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只觉畅快,便从漩涡中抽身而去,闲适地拿起一块桂花糕,看见叶思渊刚刚进了一球,不由大笑道:“好球!” 沈子枭作壁上观,已观察江柍许久。 此刻倒有些话不问不快,便小声同她耳语:“从前只觉得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今日见你舌灿莲花,竟颇有口才。” 江柍睨他,笑道:“殿下不知,我有的不只是口才呢。” 沈子枭淡淡“哦”了一声,示意此话怎讲。 江柍轻哼道:“我也并非不谙世事,只是不谙……不谙情.事罢了。” 说到此处,她竟有些害羞。 沈子枭看在眼里,眸中不觉染上一丝笑意。 江柍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所以也就只有你能欺负我,你是太子嘛,偶尔被你欺负一下也无碍,可是其他人我岂能容忍?” 她说着说着便露出倨傲之色:“本宫可是大昭的嫡公主,大晏的太子妃。” 沈子枭闻言便笑了笑。 其实他的笑意并未及眼底,可落在晁曦暄眼里,却是宠溺无比。 身为沈子枭的近臣之女,她常听父亲感念沈子枭因太子之位得来不易,向来修德勤政,克己复礼,不纵情声马,亦不亲近女色。 他身边连侍奉的宫娥也没有,对待她们这等官宦之女亦是疏淡。 这样对一个女子笑,是从未有过的。 晁曦暄只觉她的心都变成了熟透的柠檬果儿,酸涩得能掐出汁来,若不是狠狠拧了下自己的手,按捺情绪,热泪怕是早已逼出眼眶。 她今日特意打扮给他看的,从沈子枭来后,晁曦暄便时不时偷看他一眼,也只是一眼,便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唯恐令人发觉,惹了笑话。 她多渴望他能注意到她,可他始终没有。 他今日穿了一袭水蓝色曲水纹织锦袍,比平日更显温润柔和,偏他五官自带刀剑雕刻出的锋利之感,尤其剑眉入鬓,平添了几丝不可接近的冷冽之意。他本是帝王命格,滔天权势之下早已养出杀伐决断的气势,偏又隐忍不轻易表露,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遥之千里。 晁曦暄便是心醉于他这份遥不可及。 睥睨天下,却孤独如斯,她想陪着他。 作者有话说: 百鸟裙历史上好像真的有,搜资料是来自于唐代的安乐公主。
第12章 流仙裙 ◎玉鞍初跨柳腰柔◎ 晁曦暄见江柍送了礼,想着自己也有礼物相送,可以趁机引沈子枭注意,却不想丢了脸,正懊恼地难受。 她其实一向不会讨人欢心。 父亲母亲自小也没教她这个,二人对她的最大要求不过是“恣意生长,不要惹祸”而已。 她此前从未觉得这样率性而活有何不好。 遇见沈子枭后,她便时常低落 以至于她现在每次想接近沈子枭,都会心里发虚,总觉得自己太过刻意,好没自尊。 许是方法没有用对吧。 她这样想。 正委屈着,只听叶思渊和沈子桓、沈子杳说笑前来。 “思渊,你刚才那个球打得真是好啊!”沈子杳输了,却丝毫没有不悦,只觉和高手切磋,实在酣畅淋漓。 叶思渊也并不故作谦虚,笑道:“这一场可真畅意,恭王殿下、骞王殿下承让,我们改日再一赛高下!” 沈子桓也是畅意的,却严肃惯了,只道:“没有承让,叶世子不愧为‘白马银枪玉霸王’。” 说着话已经来到棚下。 叶思渊这日着一袭穿花大红袍,头发攒至头顶,用红色长穗宫绦束成马尾,几条红丝从辫中垂下,发梢缀以两颗西洋大珠,好个神气的少年郎,灿烂如初晨霞蔚。 他自是顽童心性,三步并一步,跑跳着来到沈子枭面前,腰间环佩叮当作响,混杂着他的笑声清脆:“殿下,我赢了,你赏我什么才好?” 沈子枭便把他的那杯酒端给他:“先赏你这个,可好?” 叶思渊二话不说便把那杯佳酿饮尽,将酒杯倒扣于桌上,随性擦了把嘴巴:“不行,殿下若真想赏我,不如下场和我打一场。” “殿下若是下场,其他人可就不打了。”谢绪风说道。 江柍问:“为何?” 谢绪风笑说:“他打得太好,战无不胜,谁也不愿自讨苦吃。” “孤也不愿打。”沈子枭说,“今日没有兴致。” 沈子杳便说:“诶,往日倒也罢了,今日太子妃在侧,你怎不露上一手,让她看看你的丰姿?” 江柍便看向沈子枭,笑道:“殿下,可否让臣妾开开眼?” 众人只见她语笑嫣然,声音像是花蜜一般甜糯,却又无矫揉造作之腻,只听得人心都化了,恨不得什么都答允她。 沈子枭却只是淡笑:“你若让孤上场,总得寻个吸引孤的彩头吧?” 江柍微怔,一时竟想不起要给他什么好彩头。 “不知娘娘是否会打马球?”沈妙仪忽然问道。 江柍停止思索,看向她:“略会一些。” 沈妙仪便笑:“那不如我们女子先打上一场?叫上曦暄还有阿妩、尔尔等人,如何?” 沈妙仪的提议,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向江柍。 沈妙仪笑得更是明媚,小心思不屑藏,也藏不住:“没准我们打完一场,太子妃娘娘便想到该给太子殿下什么好彩头了。” 江柍心里闪过冷意。 面上却显出丝毫不知前方有陷阱的天真神情:“可惜本宫打得不好,怕扰了你们兴致。” “怎会。”晁曦暄向江柍福了福身子,说道,“能与娘娘同场竞技,乃是臣女之福。” “是。”其他几位小姐便也都行了一礼。 李嫱笑道:“曦暄是个会打的,怕是满城女子都找不出能胜过她的来。” 侯府家的夫人也附和:“只是不知太子妃娘娘球技如何。” 话落,众人又都向江柍看过来。 如此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马球嘛,江柍不是不会打。 只是…… 她不动声色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便知这满场的人怕是都在等着看热闹。 唯有沈子枭,淡淡提醒:“若是不愿打,那便罢了。” 王依兰也道:“是啊,天气冷呵呵的,太子妃娘娘自南国而来,只怕还不能习惯北国之寒,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王依兰纯然肺腑,让江柍心头一暖。 可她从不是个怯场的人。 也不是那等还未尝试,便轻易退却的弱懦之辈。 何况眼前的难,又算什么难。 江柍轻吟:“本宫忽地想起一句诗 她笑着,转而看向沈子枭,“殿下给臣妾什么彩头?” 李嫱是很期待江柍今日这场热闹的,忙笑:“哎呀,这下可轮到殿下给娘娘彩头了。” 沈子枭并无笑意,他指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青绿釉色的越窑划花茶盏上:“你确定要打么。” 江柍望着他的眼眸:“看殿下的诚意。” 沈子枭先是不语,随后才说:“若是你赢,随便什么彩头,但凡孤能办到,自会满足于你。” “那我们呢?”沈妙仪插话进来,“七哥你可不能偏心。” 沈子枭便看了眼沈妙仪,又不知有意无意,望了晁曦暄一眼,说:“自当一视同仁。” 晁曦暄自是注意到这个眼神,眸色中不由染上浅笑。 江柍只当什么也没瞧见,向沈子枭福身道:“且容臣妾前去更衣。” 她去后方更衣。 星垂从翟车壁龛中取出一件对襟窄袖长褙,又另拿衣裙和襻膊儿出来。 江柍摇头说:“我不穿这个。”她把发簪摘下,平静道,“我要穿流仙裙。” “流仙裙?”那是夏时的薄裙,星垂不记得如今车上还装有这样一件衣裳,正犯嘀咕,雾灯走过去,说道,“你给公主梳头吧,我来找。” 星垂接过梳子,问江柍要梳什么发髻。 江柍从那雀绕花枝的古铜镜里与自己对视:“不梳髻,拿妆奁里的那顶金莲冠来。” 星垂自知那金莲冠乃是公主十四岁生辰时陛下所赐。 其物按照宫里御池中的千年莲花镌刻而成,花瓣薄如蝉翼,花纹清晰可见,通体纯金,乍见粲然华贵,光下更是耀目不可直观。 而那袭流仙裙,则是淡蓝色,笼纱轻薄如烟,如夏日晴空般清新,又如山间初晨天将明时萦绕的蓝雾,恰好中和了金莲冠的华美,使人脱俗出尘,气派而不逼人。 待她换好衣裳,戴好金莲冠,星垂与雾灯都看呆了。 倘若细看,便会发觉,星垂眸中有一抹隐隐的嫉色闪过,而雾灯却满眼皆是欣赏与爱意。 江柍比谁都要从容自若。 打开车门,站在车外的月涌和高树无不一怔。 纵使已见过千万次的脸,也免不得看痴了。 不知等她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人又会是怎样的震撼。 月涌扶着江柍下了车,她们主仆一行人往马球场去。 路过一片竹林时,只听拐角处传来一句:“我便是故意要那个迎熹来和你打马球的,你连骞王哥哥都赢过,她怎么比得了你?” 听着是沈妙仪的声音,江柍止住脚步。 晁曦暄语气倒坦荡:“我只在乎太子殿下的彩头,无谓赢的是谁。” 这话让江柍眼皮微跳。 又听沈妙仪说:“我七哥曾多次夸你马球打得好呢,你定会赢得头彩的!” 晁曦暄似是受到鼓励,便大方一笑,说道:“我必定竭尽全力!” 沈妙仪:“对,你好好打,我帮着你,定要叫那个迎熹出丑……” 声音渐远,江柍才从竹林另一端走出。 月涌气得握拳跺脚:“可恶!这么恶毒的女人,我咒她一会从马上摔下来!” 江柍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 “……哎呀公主,你不气吗!”月涌往后耸了耸肩,蠢萌可爱。 江柍只轻飘说:“她还不配。” 尾音甚至有一丝愉悦的上扬。 星垂月涌皆是茫然,唯有雾灯,眼底一片明了。 她又一次默契地读懂了她 江柍走路带风,一路噙着笑来到了马球场。 众人原本正吃茶闲话,夸赞妙仪曦暄英姿窈窕,乍然吹来一阵风,众人只觉迷了眼,看向远处款款走来的女子,无不屏息。 只见她头戴金灿灿莲花冠,身披湛蓝蓝流仙袍,原本应挂在袖间的金丝牡丹披帛如今被她系在腰间,襻膊儿与之同色,好似几缕霞光自空中拂过,仙袂飘飖如神女。 她一出现,便把众人的目光截了去。 沈子桓目光锐利:“太像了。” “此前初见娘娘,王爷就说过‘太像了’,像谁?”李嫱问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