑指陛下! 这么一来,可不好指责游学的组织者居心不良了。 毕竟这样一来,组织游学, 就是给陛下引开贼子, 挡了灾祸,不但无过, 反而有功! 不过楚琳琅巴结陶雅姝, 一起排挤宜秀,害得她没下船可是有人看见的。 她若重拿轻放,那这一遭岂不真成了无理取闹? 静妃咬了咬牙,只是泪眼凄楚道:“可是这个楚氏为人刁钻逢迎, 为了讨好陶家嫡女, 便沆瀣一气,欺负我的侄女, 这是铁般的事实, 若不是她们, 宜秀那孩子也不会不下船的!” 晋仁帝皱眉,转头看向那个跪在一边的楚氏女子,还有那个跟着母亲一同跪下的陶雅姝。 这个静妃口中迫死了郡主的楚琳琅, 看上去倒不像是刁蛮样子, 生得纤瘦娇艳, 很是明媚的女子…… 他如何不知静妃在胡搅蛮缠?可云家死了一个女孩,也着实可怜。 若因此处罚陶家嫡女, 更是小题大做,白白得罪了国公爷。 若是处置了这个民妇, 便让静妃出了一口郁气, 换来耳根清净, 倒也省事…… 就在陛下迅速权衡,沉吟要开口之际,一旁的司徒晟却突然清冷出声:“身为陛下亲封的郡主,在女学里一向呼朋唤友,却能被个出身不高的商妇欺负了?真是闻所未闻!这等误导娘娘的无稽之言是从何处听来?不妨告知微臣,微臣一定给娘娘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云家千金突然自尽一事,就是静妃娘娘不说,大理寺那边也会追查到底。据说郡主离开的当晚,她的屋里进了三五个婆子,屋里嘶吼挣扎声不断,烛光绳影。事后,有人看过她脖子的勒痕,说纹理是横的,不像自缢,倒像是被人从背后勒住……” 司徒晟的话一出,满堂震惊。 太后和皇上到了这般年岁,有什么不懂的? 若是司徒晟所言属实,那么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下就明白了。 静妃却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再装娇弱:“住口!司徒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是污蔑我娘家人害死自家的闺女!” 司徒晟冷冷道:“请娘娘放心,具体死因,还要开棺验尸。如果静妃娘娘立意要追查真凶,大理寺自当立案,还云家姑娘一个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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