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气得都浑身发抖了。 她一向觉得这个司徒晟与她儿子交好,甚至帮着四皇子绊倒了太子一个大跟头,算是自己人。 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跟疯狗一般,朝着自己发难,真是叫人始料不及! 此时再羸弱的面具也隐隐有龟裂的迹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开棺验尸?我看谁敢扰了我侄女的身后清净!” 那棺材如何开得?若是开了,岂不是要再次将云家顶到风口浪尖? 听了这话,就连老皇帝也在一旁含而不露地眯眼来回扫视,不知道他的爱卿,还要给这座佛堂带来多大的意外“惊喜”。 司徒晟压根不看静妃娘娘威胁的眼神,不急不缓,继续道:“云大人几次去大理寺陈情,激愤难平。依着下官看,应该就是要查女儿命案的意思!宜秀郡主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却遭遇如此,任谁听了都义愤填膺。云大人一定是自责自己没能派得心的人看护好郡主,让她出了意外。下官觉得此事若细细追究,正应该从郡主的身边人入手。请娘娘放心,在下已经有了重要人证,一定追查到底,绝不叫宜秀郡主含冤而去!” “你……住口!宜秀那孩子性格刚烈,以死明志,保全了大晋和云家的名节!我决不许有人拿她的死做幌子,往我们云家的头上泼脏水!” 司徒晟冷冷道:“以死明志?宜秀郡主的遭遇,是我大晋所有男人之耻!我辈无能,任贼寇这般嚣张!何须一个弱女子之死来明志?更不需再牵扯不相干的人,来为她的死负责!” “你……”静妃一时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又是心里暗暗生喜。 他这话,岂不是在抽打陛下的脸? 要知道宜秀那孩子走上这条路,不就是陛下的授意? 云家乃是皇家姻亲,若是出个被荆国人玷污了清白的女子,要陛下的颜面何存? 想到这,静妃娘娘转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老皇帝,悲切道:“陛下,司徒晟出言冒犯,不敬逝者!还请你为宜秀那孩子做主……” 她哭得梨花带泪,很是可人怜爱。 若宜秀真是被别人害死的,做姑姑的这么哭,当真惹人垂怜。 可是仁宗了解自己这位能吏。司徒晟向来行事沉稳,脾气又硬,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 他能说出云家那一夜有隐情,必定也是手里掌握了人证物证。 妇人呆蠢!难道不知自家人都是什么德行?还在那跟司徒晟嘴硬。她难道以为人人都如他一般爱屋及乌? 而且,若是司徒晟所言为真,能活活逼死自己亲生的女儿保全所谓门楣,与禽兽何异? 晋仁帝当初惊闻容林女学,还有宜秀的遭遇,除了震怒之外,其实更多是与司徒晟相类的感触。 当年军情贻误,杨巡没有辎重补给,更没有援军增援,一代名将就此战死沙场! 若是杨巡健在,三千杨家军镇守边疆,荆国虎狼何至于那么嚣张?竟敢在大晋腹地兴风作浪? 仁帝当年也是一时气急,身边更无谏臣劝阻,竟然在听闻杨毅投降之后,震怒之下,便下令斩杀了杨家满门。 至此之后,投笔从戎之风便被刹住,也无沙场能臣涌出。 大晋此后数年,再无与杨家儿郎比肩的健将! 这是晋仁帝自己下的一步悔棋,别人不能提及,可自己每当朝中无良将可用时,就会想起这步臭棋,懊悔得很! 所以仁帝那日在静妃的宫中,想到了宜秀的遭遇,心中的悔意再起,才说出了“若早知今日之辱,不该斩杨毅全家”的话。 就是仁帝自己,也绝没有想到,他无意中的一句真心话,到了别人的耳朵里,却被过度解读出无数的嘲讽暗示,进而害了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的性命。 至于这静妃家那孩子的遭遇,起初仁宗还有些自责,觉得愧见静妃。每当她哭哭啼啼时,仁宗也是百般顺从,自当弥补亏欠。 可是病弱老娇妃时不时哭一哭,好似趵突泉般,怎么都止不住,也是叫人厌烦。 再加上今日惊闻司徒晟之言,原来这宜秀极有可能是被云家人自己逼死。 老皇帝的心里就跟吞毛了一般,恶心得很! 静妃哭得再梨花带泪,也勾不起他的垂怜。 眼看着太后不胜烦扰,在一旁皱起眉头,仁帝终于开口了,冷冷申斥静妃:“这里是太后的佛堂,不是你云家的灵堂!若是想哭,朕准你省亲,回云家跟你兄弟哭去吧!” 这回陛下话中的不善,不用过度揣度,都能听出来。 静妃心里一翻,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竟然不能再让陛下如往昔般大度宽容。 她再不敢如先前对太后那般混不讲理,只立刻收住了眼泪,低声跟太后陛下赔了不是,便由着宫女搀起,灰溜溜地告退了。 待静妃走了,太后才道:“幸好陛下来得及时,不然你这后宫的佳丽,哀家是劝不动,惹不起!” 仁帝听出太后的不悦,自是连忙起身,跟母亲赔了不是。 太后其实也不算太生气,毕竟平日闲居宫,哪能看到今日这般变脸样的好戏? 借着这个由头,她顺势正好提起:“你这后宫也该有个正经主事的了。不然整日乌烟瘴气,陛下如何安心国事?哀家也不是说,小门小户的女子就不好,可在大是大非上,就是欠缺了些心胸眼界。过阵子,宫里要进一批不错的孩子,你也要上心看看,有好的就往上提拔一下……雅姝,过来拜见陛下!陛下,你看看,这位陶家嫡女正好要来我身边做女官,陛下看她长得可好?” 说着,太后顺势将她最看重的陶雅姝往前推了推,让她在陛下跟前混个眼熟。 那个静妃,心眼子就那么多,刚才闹得凶,无非就是不想让陶家嫡女进宫。 可惜她碰到了硬茬子,那个叫司徒晟的小子将陛下不好讲的话,全硬邦邦摔在了那妖妃的脸上,一个立案“起棺”就怼得静妃哑口无言。 太后在一旁冷眼看了一遭,比听《心经》都觉得舒心解气。现在再顺便推推陶家的嫡女,这静妃在宫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的日子,也该是到头了。 说起来,除了那张脸和身段,静妃跟方良媂哪里像了? 太后虽然不喜方良媂的病怏怏,可是那孩子为人大气,很是随性,可没有静妃这肚肠的功利心!若是方良媂还在,这静妃是绝不会有今日光景的…… 陶雅姝听了太后的话,机械起身,如标尺般规矩有度地朝着陛下行全礼。 只是正当芳龄的小姑娘,脸上全然没有拜见陛下的娇羞忐忑,那一脸的木然,仿佛老和尚刚刚敲过的木鱼,硬邦邦得很。 老皇帝看着规矩拘礼的陶雅姝,表情也是淡淡的。 他这把年岁,有什么娇花没有欣赏过? 看跟自己孙女般的青葱少女,就仿佛在看一杯品过千百回的茶,平淡寻常得很。 如此毫无反应的两个人,让太后有些心急,不由得暗想,若是有机会,还得让雅姝在陛下跟前多露露脸。 入宫的这么多女官里,只这个陶雅姝的心胸气度不俗,堪为一国之后。 再说楚琳琅,只觉得劫后余生,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方才一顿闪电乌云在头顶乱滚,几次差点将她劈得粉身碎骨。 幸好司徒晟及时赶到,当面硬怼了那位静妃娘娘,让她这个小虾米在暴风骤雨中及时全身而退。 以前她只知道司徒晟很会攀爬,升迁甚快,应该走的是左右逢源的路数。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在陛下跟前,行事说话居然这般剑走偏锋,居然敢在陛下的面前硬怼宠妃…… 可他这么做,却全然是为了替她解围,还真是鲁莽狂妄得……叫人心里怦怦跳,只觉得他真是天上地下难寻的俊帅儿郎! 若是情况允许,她真想立刻扑入他的怀里,吻上他的薄唇,再将他那一身笔直板正的官服一件件地剥下来。 除了她,大约没人知道,司徒大人虽然样子好看,可是衣服下的更有看头! 不过现在,身在宫中佛堂,她只能按压下将俊朗大人生吞活剥了的冲动,侍立一旁,安静听着。 也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太后和陛下又和灵云大师说起了话,谈起了最近皇寺里要做一场法会。 太后的意思是,她年岁太高,不爱出宫走动,到时候雅姝已经进宫,正好由她负责宫里诸位娘娘的香火供应。 这法会很有些名头,年年都要举行的。而且据说举行的日子有些蹊跷,好像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皇子的生辰。 陛下虽然对外宣称三太子健在,可也不好庆祝生辰的时候还不见人。 所以每到这时候,陛下就会以给自己祈福的名义,由高僧举办法会祈福。 就是不知陛下是要为生者祈福,还是为死者超度。 不过灵云大师说,今年的年号蕴水,却有病水上堂之势。若是能寻个火命克水的人主持法会排摆,定然能旺陛下。 仁帝听了点头,道:“那朕立刻命户部排查,看看有无此生辰的人堪一用。” 灵云大师微微一笑,转头问一旁默不作声的楚琳琅:“何须那么麻烦,有缘便是眼前人。不知这位女施主的生辰,可否给老衲一观?” 啊?楚琳琅一愣,,不过当太监拿来纸笔请她写下生辰时,她也不敢懈怠,如实写下。 灵云大师看了看那生辰,点头道:“老衲方才听闻女施主替陛下挡了灾祸,便突然想问问女施主的生辰,没想到还真是天佑陛下,这位女施主的生辰正是火命,若老衲猜得不错,女施主的姻缘也颇有些坎坷吧?” 楚琳琅没想到这位国师这般灵验,连忙称是,表示自己刚刚和离快要一年了。 灵云大师点了点头:“若是福运不够之人,也难与你这等命格白首偕老。女施主不必心急,若是能遇到与你命盘相称的良人,定能姻缘美满。” 楚琳琅赶紧感谢灵云大师为她拨云见雾。 而之后不久法会上的掌莲花佛灯的差事,便也落到了楚琳琅这个命格正旺陛下之人的头上。 晋仁帝也觉得大师说得对,这女子当真是裨益着他。 既然如此,楚氏能当貔貅驱邪,他也不好吝啬了,当即龙心大悦,赏了楚琳琅一个“新梅安人”的封,还额外赏了金银之物。 这“安人”,是六品官员之妻才可得的封号。 陛下俨然“忘了”她已经跟六品郎中和离,依然按着六品的品阶,给了她官眷命妇的封赏。 至于那“新梅”,则取自“一树新梅千古月,帆归年旧草迎春”这首古诗。 有否极泰来,万物转新之意。 楚琳琅不太通诗文,但是也明白,这封号背后沉甸甸的锦鲤重托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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