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屏风后传来了抚尺二下,随之满座寂然。 俄顷,屏风后传来了犬吠声、婴儿啼哭声、妇手拍儿声、男子抱怨声,乃至水声、火声、碗碎声…… 魏枞的目光倏然望向屏风,他忽地站起身大步走向屏风,一把推开,见里面只有一年约四十的男子,面前也不过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他抓住男人的衣襟,厉声道:“方才的声音都是你一人发出?” 男子被吓了一跳,茫然点头称是。 魏枞眯了眯眼道:“你可会模仿妙龄女子的声音?” “会的。”说罢,男子便捏着嗓子轻声唱了几句小调儿,声音婉转动听丝毫违和之感。 他松开男人的衣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陈县令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男子哪里得罪了魏枞,正要上前解释,却听魏枞道:“我还有事儿,还行一步。” 不等陈知县反应,他便丢下众人径自走了,留下永嘉等人面面相觑。 张平捋了捋胡须道:“怕是案子有了进展。” 永嘉也无心再留,告别众人后匆匆朝魏枞追去。 回到驿所之后,魏枞再次来到孙长史死的那间屋子,打开支摘窗,他在窗柩上一番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丝刮痕,他探下身子往下瞧了许久,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深了。 现在只等仵作的验尸结果。 翌日,清早所有人被叫到驿所大堂内,就连陈县令也起了大早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臬台大人,不知叫我等前来所为何事?”陈知县这几天来回奔波累得够呛,此刻还喘着粗气。 魏枞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啊!”陈知县着实有些惊讶,从案发到至今不过三日,接连死了三人,且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他正焦头烂额,尤其是看过案卷之后,深觉自己官生已到了尽头,连罢官后干啥都想好了,没承想这位年纪轻轻的臬台大人这么快就破案了。 陈知县好奇道:“凶手是谁?” 魏枞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在白潭的脸上顿了顿,他道:“在我没有揭开谜底之前,你还有坦白的机会。” 白潭脸色大变,快速看了魏枞一眼,复又低下头道:“下官无话可说。” “很好。”魏枞冷声道:“那么先从孙长史的死说起,十月初三申时张御史与王庆发生争执,误伤了罗诠,三人争执引来了驿馆的其他人,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来到了大堂……” 永嘉出声打断他,“不对,当时江家爷孙,还有白潭不在堂内。” 张亮道:“当时他们的房间门开着呢,我看见江老和香兰姑娘了,还有白推官也在。” 孟厨娘也道:“对啊,我还听到了江老的二胡声,香兰姑娘的歌声。” 几分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西边的屋子里传来了二胡声和女子的歌声,众人寻声望去正是江家爷孙住的那间屋子,而此时江家爷孙正立在堂内。 魏枞上前推开了屋门,只见一老者手拉二胡背对众人,前面是一幅屏风,隐约可见里面女子窈窕身影,而靠近门的地方则侧坐着一年轻男子。 “那日你们看到的是不是这般情形?” “是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唯独江家爷孙脸色大变,白潭t z亦是白了脸。 卫延上前几步撤走了屏风,永嘉不由大惊,里面竟然只是个穿着女子衣衫的偶人。 孟厨娘疑惑道:“可是那日我们都听到了香兰姑娘的歌声。” 她话音甫落,屋内再次响起了女子的歌声,拉二胡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般婉转声音竟是从一男子口中发出的。 “这……”永嘉此时方才回过神,这不就是昨晚在县衙老堂演绎口技的男子吗,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但她又想起一桩事,疑惑道:“可是那日孙长史出事后我分明看到她扶着江老从楼下上来,这又怎么解释?” 魏枞看了一眼卫延,他从袖中摸出一物道:“这是我在江家爷孙屋中发现的。” 那是江湖人常用的攀爬工具,前有五爪铁钩,后面是一根绳索,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从三楼滑入一楼不过是一瞬之间。 他看向香兰,继续道:“我注意到孙长史窗户下面底层正是对着你的房间,那日你便是借助这件工具逃离案发现场,只是你走得太过匆忙,未曾料到孙长史一击未毙。” 江老颤颤巍巍道:“咳咳……走江湖之人难免要爬山过桥,这些工具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单凭此处大人如何就能确定是香兰所为。” “我听说孙长史自入了这驿站便闭门不出,除了你爷孙二人鲜少有人能入得房内。”魏枞又道:“死者窗柩上有刮痕,想必那这钩子稍稍比对便能知晓是不是香兰姑娘所为了。” 永嘉注意到魏枞方才话里有话,思忖道:“你方才说孙长史一击未毙?可我们看到他时他已死了。” “这就要问问孟厨娘了,我离开孙长史房间时他并未死透。”魏枞说着又看向仵作,道:“你来说。” 仵作上前道:“小的在死者颈后发现一处针孔,验过之后确信是见血封喉的蛇毒。” 魏枞看了眼白潭,后者额头已布满细密汗珠,当夜他验尸时故意隐瞒了死者中毒之事,分明与孙长史之死牵扯不清,即便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孟厨娘脸色灰白,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听江香兰道:“孙长史是我杀的,银针也是我扎的,与旁人无关。” 魏枞冷笑:“你既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又何必用花瓶砸他。” 江香兰支支吾吾道:“我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魏枞咄咄逼人,“倒也说得通,只是你那毒药哪里来的?” “我、我……”她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魏枞继续逼问道:“倘使没有孟厨娘为你争取时间,做出房门被里面反锁的假象,你也未必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原来竟是如此,永嘉仔细回想了整个案子的经过,确实如魏枞所言,她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件衣服,还有那根鸟羽是怎么回事?” 魏枞冷笑:“彩门的障眼法罢了,只需用训练好的鸟儿叼走衣衫便可将追凶之人带离案发之地。” 一直不曾说话的孟厨娘忽然开口道:“孙长史确实是我杀的,毒药是从在医馆买来的。” “哪家医馆?何人所售?” 孟厨娘下意识看了白潭一眼,偏过头冷声道:“这……我不记得了……” 魏枞冷哼道:“此类药物在医馆禁售之列,寻常人根本就买不到。” 孟厨娘却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再吐出一句。 魏枞并未对此过多纠缠,他又道:“现在再来说说乔长随的死。” “他不是自杀的吗?” “确切来说他是吊死的,但并非自杀身亡。”魏枞拿出几张审讯记录,一一翻过之后道:“十月初三上午乔长随外出此后一直未归,仵作在他的胃里发现了未被完全消化的迷药,也就是说在乔长随外出和死之前他可能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尤其初三那日夜里下了大雨,乔长随的衣衫有明显的淋雨痕迹,即便第二日艳阳高照,里衣依旧未干,可见淋了很久的雨。” 王庆道:“这似乎说明不了什么吧,仵作说他是十月初四卯时与辰时之间死亡的,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驿站等县衙的人到来,期间也未有人外出过。” “人是未曾出去,但你养的两只大黄狗出去了。” 王庆眼神微闪,强自镇定道:“大人真会说笑,难不成是狗将吊死的?” “是与不是,你看看便知道了。”魏枞领着一众人走到那日乔长随吊死的地方。 永嘉远远在后面跟着,瞧见那株老树不由白了脸,前日种种在脑中闪过,她下意识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有些后怕地瞄了魏枞一眼。
第52章 勾引 ◎永嘉的美人计◎ “郡主, 您怎么了?”雪衣察觉到永嘉的异样,低声询问。 不妨魏枞也恰在此时望来,永嘉心头颤了一下, 连忙垂下头, 低声道:“无事。” 魏枞眼底闪过了然的笑意, 再次抬眸已是神色淡淡,他看向卫延道:“你来演示。” 只见两名侍卫将假作昏迷的卫延抬起斜倚在老树分开的枝干间, 然后又搬来 成人一臂多高的猪肉垫在他脚下, 随即又将早已系在枝干上的一截麻绳套在‘昏迷’的卫延颈间, 仔细调整好距离,又再次调整卫延的姿势, 待确定无误后二人离开。 仵作不知打哪儿又弄来了两条体型高大的狗, 松开绳套后狗便朝着猪肉奔去, 不过三两下便将卫延脚下垫着的猪肉叼走,而失去了支撑的卫延身子不由自主向后滑, 绳子也在下一刻绷紧,卫延整个人便被吊在了半空中,绳索越是挣扎套的越紧。 陈知县被这般巧思惊到了, 目瞪口呆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臬台大人真乃神人!” 恍然大悟的众人都忙着膜拜, 却忘了挂在树上的卫延,他的腿脚不停地扑腾, 若不是雪衣瞧见让人将他救下,怕是不多会儿就真的吊死了。 魏枞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所以真正害死乔长随的人应该是十月初三上午给他下迷药之人, 是将他骗至此处之人, 是十月初三夜里解开狗绳之人, 孟厨娘、张亮、王庆你们还不认罪!” 三人面面相觑, 孟厨娘见大势已去,跪地叩首道:“大人明鉴,孙长史、乔长随皆民妇一人所杀,与他人无关,所有罪责民妇愿一力承担。” 见状,张亮、王庆二人竟也跪地叩首认罪。 王庆梗着脖子,愤愤然道:“孙亚生(孙长史)与毛仲狼狈为奸,辜榷财利,侵掠百姓,无恶不作,实在该杀!小民死不足惜,只可恨无法杀了恨毛仲为父母兄弟报仇雪恨!” 张亮亦骂道:“你既为朔方按察使不思追查毛仲犯下的罪过,反倒揪着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放,与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何区别!” “大胆刁民竟敢辱骂朝廷命官。”陈知县指着几人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都给我绑了,关入死牢。” “呸!”二人丝毫不在意生死,一路咒骂着毛仲等人,直到被捕快带出驿馆,依旧骂声不绝。 案子虽然破了,可无论是魏枞还是永嘉都高兴不起来,谁也没有料到驿馆众人竟全是凶手,就连永嘉精挑细选的大理寺推官白潭亦是帮凶。 驿馆众人被带走之后,永嘉留下了白潭,亲自为他倒了杯茶,叹息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潭面色煞白,却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魏枞亦坐下,眯起眼睛,冷笑道:“江家爷孙与孟厨娘、张亮、王庆三人在来到驿馆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而你是唯一串联两个案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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