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圆听罢,认认真真地道:“那还是我和阿姐好。” 在秦妈妈的笑声中,她偷偷在心底想,‘人太多,嫁妆都分薄了。’
第6章 小小狼崽 归家时,何青圆给何风盈的礼物是九溪的绸缎,何风盈还算瞧得上眼,已经让绣娘做了身裙子来穿,今日便穿在身上,轻悠悠的料子,浓郁郁的茜红,金丝绣纹,看着非常点眼,很是符合何风盈的喜好。 但这料子其实是在董氏暗示下挑的,那时候何青圆上哪知道何风盈的喜好去? “妹妹做的箭囊还真是可爱。”何风盈笑着把箭囊还给浣秋,捋了一下裙边。 她裙上的金线耀目,光芒折到何青圆面上,让她有种水波摇晃的感觉,再一抬眼,何霆昭已经进来了。 远远看何霆昭一眼,何青圆就觉他像董氏,像何风盈,但不像她。 何霆昭是瘦高个,换过一身家常青衫站到各人眼前,五官端正俊朗,看起来就是个翩翩佳公子,文生气很重,但额角却有一块杏子那么大的疤,给他周身的沉稳气质更添了一种粗粝的质感。 董氏昨夜已经见过他了,也知道他破相的事情,所以何青圆今早去给她请安的时候,便觉得她莫名惆怅。 “阿兄,你,你脸上怎么落了块疤。” 何风盈急切地上前,何青圆本来动作就犹豫,只好收回脚站在原地,看着何风盈不可置信地用手指去蹭何霆昭额角的疤痕。 何霆昭被妹妹这孩子气的举动弄笑了,抓下她的手,笑道:“一块疤算不了什么,别担心。” 他转脸看向何青圆,笑道:“小妹?可还记得阿兄吗?” 真是奇怪,怎么谁都要这么问? 何青圆又不是出生喊娘,满月走路的神童,当然不记得,见他笑容亲和,就迟疑着摇了摇头。 “我们上京的时候小妹才三岁,还没记事呢。”何风盈挽着何霆昭进正屋,又道:“你脸上落了疤,然姐姐可知道这事儿了。” 何青圆落在后头,心里琢磨着,‘然姐姐应当就是阿兄的未婚妻林氏了,林然?还是林什么然呢?’ 女子的闺名不会随意叫外人知,何风盈显然与林氏熟悉。 林氏其父是兵部尚书,何霆昭科考那年他是主考官,所以也是何霆昭的恩师,这门婚事原是林尚书先看中了何霆昭,想着家中有女年岁相当,故而婉转告之。 何迁文自然是满口答应,若非何霆昭要去边关历练,两人去岁就该成婚了。 “等下就要去尚书府拜访了。” 说到这事的时候,何青圆觉察出何霆昭一丝紧张,毕竟是要去老丈人家嘛。 进了屋,几人落座。 何霆昭给家人带来了很多礼物,装在一只箱子里抬了进来,何风盈见顶上是两条胡人的长绒披肩,非常宽大厚实,笑道:“底下有什么这么重?” “给爹的印石,北丘寒产的印石通透细腻,白玉沁红。”何霆昭道。 婢女们将披肩取出来的时候,何青圆见到一团雪白从箱子里蹦了出来。 起初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皮子被连带着扯了出来,没想到那团皮子活会滚会动,还会嗷呜嗷呜叫。 是活物。 众人惊叫不已,眼见那东西朝何青圆滚了过来,虽然是‘滚’过来的,但动作十分敏捷。 可它套着嘴笼,嘴笼上还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咔啦咔啦‘响,非常累赘,被何霆昭顺着锁链就提溜起来了。 “阿兄,你,你别勒着小狗了。”何青圆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瞧一只狗,还是一只小小狗。 祖母窦氏不喜欢在身边养什么活物,养猫嫌意头不好,养狗嫌闹腾吵闹,养鸟嫌随地乱屙,养鱼嫌水汽阴森。 所以何青圆从小到大只养过几条只知道吃桑叶的白蚕,留下满屉的桑沙,然后化成不怎么好看的大蛾子飞走了。 “伤着没?!怎么给它跑进这箱子里来的!?”何霆昭问。 小狗明显还是幼犬,可却小题大做的戴着嘴笼。 “没有,它没咬我。”何青圆一脸担忧地瞧着,觉得何霆昭手重。 “这可不是狗!是狼崽,等长大留着配种的。”何霆昭见她无知,笑道。 北丘寒军中的狗全是短毛,耐不住寒,一到冬天,只有十几头混了狼血的狗还算有精神,其他全都畏畏缩缩的。 何风盈闻言更是紧张,道:“阿兄,快,快把这畜生关起来!” 那小狼都不确定有没有三个月大,裹在绒毯里睡了好大一觉,浑身的毛都被压扁了,只有刚才被掀出来的时候惊了一惊,现在已经稳住了,即便被提着脖颈悬在半空,还在懒洋洋地打呵欠。 “这么小,离了娘,不好吧。”何青圆说得很小声。 何霆昭无所谓地道:“北丘寒的狼都是褐灰色的毛发,除非下雪,否则这么毛的白在荒原上太点眼了,狼娘都是要叼出来扔掉的,也难活。” 狼性独,不似狗那般亲人,这狼崽刚抓回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喂肉都喂不熟,没想到同何青圆还蛮投缘的。 何霆昭谨慎地抓着小狼,让何青圆逆着毛撸了几把,把它浑身的毛都摸得立了起来,整个身子膨大了一圈,看起来像一朵从天上掉下来的云,有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但何青圆托了托它,又觉得它沉甸甸的,很有实感,嘴里呜哩呜哩的哼唧着,也使劲闻何青圆身上的味道。 何风盈看得有趣,觉得就是只小狗,没那么可怕,定了定神,也走过去想摸一把,狼崽却一摆头,喉咙里发出尚且还嫩的吼声。 “这不知好歹的畜生!”何风盈缩着手叫道。 “看来是与大妹不投缘,与小妹投缘。”何霆昭笑道,见何青圆撸撸揉揉,狼崽全然不抵抗,还很享受的样子,有些惊讶。 “阿兄,能叫我养两日吗?”何青圆大着胆子开口。 秦妈妈跟她说过,跟自家人最不能假客气,越客气越疏离。 所以何青圆一直在练习着向董氏提出些请求,董氏总是笑着答应。 何青圆想,秦妈妈是有些智慧的。 外院照顾狼崽的下人虽没被咬过,但他们每每给狼崽喂食的时候,它总炸着毛,弓着背,非常警惕。 可能是女子身上气味不同,何青圆看起来又实在人畜无害,狼崽并不排斥被何青圆触碰。 何霆昭掂量了一下,道:“也行,可别怎么逗它,野物可不一样,一日喂三顿,只消让它多闻点人味就行了。可能是军营里狗太多了,它不喜欢,总是很暴躁,我这才把它带回来养。” 与人熟悉一下,也好磨它的性子,等大些再送回去育种。 何青圆不知道何霆昭的考量,只觉得他答应得干脆,心里欢喜,赶紧点点头。 何霆昭就让人拿来一个笼子,把狼崽给塞了进去。 嘴笼有些大,狼崽还有可以叫唤的余地。 婢女将披肩撑开来的时候,小狼的叫唤声低了下去,叫声‘呜哩呜哩’的,何青圆听着它的声音,觉得它似乎有点难过。 “这是胡人的羊绒披肩,两位妹妹可还喜欢?” 听到何霆昭问,何青圆的视线才从那只小狼上移开,落在披肩上。 她从没在织物上见过这样杂糅而丰富的色泽,盛大好似落日流金沙,又沉静如古城斑驳残旧的壁画。 这种披肩非得黄沙地上的长绒羊剃下的绒毛不能做,而且只取羊身上最贴肉的那一层,才能有这样软绵细糯的质感。 胡人织布的技法与中原人不同,而且他们生性自在随意,恐怕翻遍整个集市,也买不到两条一模一样的披肩,所以顾不得花色了,只选了两条顶好的。 何风盈看了眼披肩,转而问:“阿兄给然姐姐备下的是什么礼?” 何霆昭舒展的笑容里流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道:“也是披肩,不过是白色的,她,喜欢素净。” 胡人的羊都长在野地里,滚了一身灰扑扑,就算剃下来制绒的时候浸洗梳理过了,也很难得几簇雪白的细绒,所以胡人的羊绒制物色彩多浓烈。 何青圆长在江南春水里,又不似何风盈在京城见多识广,眼界开阔,她可想不到塞上羊身上的黄沙和泥巴,只觉得冬日里若能抱着这只小白狼,又多了这条披肩,可真是连炭盆子都省却了。 何青圆一心想把披肩抱在怀里好好感受一下,可何风盈的心思却在何霆昭留给林谨然的披肩上。 不过她是有分寸的,略打趣了几句便看向自己眼前的两条披肩。 “妹妹先挑吧。”何风盈道。 何青圆垂着眼道:“请姐姐先。” 何风盈不意外何青圆会这样说,这就是该她先的。 既然轮不到雪白无垢的,何风盈漫不经心地一抬手,选了那色彩更浓郁,花样更繁复的那条披肩。 ‘阿姐生得明艳,长发黑如墨,披裹着流霞也会好看。’ 何青圆有些羡慕地想着,指尖抿了抿自己细软黑褐的发丝,见摇春抱着披肩过来,欢欢喜喜地搂在怀里。 这条披肩也是好看的,只是比较起来像沙漠里起了薄雾,让整幅披肩泛着一点温润的乳色。 何风盈和何霆昭虽说在闲话家常,但都是何青圆不知道的一些往事,何风盈的话又很密,何青圆一时半会也插不进去,只好自得其乐地研究披肩的织法,也听听他们说的趣事。 直到何霆昭起身要走,她才赶紧让摇春把箭囊递过去。 这礼物明显叫何霆昭有些惊讶,又瞧着箭囊上的大猫小猫又忍不住发笑。 “手工倒是细腻,”只是花样这般稚气,何霆昭可带不出去,不过他还是领了何青圆这片心,见小妹娇娇怯怯,如朝露般轻盈美丽,不由得心生怜爱,道:“可会骑射?” 何青圆摇摇头,小声道:“骑也不会,射也不会。” 她声音太小,何霆昭需得俯身才听清,笑道:“阿兄得空教你,好不好?” 何青圆的眼睛更大更圆了一点,淡琥珀色的瞳孔像是藏不住一点秘密,只流淌出不加掩饰的惊喜。 “可不许撇下我啊。”何风盈扯住何霆昭的,嗔道。 “嗯?”何霆昭打趣何风盈,“这下不担心手粗了?” 他们兄妹相处多年,早有机会可以跟何霆昭学,何风盈那时候不愿意,现在却怕被落下。 何风盈遭他戳破,面上一下挂不住,便撒起娇来掩饰。 “马要去马场,箭在后花园就可以练。”何霆昭听何风盈说到祝家女大多擅骑射,便也上了心,道:“等我料理了杂事,就来教你们。” 何青圆看看何风盈,又瞧瞧何霆昭,觉得只这样听着他们说话也挺好。 何霆昭走时又看了何青圆一眼,见她伸手管浣秋要披肩,非要自己把这松松软软一大团搂在怀里,很是喜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冲她扬了扬手中的箭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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