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同对方说了实话:“其实今日出门,就是刘氏与我递了话,刚去见她回来。” 杨娘子顿时一惊,将绣坊里的生意交给旁人,自己将贺云铮拉到一旁:“怎么说?” 贺云铮眼眸微沉:“当年我……阿娘之所以没和贺臻彦在一块,的确是因为那是个混账货,甚至两人分开的时候,阿娘明明已经怀有身孕却也心气郁结,眼看着人都不成了,所以贺臻彦也没想到她最后竟还能撑着把瑛瑛生下来。” 杨娘子嘶了声:“病得很重么?不应该啊,按说她后来带着你们兄妹二人远离京城,去到广田村里落足,也十分耗费心血,怎会吃得消?” 贺云铮便没再说话,实则他心中也十分疑惑,甚至生出了个了另一种骇人的怀疑—— 这十几年一直养育他们的阿娘,当真是王府里的玉娘、贺臻彦未过门的妻子、瑛瑛的母亲么? 阿娘虽然不算健壮,但身体明显没受过什么大病大伤,与刘氏口中描述的那个女子全然不同,难道离开了贺臻彦,真会给人如此大的好转? 贺云铮不敢轻易断定,但这半年来他成长许多,做事越发求个滴水不漏,故而多问了一句: 阿娘当年可有什么熟识的朋友或是亲眷,更或者是在王府里当差关系较好的人? 刘氏回忆很久,突然想到:“倒是有个,不知旁人知不知道,我倒是有些印象。” 当年她待字闺中,还在与贺家议亲,听到说有玉娘这么个人在,心中实在疑惑,便想去找那个玉娘问问,她与贺臻彦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偏偏就是她过去的那日,全城戒严,官家的禁军官差四处封锁。 她好不容易找到玉娘家,却听得里面传来两个女子的哭声,一高一弱,皆很凄惨。 刘氏是个胆小的,见着有人,外头形势又如此严峻,便想着今日算了。 谁知第二日再去,那屋子却人去楼空,一个人不剩了。 “我只记得那天里头两个娘子,有个叫了声阿锦,阿锦,旁的便不知道了。” 可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刘氏虽然对那天印象颇为深刻,却担心自己在细则上记错,所以再三与贺云铮强调,若是因此找岔了路子,千万别怪在她头上。 贺云铮自然应允,也承诺之前答应替她与贺臻彦办和离的事绝不食言。 贺云铮对府衙熟门熟路,头一次还需要被刘召带领着去画押自己的卖身契,第二次便能替身边的人处理困扰一生的麻烦。 他知道自己拿捏旁人的软肋来作交易很不应当,但他也是真心实意想帮刘氏脱离贺臻彦这样的人—— 哪怕对方真是瑛瑛的亲生父亲,他却如自己一开始猜测的,不仅不尽到一点儿为父的责任义务,更反而让两个女子过得这般凄苦,刘氏甚至为了不让自己的后代也一并受苦,这些年竟一直在偷偷暗中避子! 可以想到,若非后来被母亲带着出逃,或许此时的瑛瑛也被困在这浅浅的一方宅院中,受尽磋磨。 贺云铮决定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再多想,不再多给自己困扰,既然刘氏真的来求他了,他必说到做到。 枯叶被晚秋的风撕拽,终于从枝头扯落,又在空中迷茫盘旋了几周,最后才孤零零地盖回早已堆满了前尘的泥土上。 少年人就这么一次次踩着秋天,从初秋踩到深秋,大步跨回了府。 因着郡主与王妃的关系眼看愈好,府里的下人们也若有所感,今年快入冬时,各院走动颇大。 而除此以外,今年还有特殊,所有人都知晓王爷在边关受了伤,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但终归家主受伤,下人们心中多少带着不安。 于是整个王府乍一眼看去,处处都是匆忙繁络的景象。 贺云铮对那位王爷的事有所耳闻,但终归不是熟识的人,所以他心中并无波澜,也没有为此人即将回府感到多少不安。 他只匆匆去找了刘召,想和对方同步下自己近日来同刘氏打探到的消息。 巧是巧在,刘召正被洛嘉叫去聊些事态要节。 距离洛嘉下定的收网时间还剩一个月,刘召原本按部就班堪堪紧凑,洛嘉却直截了当地开口便问: “刘叔,如果从人情上渗不进去,可否趁着还有几个月便到年节,我们以重宝交易来诱使对方上钩?” “咱们有什么重宝要交易?”刘召下意识自言自语喃了句。 说句玩笑话,郡主只要不做幺蛾子,就是给京中各处最大的礼物。 洛嘉势在必得:“我们没有,可嫂嫂有。” 也是近来府中忙活给了她思路。 今年一整年,京中出了这么些烦心事,临近年末,就连安静了一整年的温连琴都开始蠢蠢欲动,想着法子妄图打探王爷回来的时间。 等到年节时,嫂嫂也必然烦扰要给太后以及兄长送些什么,聊表心意—— 就算赵琦没有,洛嘉也会劝说对方起这份心思。 而有求,就要有人供,这桩穷奢极恶的买卖,她不信天底下有生意人会不心动。 贺云铮赶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个陌生丫鬟在院外,正与守院的小丫鬟在聊些什么。 贺云铮不认得这人,只觉得面生,下意识站停脚步:“你是何人?” 松香一见贺云铮,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勉强笑道:“奴婢乃水月苑的松香。” 水月苑,那不是晋王侧妃的院子? 贺云铮狐疑看了对方一眼。 对着洛嘉诚恳谦卑的眼眸,看向别人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越发叫人心中发慌,像忌惮敌人的狼。 他们自己院里的小丫鬟倒没什么心数,赶忙解释:“确是,王妃命侧妃来统协问办各院的年礼,松香姐姐便是在这儿等刘管事的。” 贺云铮了然,可到底还是警惕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跨进了曦照阁。 松香后怕地舒了口气,缩在袖中的手掌这才颤巍巍松开,抿紧嘴唇幽幽看了眼贺云铮的背影。 贺云铮自然不知身后细则。 他进了院子恰好撞见洛嘉,连自己都没发觉,一路压沉的目光如同从水底破出来,蓦然晒满了暖阳! “郡主!” 刘召眼不见心不烦,努力让自己忽视那几乎具象出来的摇晃不止的狗尾巴,低声接上前面的话:“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拟个单子来让郡主过目。” 洛嘉嗯了声。 刘召当即撤身,贺云铮刚想请对方等等,却听洛嘉叫住他: “外头的事情解决完了?” 贺云铮叫住刘召的动作便不得不止住。 郡主发问,他自然没有不管不顾去忙活自己事情的理。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嗯了声。 洛嘉点点头,坐回了院中的凉椅上。 自从从广田村回来后,她似乎爱上了在院中摆放着个偷闲的坐具,夏日坐凉榻,入了秋便暂且挑个竹篾编的躺椅,铺上一层软软的毛毡。 贺云铮自然而然随她过去,坐到一旁他专属的矮凳上,十分熟络地替她摆好腿,放在自己膝上,不骄不躁地认真按揉: “我回来前,官府才落下红印,让刘氏拿回和离书,真没想到就这么一张纸都要折腾这么许久。” 洛嘉轻轻笑了声,似乎不太在意:“她算是运气好的,遇到你这么个傻子肯出动出头。” 否则按照大邺的律法,刘氏在官府门口哭上三个月,也不会有人能给她一个交代。 那贺臻彦再不是个东西,也有功名在身,官府不会为了个女子便去得罪于他。 贺云铮自然而然也想到这点,心中颇有几分感慨,默默抬眸看向洛嘉:“大部分女子都如此受苦么?” 洛嘉沉默片刻,忽而轻轻笑起来,伸出手懒洋洋戳了戳他如今越发瘦有棱角的脸颊: “对,大部分女子都如此受苦,怎得,你要替天底下的女子出头吗贺侍卫?” 这明显就是打趣的语气了,贺云铮有些臊,错开脸嘟囔: “出不了那么多,但如果是我身边的人,我豁出命了也要护好她们周全。” 洛嘉的指甲好似戳进他肉里:“你有几条命啊?” 贺云铮羞赧地抓住她的手,轻轻贴贴脸颊:“一条,先给你用。” 洛嘉手掌心滚烫,眼眸闪烁了几下,抿着嘴唇轻轻扇他一巴掌:“行啊,那这趟出门便陪我去吧。” 说着,她目光□□地上下打量了下贺云铮:“最近练武可是懈怠了?” 贺云铮顿时否定:“没有!” 他很快回神:“你要去哪儿?” 洛嘉却没回答他,如此清爽宜人的时节,她不想多谈烦心事。 她从凉椅上坐起身,轻轻攥住少年的衣襟将人引上来,勾唇坏笑:“不管去哪儿,我要先验验货。” 即将被验得货物被撩拨红了脸,可又不得反抗她,只能任她提出些匪夷所思地要求,负着她俯卧撑、亦或是被她坐在膝上,双臂不能借力地仰卧起坐等等…… 直到他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她才会坏心眼地大发善心,用足尖挑开他的腰带,给与他最让灵魂战栗的甜头。 她真的太坏了,贺云铮全身的水都险些在这一天流干掉。 而且随着日子渐久,贺云铮也悄然发现,她似乎真的很以逗弄自己为乐,却从不施舍宽厚,容他多僭越一点点儿。 他其实也……也很想试试看服侍她,让她不仅仅只看着自己快活。 但这事到底太羞人了,洛嘉总是不提,贺云铮便会迟疑谨慎,担心她到底还是有些嫌弃自己。 烦心。 院中静悄悄的。 负责看守的小丫鬟都极其懂事,自贺云铮进来后、刘召离开后就撤了出去,谨防打扰主子谈事,故而后来院中如何荒唐了也不为人知。 洛嘉被贺云铮服侍着洗净玉足后,重新穿上罗袜,抬眸一瞬却看到他的神色并不似往常那般雀跃。 洛嘉挑眉:“怎得,年富力强还有余力?” 贺云铮闹了个大脸红,难得小幅度瞪她一眼:“没有!” “那怎得还不高兴呢?”这可稀罕。 贺云铮实在不好意思把自己观察了这么久的小心思说出来,且如今洛嘉都已经穿戴整齐坐回了竹椅,气氛也不对了。 他只得把这些不正经的藏回心里。 恰好他原本回来要找刘召说些正事儿,此刻拿出来遮掩,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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