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北地战事顺畅,这司徒晟的功劳颇大,更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一路仕途正猛。怎么去了一趟北地,却落得个入监的罪责? 这一关押可不简单,居然整整十日不见动静,于是京城里谣言顿起,甚至有陛下已经秘密处死了司徒晟的说法。 楚琳琅的心似火煎,几日都吃不下饭,就在她快要熬不住时,却收到司徒晟在狱中给她写的一封信。 看到了这一封信,楚琳琅起初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反复看了几遍,到了最后才有恍然之感。 当信看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心里一时有些生气,好一个司徒晟! 既然他早知道那谷有金是假货,为何不早告知她? 还惹得陶雅姝身陷水火煎熬,不知偷偷哭了几场。 不过再往下看时,楚琳琅的表情变得凝重,这才有些恍然司徒晟的做法。 难道这些都是真的?也太匪夷所思了! 司徒晟在信中明确告知她,在外人以为他还在牢中时,他已经秘密行事去了。 不过这两日,有一个事关三皇子事件的关键人物人会被送到她的府中。 可是如何打开此人的心结,却要看楚琳琅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有了这封信交底,当院落的大门被叩响,廖家夫人出现在门前,楚琳琅也可以从容一笑,对夫人道:“我已经听人说起,您这一路真是太辛苦了!”
第106章 父子相认 自从一个月前, 他们夫妻跟司徒晟分开之后,廖老先生思怀故人,想要去负水祭奠。 当时廖夫人也想陪着同去, 可是廖先生却不肯, 只说自己单独会一会故人。 廖夫人等了又等,却始终不得见廖老先生回来。一时心急如焚, 便去求助李老将军。 不过后来, 廖老先生却被义军首领尚闵救回。据他所说,是受了司徒晟的托付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廖老先生的。 也不知廖老先生经历了什么,不光受了伤,似乎还心灰意冷, 情绪甚是低落, 直嚷嚷自己一把年岁,要在临死前再看看儿子廖静轩。 于是夫妻二人由李老将军派人, 一路护送来到京城。 可是到了京城, 夫妻俩一直没见到廖静轩。 廖夫人能寻到这里, 全是因为有人给廖静轩的小厮留了纸条,说是在楚琳琅这里能寻到人,所以廖夫人便先一人坐马车寻到这里, 想要廖静轩回去看看受伤的廖父。 当廖夫人问起儿子廖静轩是否在这时, 楚琳琅却岔开话, 只说不急,命人拿来香茗点心招待老夫人。 她一边倒茶, 一边问廖夫人多久没来京城了。 廖夫人想了想有些怅惘道:“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吧……” 楚琳琅又试探问:“也就是说您生下廖夫子之后不久便离开了京城?” 廖夫人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轻声道:“是啊……” 楚琳琅想着司徒晟信中的内容, 决定干脆挑明了:“廖夫人, 我听说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 太子府里的方良娣和您是挚交好友。当初她的孩子丢了,你也跟着担心了吧?” 廖夫人绝没有想到,想楚琳琅这样年纪轻轻的姑娘,张嘴就提起太子府三十多年前的旧事。 她立刻警觉地直起身,淡淡道:“楚娘子是从何处听说的旧闻?” 话已到此,楚琳琅干脆也不遮掩了,开诚布公道:“司徒大人奉命追查丢失的三皇子的下落,一路追查才发现,当年那个婴孩其实是被人买走了。买下婴孩的是一对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而廖夫子的身上有人贩子的烙印,跟我当初被拐卖的母亲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他问廖夫子时,得到的回答不尽如人意,便好奇追查了一下当年您身边的旧人。却发现廖夫人您当年曾患有不孕之症,却在出京一趟后,便抱回了个婴孩……而方良娣痛失孩儿之后,本就羸弱的身子更加凋零,却在临终前,拖着病体,去了你那,亲自帮你的儿子抓周,取名字为静轩……” “够了!楚娘子,你说这么多究竟是何意思?”廖夫人再也坐不住,腾得站起身来。 楚琳琅也站起身来,轻声道:“廖夫子并非您亲生的孩子,而是您好友方良娣丢掉的那个孩子吧?” 廖夫人原本就不是善于蒙骗说谎之人,更何况她压根没有防备楚琳琅会突然发难,有此一问。 仓皇之下,也顾不得抵赖,她只想转身离开再说。 可是楚琳琅哪能让她这么走,只是一把拉住了老夫人道:“廖夫人,您休要恼火。我也好,司徒大人也罢,与你们本不是外人。我今日这么问,并非有意戳穿廖夫子的身世。只是他的身份特殊,如今更是牵扯了太多干系,很有可能危及你们的生命,若非情不得已,我想司徒大人也绝不想破坏了你们母子的情分。只是您也要与我说些实话,才好排布章程。” 廖夫人当初在北地就见过楚琳琅,很是喜欢这个可人的小姑娘。她能在司徒晟那孩子的身边,足见是个人品周全的。 如今她虽然点破了静轩的身份,可看那意思,并非邀功揭发之意。 事已至此,再抵赖也无趣,倒不如索性全讲出来。 就像楚琳琅所言,司徒晟这孩子也并非那种心思歹毒之人。 听楚琳琅的意思,司徒晟应该早就查到了静轩的线索,却一直隐而不发。 这份人情,她得认下! 想到这,她在楚琳琅的搀扶下,再次坐下,叹了一口气讲述了当年隐情。 原来当年方良娣在有心人的算计下,丢了孩子,一时急得方寸大乱。 当时满城戒严到处搜找孩儿,可一直无果。 还是廖中昌人脉广泛,找寻了江湖朋友帮忙,总算是找寻了线索,他当时亲自带着江湖朋友截了那艘拐子船。 奈何仓促间成行,又是人家的地盘,他带的人又少,若硬碰硬,怕孩子有了闪失。 于是干脆破财免灾,花了大笔的钱银下来,将那孩子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 当时廖中昌本打算把孩子安然无恙地送回去。 可是方良娣听到了她来报信后,深思许久,却求告他们夫妻不要将孩儿送回来。 她那时咳血之症愈加厉害,也是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若孩子的父亲是普通的乡绅官吏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一国储君,未来的至尊陛下。 当时太子府情况复杂,太子虽然认定是太子妃迫害了孩子,可方良娣却不这么认为,那个害她儿子的人,还隐在暗处。 太子爱屋及乌,对自己的偏爱,却能给他们的孩子招惹来杀身之祸! 她活着,尚且被人如此算计,差点再见不到自己的儿子。等她过世,还有谁来管顾这孩儿? 她不求自己的孩子将来为王为侯,只希望他能安乐无忧长大。 也就是那一刻,方良娣做了个无比大胆的决定,将孩子托付给了廖中昌夫妇照管。 他们夫妻恩爱,家道也还算殷实,却婚后无子,一定会精心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可以过自己一直向往的安逸无忧的日子…… 于是廖家夫妇便将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起名廖静轩,又在方良娣病重过世后,带着孩子悄然离京。 说到这里时,廖夫人低低道:“我与他父亲,都不愿他再走仕途,怎奈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皇家血脉,就是喜欢忧国忧民,与夫子探讨国政。几次劝阻他后,他还是偷偷入京赶考。他父亲便巧妙让他立誓蓄存胡须,遮挡真容。当听闻他殿试与陛下见面的时候,真是叫人惆怅感慨,不知是该忠于故人所托,还是让他与他真正的父亲团圆……” 楚琳琅明白廖夫人的苦楚,毕竟这私藏皇家子嗣一旦被揭发,就是天大的罪状一条。 这也应该是司徒晟早就知情,却秘而不宣的缘故了。 可是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顾忌着廖静轩与廖家夫妇的情分,而是廖静轩的身份并非只有这几个人知道。 楚琳琅沉声又问:“廖先生在北地前往负水……去见的是杨毅吧?” 廖夫人又是一惊,不知琳琅为何知道。 楚琳琅继续说:“他定然是不小心,被杨毅套话,泄露了廖静轩的身份。所以一场故友相逢,却临时变卦,杨毅突然生出心思,想要扣住廖老先生,用以拿捏廖夫子!” 廖夫人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廖中昌当初在杨巡老将军麾下,跟杨毅更是故友。 这也是当年他愿意照拂司徒晟,将他交托给养母李氏的缘故。 人都唾骂杨毅背信弃义,投敌卖国。可在廖中昌的心里却始终记得当年那位意气风发,武艺高强的上将军。 有谁能知,当年杨毅被俘投敌,实在是荆国奸人的故意污蔑杨毅之词。 可是晋仁帝一怒之下,却下达了诛灭杨家的圣旨。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残局,才让杨毅性情大变,毅然投敌,迎娶了敌国部落首领的女儿。 廖中昌怜着杨毅的冤苦,就算世人唾骂,却始终拿他做朋友,是以言语上对他也不曾提防。 杨毅只知道廖静轩是廖中昌抱来的孩子,却并不知他真正的身份。 结果二人相聚,坐在了杨勋将军在负水的无名衣冠冢前醉饮,廖中昌大醉之后失言,说漏了隐秘。 谁知杨毅却突然变脸,想要扣住廖中昌。 若不是司徒晟暗中替廖中昌安排了护卫保镖,只怕他现在还要身陷荆国敌营。 “我也是想不通,杨将军怎么变成这样!中昌与他无冤无仇,更无权无势,他为何要扣住中昌?” 关于这点,楚琳琅却一下子想得很明白:“能大做文章的,实在是太多了。廖夫子为人至孝,为了他的父亲,有什么不肯做?若是杨毅以此逼迫他与皇帝相认,或者再借机行刺,便是亲生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无论是儿子杀了亲老子,或者亲老子下令处死他自己日盼夜盼的儿子,在他那样满心仇恨的人看来,应该是快慰人心吧……” 楚琳琅觉得自己猜测的毫不夸张。 就凭杨毅当初在她店铺设下的陷害李成义将军的毒计,就能看出,这位昔日的上将军做事的下限有多么低。 他若如愿挟持了廖中昌,只怕要做的事情比她想的更要狠辣百倍。 而廖夫人听了琳琅的话,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这一路回来,只顾着宽慰被旧友彻底弄伤心的丈夫,从没想过丈夫被抓,静轩那孩子受辖制的可怕后果。 可现在听琳琅细细分析,才觉得后脊梁冒冷汗。 说到这时,琳琅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侧帘,看似跟廖夫人说话,却意味深长:“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在年幼之时,可以是龟,是兽,是鸟,可待成年时,必定要褪去原来的躯壳,幻化成飞龙。廖夫子是遵从母愿,在这政局不稳的世道过田园牧歌的生活,还是遵从体内的龙血,成就一番伟业,不是您能替他决定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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