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败退之后,突厥诸部请降,大将军程戈率军俘虏五万余口突厥部众。 消息传至京城,满朝震惊。 突厥使臣大闹鸿胪寺客馆,怒骂梁使,道:“大梁天子,既许我归附,复出兵袭击我突厥部众,口中说着礼仪之邦,所行却与匪徒无异。大梁天子,竟是这般言而无信之人!” 彼时驿馆之内住着吐蕃、回鹘使节,闻言皆露出惊疑之色。 苏枳初闻前方捷报,亦是被惊到,又听说驿馆之事后匆匆赶至,其时驿馆之外已聚集了不少百姓,馆内诸使节亦在旁观望。 陈闲被数十突厥使臣堵在中庭,已是满头大汗,自顾不暇。 “今日大梁之举,岂非天下耻笑,一国之主尚言而无信,何以教化百姓?”突厥使者哥舒滔滔不绝地指责大梁国主,一群平日里口诛笔伐的文臣却个个跟锯嘴葫芦般闷不吭声。 苏枳见状是气不打一处来,在婢女耳畔低声耳语几句。 未几,婢子不知从哪儿寻来一锣鼓。 “邦邦……”锣鼓声起,压住了所有喧嚣之声,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声音来处。 敲锣鼓的是名年轻的秀丽女子,不过转瞬人们便将目光落在她身旁华服少女身上,少女有一张过分娇艳的脸,明眸皓齿,桃腮笼艳,是一片狼藉里最明艳动人的颜色。 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偏偏又气度高华,令人望而却步。 苏枳看了眼婢女,她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笑道:“昔日突厥强盛,控弦百万,与我朝兄弟相称,然而却趁着我朝新帝登基,多次寇边,烧杀百姓,抢掠牲畜无数,难道在你们突厥,兄弟之间便是这般照拂的吗?” 突厥本就不通教化,又何来信义之说,在场的西域诸国也饱受突厥侵袭,听了此话颇觉有理。 哥舒却是冷冷一笑:“如你所说,我突厥与大梁乃兄弟之邦,我突厥为兄大梁为弟,兄长家中缺少口粮,弟弟不该主动奉上,才算得上兄友弟恭?” 闻听此言,苏枳只觉恶心,如此厚颜无耻之辞竟也能说得这般大言不惭。 陈闲亦是冷笑:“不问自取视为偷盗,更何况这十数年来,我朝赠汝金帛无数。承平三年突利可汗自负盟约,引兵入寇,直逼京师,这兄弟盟约早便被可汗背弃,如今又何来兄友弟恭之说?” 哥舒道:“前事不究,便说此次大梁天子既许归降,为何又出尔反尔,难道不该给西域诸国一个交代吗?”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诸国使臣,复又窃窃私语,将视线落在大梁官员身上。 苏枳冷眼旁观,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待哄闹的够了,方才开口道:“当初你入京之时曾言,突利可汗愿亲入我梁都归降。但三月过去,突利不仅没有率兵归降,反而派使者入吐谷浑搬救兵,你且说究竟是谁诈降,试图骗取我朝天子的信任?” 哥舒委实没有料到这般局面,心下惊慌过后,又镇定自若道:“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莫非是你梁朝为挽回颜面故意栽赃陷害?” “是不是栽赃陷害你一问便知?”苏枳拍了拍手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甫落,院外便有数名侍卫押着一突厥人入了中庭,哥舒见到来人,大惊道:“罗支王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罗支,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回过身笑道:“罗支王子,你且告诉众人,你父汗是否派人入吐谷浑求救?” 罗支未及开口,哥舒便急道:“您是不是被他们要挟了?” 苏枳神色微变,他此番先声夺人,罗支无论怎么回答,都有被胁迫之嫌。 她转头睨着众人,日光下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熠熠生辉,红唇微扬,轻笑道:“哥舒大人你便是如此不信任罗支王子吗?” 罗支随即开口道:“没有任何人威胁我,我父汗确实曾派人前往吐谷浑求救,而且他也从未有过归降的打算。” 他此言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突厥使节脸上,此前还疯狂叫喧的哥舒此刻面露悲愤之色,对着罗支大吼道:“你可对得起你父汗的养育之恩?对得起突厥的百姓?” 罗支静静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般咆哮,待他吼完,方才漫不经心道:“突厥亡国不在于梁,而在于可汗,若非他重用粟特胡人,唯利是图,骄恣无道,又怎会大失民心,遭诸部背弃。 ” 哥舒闻言大怒,“究竟大梁许了你如何好处,让你背弃自己的家国?” 他说着便朝着苏枳的方向奔来,喊道:“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说了什么?” 察觉到危险的陈闲,快步阻拦,却被哥舒硬生生撞开,他脚步如风,出手如电,手指朝着苏枳的脖颈袭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男主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第42章 真相 ◎她是个骗子!◎ 电光石火间, 斜刺里有人倾身而上,将苏枳扑倒在地。 他一击落空,侍卫们已反应过来, 快速上前将哥舒围拢,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捉住。 被揽在怀中的苏枳抬眼便对上了青年惊慌的眸子, 面前这是一张异常陌生的面孔,眉眼清秀, 却透着紧张担忧之色。 触及她的目光, 青年连忙撑起身子, 站起身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是臣僭越, 冒犯了郡主, 还望恕罪。” 苏枳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 背着他简单整理了衣裙。 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的女子微微垂首,露出一段光洁修长的颈, 孤清好似水中梳理羽毛的鹤,透着端庄静美。 只偷偷瞧了一眼,青年便觉心神摇曳, 不能自已, 忙垂下目光看向它处。 苏枳转过身时已无方才的狼狈之色, 她微微一笑道:“方才多谢大人出手相护,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青年叉手行礼, 脸颊泛起薄红,沉声道:“微臣裴度, 是去岁二甲进士, 如今在翰林院供职。” 他抬眸悄然望了她一眼, 又道:“两年前在麓山书院微臣曾见过郡主一面。” 苏枳微怔, 仔细回想许久也未曾想起自己在何时见过他。这两年来她为了替皇兄笼络天下寒士之心,拿自己的食禄筹办书院设置学田、膏火,聘请名儒。身体力行,延师课艺,振兴人才。 不仅如此,她为了请隐居在终南山的当世大儒出山授课,接连一月冒着纷飞大雪,日日上山求学,最终打动了当世第一鸿儒何了翁出山授课讲学。 短短两年时间,永嘉郡主之美名已遍布天下,尤其天下寒士对其推崇备至。 当初麓山书院重修院规,曾有不少院内学子、名士参与,由她主导的学规条教十二章在各大书院推行,并受到了众学子一致认可。 那日条规公布之时裴度也在其中。 裴度见永嘉郡主面露茫然之色,便知对方未曾将仅一面之缘的自己记起,心中略感失望,但能够再次见到她,他亦是感激不已,尤其想到刚刚二人的亲昵之举,他心跳蓦地快了几分。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我还记得郡主那时说‘则欲思造士而冀其有成,非求之书院不可’,郡主心系天下才俊,教化士民,令我等对郡主钦佩不已,没想到在下还t z能再见到郡主……” 裴度实在太过激动,说到后面竟有些语无伦次。 苏枳面上始终带着浅笑,但目光却一直落在突厥使臣一行身上。 “你没事吧。”脱身的陈闲急忙来到苏枳身边,将她上下打量确认她没事这才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年轻人。 裴度红着脸向他见礼,复又道:“郡主有事在身,在下这便告辞。”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陈闲不由打趣道:“这两年你倒是笼络了不少书呆子,这些人各个将你视作师长,将你之言奉作圭臬。” 苏枳有些惋惜:“可惜这些寒门子弟想要在朝中崭露头角难之有难。” 便是仕途顺遂也需十年二十年方会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但对她来说这已是女子能做的极致了,更何况前有把持朝政十年之久的长宁大长公主,她想要插手朝堂之事实非易事。 不过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这些人总有执掌朝堂的那一天,不管多久她与兄长都等得起。 驿馆之事很快平息,回去的路上,陈闲好奇道:“你怎么说动突厥王子倒戈相向的?” 说到此苏枳不免神伤,她原是想多探听些魏枞的事儿,这几日见了罗支数次,从他的言语间发现此人对突厥可汗颇有怨言,细查之下发现罗支的母亲竟是汉人女子,尤其在审问过罗支的近侍之后得知他在突厥王庭过得并不好。 她原是好奇之下的打探,却在知晓驿馆出事之后,立即想到了罗支,命人将他带来,一路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说动了罗支。 苏枳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许以高官厚禄,并答应事成之后将突厥可敦交予他处置。” “可敦?那不是他的继母吗?”陈闲看向苏枳,发现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古怪的笑,不由回想起那位可敦的样貌了,依稀记得是位面容妖娆的异域美人,年纪似乎与罗支相仿。 他挑了挑眉道:“难不成那位可敦得罪了罗支?” 苏枳敛眉,神色更加古怪,幽幽道:“我听说在突厥,父死妻后母。” 陈闲惊道:“逆理乱/伦,实在荒唐!” 突厥的王子竟然思慕自己的继母,也真是荒唐可笑! 大漠的天气总是变幻无常,不久前还晴朗无风的好天气转瞬便狂风大作,沙尘如同黄色的瀑布从高天滚滚而下,又如厚厚的黄色粉墙在千里戈壁上游走。 卫延将一串捆绑着的突厥士兵牵到魏枞的营帐前,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批驻扎在黑水河附近的突厥士兵。” 闻言,魏枞看向这行人,薄唇紧抿,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卫延知自家主子心中担忧什么,便率先开口询问道:“三年前的四月初九,在黑兰古城你们有没有抓走一个汉人女子?” 几人面面相觑,这么多年来他们驻扎在突厥边境,掳掠的汉人女子不知凡几,又怎么可能各个都记得,更何况是三年前的事情,又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有人能说出此女子的下落,我家将军可免其一死。”卫延小心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沉声道:“那女子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异常貌美。” 俘虏中忽然有人嗤笑一声。 魏枞抬起眼帘望去,见这男子较之其他人更显高大,神情异常凶悍,瞅了一眼魏枞,冷笑道:“见过啊,我不仅见过,我还玩过。啧啧……那女人生的细皮嫩肉,肌肤似牛乳般细白,被我压在身下时叫声像猫儿一样,腰肢如柳树一般柔韧……噗……” 他结结实实一脚踢在那突厥大汉的胸口,将人掀翻在地。不等那人爬起来,又上前狠狠打了几拳,若不是卫延上前拦着,人当场就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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