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原本不论何时都理直气壮的声音,此刻竟是一点儿都发不出了。 贺云铮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丢人,可他忍不住心中磅礴的委屈,只好埋首与她颈脖间,用沉闷的声音低吼: “你总觉得我会忤逆你、背叛你,可我没有,那你能不能也不要一直这么忌惮我、这么凶我?我只是震惊,我只是震惊!我连震惊都不被允许吗!” 他才刚刚接受自己原来如此卑劣贪婪地喜欢她,却转而再被她的动作割上一刀! 哪怕他很快就能说服自己,这是她的一贯操作,她就是个自私自我的人,可她也是个会怜爱他的好主人,他早该习惯—— 但仅仅是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震惊也不被允许吗? 总告诫他不要恃宠而骄,不要以下犯上,不要种种种种,他全都恭顺照做了,可她一旦遇到事情还是从不相信自己—— 那他就不照做了! 于是洛嘉还未从他的吼声出琢磨出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少年囫囵抬头,凶狠决绝地望向她。 洛嘉心尖一抖,死死撑着矜贵漠然的脸冷瞪对方: “你……!” 下一秒,他的吻不容抗拒地印上来,在洛嘉心中比惊雷更响—— 然而却意外的比风更轻,比雨更柔。
第52章 求怜 贺云铮的吻带着颤抖, 带着克制和小心翼翼。 他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可他不肯放手,任凭洛嘉反应过来之后惊愕地妄图挣扎, 甚至咬破他的嘴唇, 他也不放手, 甚至转而撇过脸, 回咬上她耳尖! 洛嘉蓦然一震, 声音都几乎变了味道:“贺云铮!” “我在, 我在的。”贺云铮强忍哽咽地回应她。 可哪怕他在, 他回应了, 他这次也不会轻易顺从她的愤怒和惩处。 他埋首在她颈窝间, 声音沙哑无比:“你冷静下来了吗?” 洛嘉耳尖还留有细微刺痛, 闻言气笑出声:“我咬你一口试试?” 没曾想,贺云铮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她, 含义不言而喻: 可以吗?还有这种好事吗? 洛嘉简直说不出话来……是,她倒忘了, 这可是个狗崽子! 说来可笑, 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不曾咬她, 清醒了却敢如此以下犯上! 便听贺云铮又问她:“你冷静下来了吗?” “我哪里不冷静!?” 洛嘉目光紧逼, 比他咬耳尖带给人的刺痛感更重! 贺云铮怔了片刻, 囫囵点点头,对,她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 她每当雷雨天, 都会变成一只炸毛的猫,但凡有人做出任何忤逆了她意愿的举动, 都恨不得咬断对方的颈脖。 一如她在院中惩处下人那天,自己意外闯入, 被她二话不说拿瓷瓶砸在了身上, 一如上山剿匪那晚,她误以为自己怀疑她,率先要惩处自己, 一如刚刚她无法接受自己剖开过往,恨不得直接用一巴掌封住自己的口…… 她不会给旁人任何伤害她的机会。 但是,等她最愤慨的时候过去,她分明对自己也有心疼,也予求予取的。 在雷雨天受过伤的猫会应激,她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个人孤独地把所有受过的伤酝酿消化,才能重新恢复理智来面对其他人。 贺云铮可耻于明明委屈的是自己,明明该是自己去冷静,却仍不愿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孤独地消化,不想等她一个人云淡风轻把所有事揭过去。 卑微如他改变不了太多别的,但可以守在她身边,陪着她一道面对分担。 看啊,光是忠诚哪够做到这一步,心疼她,就是他不自量力喜欢她的开始。 他清清楚楚,不撞南墙不回头。 贺云铮抬着手束缚洛嘉,垂着头,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无比清晰:“好,那请冷静的郡主听我说……” 洛嘉抬眼看他不肯松开的手,发出声讥笑,贺云铮羞红了满脸却依旧坚如磐石: “我没有质疑,没有生气……你先相信我,不然我不敢松开你。” 少年说着与强硬姿态完全不同的求怜之语,他身上的药味阻隔了外面的水汽与雷声轰鸣,洛嘉有些无所适从。 她鲜少被这样逼迫,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该骂什么。 贺云铮声音轻哑:“陈四之死,本就不是出于你手,坑害瑛瑛陷害于我,更不是你的意思,我不可能责怪你。” 他眼瞳里浓墨翻涌:“你不要总觉得没人会站在你这边,我会的,我真的会!” 洛嘉眸色沉沉地看着他,仿佛是他重复祈求的那几声请她别生气起了效,她奇迹般地没有再愤怒,却仍旧面露戏谑: “凭这件已经盖棺定论的旧事,你站与不站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 贺云铮顿了顿,浅褐色的眼瞳再度湿润:“那我的真心喜爱,对你也没有价值吗?” 洛嘉目光未动,心脏却猛得一震! “因为我只是你的马奴,所以我的喜爱对你而言也十分不值钱吗!?” 贺云铮沙哑的声音中带了痛苦,迫近洛嘉的动作亦愈发蛮横。 十五六岁的生气勃勃,在喜爱与悲伤这两样上最能凸显。 他很羞愧自己竟然是个心里藏不住情绪的男人,他也很想装作像旁的话本里写的那样,不动声色蕴藏着感天动地的爱—— 可他做不到,他看到她就开心想笑,想把自己的心情全然分享给她,把自己的委屈也交由她安抚! 他终于松开一只手,却没完全松开洛嘉,反而豁出去一般揽住了她的腰,垂头埋首: “你不是,对不对?” 洛嘉猝然回过神,面色有几分沉凝:“我……” “你也很在意我的,否则不会陪我一道过来,不会为了救我冒那么大险,”贺云铮猛得手腕用力,把她的声音勒在自己臂弯间, “甚至我能当做……因为你十分喜爱我,所以才不择手段把我诱去你身边,导致了今天的误会,所以我不会为此质疑你,不会生气——” “你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好不好?我会一直对你很忠心。” 洛嘉几乎可以感觉到,少年的睫羽在她颈脖边剧烈地颤抖! 她经历过许多荒唐可笑的场面,可其中绝对不包括有人刚刚震惊于自己的卑鄙手段,随即便一边哽咽着强制束缚着自己、不让自己说话,一边又不管不顾地替自己辩解。 她没见过这样愚蠢又偏执的人,也不知道,原来她的坏心眼竟还能被曲解得这样好听。 “我只是……只是吃醋了而已,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贪心而已……” 闭上眼,静下心才发觉屋外的雷声阵阵从未止歇,如她的心跳一般猛烈湍急,雨滴也划过屋檐,不轻不重地在青石板上打湿了一大片,草腥味蔓延鼻息。 她大概猜到对方为什么会把柳纤推出门了,柳纤是个性子外放且口无遮拦的娘子,又是商贾之女,见多识广—— 贺云铮窘迫、别扭、害羞地与她相处至今,从来都是被她牵着鼻子引导、挑弄的,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已随着微妙的情愫悄然变质。 但今天,他大概是被点醒了,所以他既惊又羞,把人匆忙赶了出去,又到底来此向自己低头。 沉默许久,洛嘉才喉咙干哑的缓缓开口:“说完了?” 贺云铮顿了顿,手臂不动声色地再度缩紧,呼吸也更急促了些,还以为洛嘉没有发现。 洛嘉感受到颈脖边越发滚烫的吐息,忍无可忍终于挣出一条腿踹向对方:“说完就松开,是想勒死我吗!” 结果出乎意料,刚刚还十分强硬的人,这次竟然被她一挣就挣开了。 贺云铮踉跄几步退后,难忍地发出一声闷哼。 洛嘉本欲甩袖出屋,叫人进来打死这以下犯上的狗东西!闻言却猛顿,脚步定在原地,面色难测地朝他望回去—— 少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眉头压得极低,手臂撑在旁边的桌案上,眼尾还氲着湿意。 但最重要的是,他来时穿着件单薄宽敞的白色衣裳,已被鲜红濡湿了背面,满眼到了他的袖摆。 “你!” 洛嘉眼瞳骤然缩紧,想也不想冲回去掰过他的身子。 果不其然,他的伤口绷裂了,衣背上一片血红! 洛嘉手指发抖,当即又想狠狠抽打对方一巴掌,呵斥他就这么想死么! 然而念头刚一浮现脑海,便与贺云铮扭过头的视线撞上。 他眼角的湿漉未干透,一瞬不瞬凝着她,像刚刚挨过骂的可怜狗崽子。 别凶我。 刚刚的声音似乎不需要宣于口,还在脑海中回荡着。 她的心口似乎被根针急促地扎过,剧痛却又无处可寻,心口郁结的那股气也竟随之消散了。 她在多少个雷雨天中惶惶不安,对周围所有人利用又忌惮,他明明对她一无所知,却胆敢妄生一腔欢喜,从细微处努力迎合她的一切荒唐暴戾—— 哪怕看破了一切,却仍要替她仓惶地遮掩,哪怕损耗自己,也硬要与她说这一长串掏心掏肺,不正是她所求的“义无反顾”吗? 只是他真的太放肆了,冷静后反复细想,他太放肆! 于是洛嘉依旧冷笑着,将手掌往上抬起,狠狠捏住他的下巴: “你若真将自己作死了,我连你的骨灰都不会带回去给你妹妹!” 谁知贺行秋眼眸一亮,竟握住她的手腕撑了个笑出来:“您会帮我收敛尸身?” 洛嘉哑口无言! 她从不知道,给贺云铮一点颜色,他就能开出这么个五彩斑斓的大染坊! 大夫来过又走,交代贺云铮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是结痂处有些绷裂,加上高烧虽退,但还是偶尔可能回升低烧,所以还得多注意修养…… 说着,大夫看向洛嘉的眼神都有些不认可。 洛嘉心烦至极,挥手让虞焕之把贺云铮和大夫一起送出去! 贺云铮欲言又止,临出门前反复看了洛嘉好几眼。 虞焕之真是又怕又气——这小子,一上午净让人不省心! 人家柳家娘子千辛万苦进府找他,他转头把人推出去,又在这种时候凑到郡主身边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他正要伸手拽人,谁知贺云铮突然一改往常的薄脸皮,就地一坐坐在郡主所坐的桌案旁边:“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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