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严重磨损他的健康,在满宫弥漫的药味中,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只是地下有那么多人,让他无颜去见…… 但愿杨巡已经平息怨气,不要再来缠着自己。 楚琳琅听到了司徒晟跟陛下婉言谢绝了改回杨姓的提议时,却一点都不意外。 陛下太不了解司徒晟了! 他是死都不会去做“杨戒行”的。他对祖父有多敬仰,就对父亲杨毅有多痛恨! 改回杨姓,岂不是也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杨毅的儿子? 所以那个杨姓,司徒晟打死都不会改的! 至于陛下弥补亏欠的爵位,在司徒晟看来也是无用的弥补,不要也罢! 如此一来,那个陶赞倒是平白捡漏,可惜他那惊弓之鸟的母亲不知带着他去了哪里。 摊上了这样的母亲,陶赞也是够倒霉的,只希望那位天真的寺官脑子清楚,可别歪了心眼,跟他那个母亲为虎作伥…… 楚琳琅正想着心事,一旁兴冲冲的冬雪举着绣花样子问:“大姑娘,您看这个做婚被的被面可好?” 对了,她此时正跟府里的丫鬟们一起紧锣密鼓地备着嫁妆。 司徒晟不能等了,已经将他们的婚期定在了五日后,毕竟琳琅已经怀了孩子,月份可不等人。 只是这样一来,备齐嫁妆就有些赶了,好在银子多,好办事,许多店铺都拿了成品出来,若不是太挑拣,能选出很多像样的来。 另外,宫中太后和太子妃陶雅姝的赏赐也到了,整整几大车的赏赐,就算再挑拣的人看着这些赏赐也挑不出错处来。 楚琳琅虽然是第二次嫁人,可是这婚礼许多章程,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毕竟当初她嫁入周家的时候,除了一床新被,连喜烛都买不起,是自己买的白蜡,外面染了色,充做红烛的。 这次准备嫁妆,却像第一次出嫁一样,无论是琳琅,还是丫鬟们,都兴致勃勃的。 可在琳琅点数着瓷器杯碗的数目时,却一眼瞟到了夏荷走进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夏荷虽然不太想说,可琳琅问起,却不能不答,便轻声道:“周大人领着鸢姐儿,来敲门,门房没有应,跑来问我该不该传话。” 楚琳琅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周随安居然带着鸢儿寻到了她京郊的别院里。 她这个前夫,现在已经沦落到了京郊县衙去做事了,听说之前因为办事不利,品阶都往下降了,已经下了七品。 若是他独自前来,楚琳琅是绝对不还见的。可他带着鸢儿,琳琅怕是孩子的事情,想了想,便让夏荷将人请进了屋中。 许久不见周随安,这个昔日面色如玉的温润书生居然变得有些憔悴,再不是以前那从头到脚精致的翩翩公子模样,甚至眼角额头,都带了些岁月操劳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衰老了不止十岁的感觉。 家里没有了会主事的夫人替他操劳人间烟火,风霜雨露,周随安如今算是双脚落地,□□蛋的日子折磨得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琳琅也不看他,只是微笑着招呼鸢儿过来,低头问过她的功课近况,并无不妥之后,才转头看向周随安:“周大人,以后鸢儿若是想我,你叫家仆送她过来就好,我自会派人护送她回去,您就不必跟着登门,免得瓜田李下,落人口实。” 周随安如今也是适应了琳琅对他的冷脸孔,只是局促一笑,然后突然开口道:“琳琅……我已经跟谢氏和离了……” 啊?楚琳琅听了这话一愣。 她之前去了西北,回来之后,便是太子宫变,还有司徒晟锒铛入狱。 她所有的经历都放在了拯救司徒晟的身上,还真没心思打听周家的变故。 周随安其实不知琳琅的近况。 关于宫变,还有司徒晟的变故,都是朝中重臣才清楚的机密。 像他这种被排挤到京郊州县的清闲官员,哪里清楚那么多! 只是知道前些阵子,京城里不知有什么变故,城门子很难进出罢了。 他更不知琳琅即将出嫁的事情,只是在终于摆脱了谢氏之后,兴冲冲地领着鸢儿前来,试图再跟琳琅叙旧,看看能不能让自己脱序的日子恢复正常,让楚氏回心转意。 他太渴望以前跟楚氏在一起的日子了。 琳琅先是拧眉听了听,只三言两语间,便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约就是那位弱柳纤腰的尹雪芳小姐的到访,让谢悠然如刺猬一般炸刺了。 尹小姐的手段,楚琳琅是领教过的。那是百分的纤柔,万分的无助。 可是这般娇柔无助之下,却是对别人家夫君明晃晃的觊觎勾引。 可惜谢氏不是楚琳琅,更没有她那种借力打力的手段,面对家中突然而至的娇客,便是气得撒泼骂人,指着尹氏母女的鼻子让她们滚蛋。 这叫请人过来的婆婆赵氏情何以堪?再加上她对谢悠然让周家连失两个孩子的怨毒,一起爆发出来,便当着尹氏母女的面儿,狠狠赏了谢悠然两巴掌。 谢悠然可是对着自己的将军老子都能对着扛的,从小到大,何曾这般人前丢脸受气,更何况是让尹氏那小贱人看了笑话。 怒极之下,谢悠然居然抬手回赏了赵氏两个耳光。 最后婆媳扭打一处,叫人大开眼界,周随安也是惊呆了,一时竟然忘了拉架。 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谢悠然已经拽掉了赵氏的两绺头发。 大晋向来讲求孝道。像这种做媳妇的对婆婆大打出手的行径,就是下嫁的公主也不好做出来。 当时这对婆媳打闹,引得四周的邻居都登梯隔墙看得清清楚楚,一下子传扬得街坊沸沸扬扬。 周随安的官位再小,也不能容得母亲受了媳妇的打,一气之下,竟然报官请命休妻。 按照大晋律例,若是以殴打婆婆的罪名被休,不光是要被夫家休妻,更要去官府领板子的。 于是谢家的二老也不能装死了,只能硬着头皮过来给赵氏赔礼调停。 可是赵氏也好,周随安也罢,都对谢氏厌弃得不行。而谢悠然更是恶心死了周随安这个百无一用,只会招蜂引蝶的窝囊废! 谢悠然甚至想到了楚氏当初要求和离的毅然决然。 当时她只是觉得楚琳琅愚笨想不开,现如今才明白,楚氏当初要求和离时,大约是爬出了粪窝子的舒心畅快吧! 两人都不想过了,如何劝和?只是为了谢悠然不背负殴打婆婆的罪责,连累谢家门楣名声的罪责,谢家宁可陪了谢悠然的嫁妆,只让谢悠然净身出户,换得和离书一封。 赵氏一听有钱拿忙不迭应了下来,便是如此与谢氏一别两宽了。 楚琳琅听周随安说完,不由得苦笑摇头。 她这个前婆婆,还是那么鼠目寸光!那些嫁妆才几个钱?她这一同意,便是将儿子的仕途前程全都赔进去了! 若是谢氏被休,周家便是苦主,有官府立案备书,谢家就算打落牙齿也绝不敢再徇私报复,免得谢胜官声受损。 可是如今,两家乃是和离,谢家又赔了那么多银子,再想想那赵氏乃是逼得谢悠然失去理智动手打人的元凶。 谢家就算想要报复,也全无顾忌,不必忌讳人语了! 而这周随安居然以为万事大吉,居然眼巴巴跑到她这来求复合了。 楚琳琅如今可不是周家的贤内助,懒得跟他分析时局,只在周随安说出更让她厌烦的话之前,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箱子道:“周大人,我快要嫁人了。府里事忙,就不多招待大人了,您若无事,到时候可以来饮一杯喜酒。”
第122章 成婚认亲 周随安今日来, 是希望琳琅可以回心转意的。 虽然母亲赵氏有心让他续娶尹氏。可尹氏那日亲眼目睹赵氏和谢悠然大打出手,再次勾起了她被之前婆家欺□□骂的阴影。 这一次来,尹氏老早就发觉周家不对了。先前那个家道殷实, 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周家, 似乎在换了个女主人后,就彻底变了样。 种种细节都叫尹氏疑虑恍惚, 怀疑自己先前恋慕的究竟是周随安其人, 还是楚氏所营造的温馨宜人的官吏之家。 而这一次目睹婆媳纷争,倒是让她下了决心,当天就央求母亲带着她走,再也不提要嫁周家的事情。 虽然赵氏有心挽留, 可周随安却长出了一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 什么传承子嗣,都没有挽回楚琳琅重要了。 就算无子, 只膝下有个独女又怎么样? 他迫切地想要楚氏回来, 让脱序的一切回到正轨。 他虽然之前对她不住, 可毕竟是年少夫妻,他这次一定会珍惜琳琅,绝不重蹈覆辙。 可没想到, 琳琅却突然开口说要嫁人。 周随安不禁一愣, 直觉琳琅是在撒谎骗人。 可是当他看向院中时, 那一箱箱贴着喜字的箱子明晃晃地刺痛周随安的眼。 他哑然失声了一下后,依然不敢置信道:“你……要嫁给何人?” 楚琳琅还没来得及开口, 周随安又迫不及待道:“琳琅,你万万莫要赌气嫁人。就算那人再好, 怎么能比得过年少夫妻?难道他是鳏夫, 膝下已有儿女, 不介意你不能生养?那种半路夫妻,相处久了问题多多,你岂能不考量到?” 周随安深知琳琅不愿为妾的拗劲儿。她虽然现在富庶,可选择姻缘的余地依旧狭窄。 这等紧要关头,周随安只能挑拣厉害干系,想让琳琅回心转意。 琳琅瞟了一眼,身旁坐得怯怯的鸢儿,并不想在孩子面前,让周大人太过难堪。 所以她不等周随安贬低之词说完,只开门见山道:“司徒大人并没有婚娶过,既然是头婚,便算不得半路夫妻,周大人不必替我多虑了!” 虽然楚琳琅字句清晰,可是周随安却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只傻楞楞地重复:“司徒大人?你是说司徒晟?这……怎么可能?” 他虽然不知前阵子的京城宫变。可是陛下亲自下达的罪己诏,却张贴在各个州县的布告栏里。 所以周随安也听闻了司徒晟其实是杨巡后人的事情。 当时同僚还八卦说过,原来孤臣司徒晟,竟然是忠良之后,看陛下亲自下圣旨,为杨巡正名的架势,这个司徒晟会荣光一身,前途无量。 这样深得圣宠的年轻臣子,怎么会娶楚琳琅这样二婚的女子? 难道,是琳琅终于松口,想要为妾了? 就在周随安语无伦次地开口,质问琳琅怎么转了心意,甘心屈附权贵的时候,突然厅外有声音传来:“周大人,请慎言,此处并非你之府宅,不要当着在下未婚妻的面前,乱语胡言!” 说话间,司徒晟便大步走了进来。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刚下朝,一身明晃晃一品大员的官服,压得如今只有七品的周随安自动便矮了几截,说话也积攒不起气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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