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召点头,将来人一一报上,最后提到李相思时,声音轻微几分:“她应是同郑二郎一道来的,听闻长公主与太后一直暗中期望女儿能嫁入郑氏。” 洛嘉却像听了个笑话,轻轻摇头:“荥阳郑氏向来明哲保身,不轻易结党,长公主和相思妹妹却那般依附太后,甚至常常忤逆今上,她们的愿望怕是要落空的。” 刘召哑口默然。 郑家的态度是一回事,他更心疼的是郡主的处境—— 李相思有长公主和太后作靠山,想与谁一起都能争取,可他们郡主,就连接触郑家一个庶子,都被郑家和太后两方严厉禁止。 看似矜贵跋扈,实则处处樊笼,若她自己再不强硬点,还有谁能护她? 晋王? ……哎,不提也罢。 这头静谧安宁,那头贺云铮练马倒是练得热血澎湃满头大汗。 哪怕许久没干重活,松懈的肌肉重新紧绷酸胀,也不能抵消他的热情。 他再次从马上摔下来,教他的侍卫满脸疲惫:“要不咱们休息会儿吧,你这么老摔也不是事儿啊。” 贺云铮不以为意,反而兴冲冲地让对方先休息:“我再多练几次,好像找到窍门了!” 侍卫嗤了一声,睨着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到底没说得太难听: “哪儿这么容易就找着窍门,我是咱们队里马术最好的,但就是这样,当初也练了三天才能跑完整段路,你想一个时辰就跑过郑二郎的人,不是开玩笑吗!” 贺云铮当做没听见,攒足了气重新攀上马背。 或许是因为照料了个把月的马匹,他对这些神骏的动物有非常熟悉的亲切感,比起真正对马一无所知的人,他还算有些基础,知道马儿一些动作传递的意思。 伏在马背上的那一刻,虽然失去了脚踩大地的踏实感,却好像与一个聪明的家伙交换了信任,要掌控它的身体来维持自己的平衡。 贺云铮一遍遍轻拍身下马匹,一边轻声自言自语,好孩子,你可以的。 是对马匹说,也好像对自己说。 他牢记侍卫刚刚教他的所有要点,放大胆子一点点挺直腰背—— “驾!” 侍卫还在那儿垂头丧气,满口都是完了啊完了啊,这桩差使八成要领罚了,便听到一声高亢叫喊,随即马蹄飒踏! 他猛得转身,只见贺云铮驱着他的马,已经跑的只剩个欢快背影了。 侍卫目瞪口呆:“乖乖……” 真!真找着窍门了!? 天赋也太高了吧! 一个时辰眨眼过去,洛嘉被马场管事迎去了观景台,郑叔蘅与几个世家子弟早已坐在上头,中间给她空出了个座位,旁边挨着的就是李相思。 “郡主。” 众人与她打招呼,语气不失礼貌,却又均透着淡淡的矜持与疏离,既怕冷待失态,又怕显得亲昵,入了这位的眼。 洛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因扭伤了脚,所以她动作稍慢,迤然落座,一身月牙色的衣袍如清云翻滚,更有风情无限。 包括李相思在内的众人忍不住偷瞧了她好几眼,唯有郑叔蘅看了心眼儿冒气,编排着狐狸精。 “既然郡主到了,那咱们便开始吧?”郑叔蘅清了清嗓子。 洛嘉颔首。 贺云铮牵马上场前,侍卫不安地问了他好几遍:“所有要点都记着了吧,没问题吧?” 贺云铮深吸了口气,刚想回他应该没问题,目光倏然落到了高台上。 郡主正一瞬不瞬地朝他看来,周围人或笑着谈天,或往下边看边评头论足,只有她没有言语,可她的眼睛总能让人觉得藏了千言万语。 贺云铮略显不适地挪开眼神,心跳没来由加快,无意识地重重点了点头: “我会用尽全力的。” 为了她赏的那个要求! 扬鞭作信号,两匹马一道飞跃过去,台上众人难掩诧异,继而纷纷看向郑叔蘅: 你不是说这小马奴说他不会骑马吗? 郑叔蘅也睁大眼:“郡主,你这马奴是不是说谎啊!他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不会骑马!” 要早知道这小马奴马术尚可,他也不至于在随行侍卫中选个马术不太行的人。 本想两人水平难分上下,才好让他两条计划都方便实施,否则差距太大,八竿子跑不到一块,他要赖上那小马奴也勉强啊! 洛嘉倒也没想到贺云铮的学习能力竟这么强,甚至有点怀疑对方起初是不是藏拙了。 但对着外人,她却依旧笑吟吟:“郑家二郎输不起?” “你!” 郑叔蘅要是有胡子,当场就给她吹起来了。 李相思隔着洛嘉看着,看出了郑叔蘅怕是想借跑马设计洛嘉,可算错一步,反要被洛嘉将军了。 沉吟片刻,李相思表面随着众人一道哄好局面,转头悄声给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自己能下郑叔蘅的面子,因为他喜欢她,她也……也还挺喜欢对方的,这是两人间的情趣。 可她不能看着洛嘉这般奚落郑二! 侍卫得令,悄声退出看台。 马场上,贺云铮每一次跑马都比之前更有进步,此刻竟把郑世子家的那个侍卫甩出去了好大一截! 此刻天高云阔芳草连目,竟凭空叫他生出一股豁达之意。 仿佛有无尽的力气,还想去跨越更高耸险峻的地带! 但兴奋过头到底不好,下一刻,贺云铮突然觉得身下马匹好像猛震了下,如同绊到了什么。 没等他回头检查,马匹仰颈嘶鸣! 贺云铮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甩飞!
第14章 胜负 看台上众人哗然! 跑马的赛道围着马场一圈,看台能将四面看尽,恰好瞧见贺云铮的马受惊发狂。 李相思听到声音,最先紧张地看过去,无人发觉她袖中拳头紧握,手心一片汗湿。 郑叔蘅单看她神色,以为她害怕这种场面,立刻赶过去安抚起来,同时遮挡她一半视线,沉声叫她别看! 洛嘉本一直盯着贺云铮,此刻也猛得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被甩下马,轻则断肢,重则丧命! 短短一瞬间,诸多声音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克父克母,也亏得晋王府有皇家龙气,否则老王爷也怕早几年就被她克死了!” “正经人谁身边这么经常死人呐,她那郡马我眼瞅着是个健全的郎君,前些日子还好好在宫内当差呢,转头就没了,还是被雷劈死的,横死!距离她母亲去了,也不过才半年吧?” “克父克母克郡马,如今连她贴身的大丫鬟都被她克死了,还是雷劈的!” “你们说,是不是她扯谎啊,瞧她模样不像个耐得住的,郡马当真不是被她亲手磋磨死的?我听说男子身子受不住一夜几遭,久了早晚得暴毙!” “谁知道郡马是雷劈的还是被她害死的,这郡主平日里看着就妖里妖气的,多的是人私下传她是妖孽转世呢!老天爷收不了她,就尽收她身边人啊!” 流言如利刃一把把扎进心头。 不知今日之后,会不会再多一条,她的马奴又因她横死了,她当真是个害人不止的妖孽…… “没死?我……”郑叔蘅瞪大眼,随即下意识笑着骂了句脏话, “命真大!还真有几分本事!” 洛嘉一怔,随即立刻起身,不顾扯动脚脖激起一阵钻心痛意,绷紧脸上前几步,凭栏远眺。 她瞪大眼—— 贺云铮是被甩出去了不假,可他上场前,和交代他的侍卫商量,为防止不熟练出意外,将腿上系条绳带,绑在马鞍上以防万一。 如今他仗着身量轻巧,凭着那条绳带,又凭一双手紧紧环抱紧马鞍,拼尽全力垂挂在马匹侧身! 看台上顿时一片松气声儿,大家伙想看热闹,却不想看出人命啊。 就连李相思都后怕地松了口气,其实刚吩咐过侍卫去给那马奴使绊子,她就后悔了,生怕真闹出什么人命。 她还是不愿在明面上与洛嘉对立,只是气不过洛嘉那么不给郑叔蘅面子—— 她自己可以甩郑叔蘅脸色,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更因为她知道郑叔蘅喜欢自己,会包容自己,却不允许旁人那般轻视他的! 不过好歹没出事,这件事便能揭过去了吧,李相思慢慢缓过神。 可洛嘉却依旧浑身紧绷,目光冷凝。 距离终点还有半程,再健壮的男子也撑不住这么久地挂在马身上颠簸吧? 一旦被摔下去,虽说不至于丧命,但断胳膊断腿还是少不了的。 为了一场没必要的比试,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 她转身走到楼梯边,朝下方的刘召喊道:“将人叫回来,不比了。” 话音刚落,刘召立即领命。 看台上其他人却神色各异,特别是郑叔蘅。 他自以为很了解洛嘉,她薄情寡义,向来机关算尽,他兄长郑雪澄因她被父亲打得卧床不起,她也从不去看一眼,却没想今日竟会因为一个小马奴而直接放弃比试。 可他又扭头,看向马场上还在坚持的少年,想阻止的话终归卡在了喉咙里。 他轻轻哼了声,想着便宜你们这对主仆了,大不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他又看向自家派去比试的那个侍卫……嘶,真是没算错对方的水平啊,都这样了还没赶上那小马奴,回去就扣他月俸! 殊不知,片刻后刘召匆匆赶回来,擦着汗对洛嘉低声道: “郡主,贺云铮不停!” 洛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停?” “老奴叫了侍卫去传话,侍卫回来急得不行,说外头风大,马跑得也快,不知道贺云铮听没听见,可他动作没有丁点儿变化,像咬死了一定要跑到终点!” 这犟种,就不让人省心! 洛嘉的呼吸难得有几分顿挫。 马背上的贺云铮不见得有多好。 他快吐出来了,五脏六腑连同胃酸一齐颠沛,腿侧的布料也几乎要被磨穿,火辣辣的疼。 更难受的是他的手掌,为了更好的着力,几乎要被缰绳割破掌心,他甚至已经能从风里闻到渗出来的血味儿。 马匹受了惊,超出了他可以控制的速度,疯了似的往前冲,他经验不足力气也不够,跳不回去,只能继续挂在侧面。 春天的风也像刀子,刮得他的肉都快被片下来! 他不是没听见刚刚侍卫的话,可他咬紧牙,死死攀紧缰绳,脑海中只想着,再坚持,再坚持一会会! 他想赢。 郡主给他机会学骑马, 郡主说赢了可以允他提个条件, 郡主在赛前还特意看着他……贺云铮的心脏在剧烈的运动中几欲炸裂! 不论如何,他要赢! 嘶鸣的骏马闯过终点,早早等候在这儿的马场活计们一拥而上,甚至还有好几个会武功的齐齐上阵,终于勒停了狂奔不止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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