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晟看她这样子,还似笑非笑问他:“要不要我替你配几味药材,熬了药汁喝下去,以作纾解?” 温憬仪被他说得又羞又愤,抬眸狠狠瞪他。 纾解他个头! 看他这样,哪有什么秉德守礼君子的风范! 奈何这眼神有娇有怯,唯独没有威慑作用,宣晟看得只觉好笑。 有此一出打岔,氛围总算和缓下来 虽然不欲在此时拿那些烦心事干扰她,但还需先让她有个准备,想了想,还是问她:“你何时认识的褚玄沣?我看他今日模样,似是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娶。” 憬仪亦是头疼,半是撒娇、半是耍赖:“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记得见过他。要不然,师兄替我查查。” 她是知道宣晟神通广大,既然要帮她,就该帮到底。 宣晟看她模样知道她没有撒谎,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今日又是因何缘故,大受打击?” 此话一出,温憬仪整个僵住。 她低下头去,云鬓鸦发随之垂落,遮住半个面庞,她沉默半晌,哑着声音道:“我不能告诉你。” 宣晟未曾料到会是如此回答。 他眯了眯眼,不悦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在胸中滋生。 他盯着温憬仪半晌,见她就是不肯直视他,虽然逃避,却固执地沉默,只觉心中郁气越积越汹涌。 事到如今,她还不肯信他。 “呵。”宣晟又痛又怒,冷冷笑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第22章 散心 六月初一,晏朝八地指挥使、四方兵马统帅同时于天极门列兵受阅,气势磅礴、阵仗浩大。 阅兵结束后,褚玄沣盥洗更衣完毕,指挥佥事和明平便送来一封帖子:“世子,庆王殿下派人送来名帖。” 褚玄沣暗自纳闷,苍南侯府一贯与庆王无甚交集,甚至因为太子的缘故,还颇为忌讳与他们相交,不知道庆王这是何用意。 他接过帖子拆开一看,庆王温煜邀他今晚于叶华居小叙。 若只是如此,褚玄沣还要考虑考虑是否赴邀,可是帖子最后写道,事关永嘉郡主,请世子务必赴约。 褚玄沣挑挑眉,吩咐和明平:“今晚任何人来找我,都说我暂回军中处理事务,不见。” 和明平犹豫道:“世子,你要去见庆王?” 见世子不悦看他,和明平忙低头道:“属下不敢过问世子行踪,只是侯爷再三叮嘱,庆王一系人马野心勃勃,不是善与之辈,世子要多加小心。” “还用你说。”褚玄沣没好气地将帖子掷于桌上,道:“老头子一心支持太子,我还能跟他对着干不成。我与庆王另有事商议,这件事不准传信回家,否则惟你是问。” 和明平忙应是。 待到傍晚时分,褚玄沣如约按时抵达叶华居。 甫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气息。褚玄沣多年羁旅生涯,在军中与军士们难免有觥筹交错时刻,算得上好酒之人,此时闻见酒香味,他也不禁在心中赞道“好酒”! 可是一面也暗自警惕,这庆王邀他来此处,显然对他的喜好有所知晓,这便很值得咂摸了。 何况,他看了一眼朝自己走来的店掌柜,愈加防备起来。 “请问阁下可是世子殿下?庆王殿下已经等候在雅间,请随我来。”那面目平庸的掌柜在他面前躬身低语,形迹就像是招呼客人的普通小二一般。可越是如此,越是体现出这叶华居的不一般。 褚玄沣颔首,跟在那人身后进了雅间。 庆王温煜今年才不过十六岁,比褚玄沣还小了五岁,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眉眼肖似平乾帝,因此深得皇帝疼爱。 可是他的面孔并不显得稚气,眼神间有种深沉的质感。 乍见褚玄沣,他并未起身,而是笑举杯盏,示意道:“褚世子,今日阅兵仪式上,你的风采很是过人啊!不愧是我晏朝的强军统帅,来来来,我必当敬你一杯了!” 那掌柜的早已机灵退下,将房门仔细掩上。 褚玄沣面容平淡,拿起桌上酒盏,灯光在酒面上投出金蛇纹路,他眼睛眨也不眨,抬起便是一饮而尽。 见状,温煜脸上僵住片刻,他本想打个出其不意,没想到这个苍南侯世子更是反其道而行之,大有随他折腾,奉陪到底的意味。 温煜只得也饮干杯中酒,笑道:“褚世子果然快人快行,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日邀请你来,是知道你对我那位堂姐一往情深,有求娶之意,如何,我说的是真的吗?” 褚玄沣对他言语中的试探很是无所谓,他大马金刀坐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气:“庆王殿下的消息总是这么敏锐,可惜,我并没有夺他人之妻的癖好。” 他一口回绝,又把温煜没说出口的话堵在胸口。 温煜终究年纪不大,比起褚玄沣这等在军中老脸厚皮磨砺惯了的人,还是修为不够,顿时气得捏紧了酒杯。 “世子这话说的,也太没志气了。”他冷笑道:“苍南侯府家大业大,手掌数十万雄兵,连我父皇都常说南疆唯苍南侯可平。世子身为侯爷唯一的儿子,军功赫赫,我本以为你也是豪气干云的一等人物,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太令人失望了,实在不像是传闻中那个骁勇善战的英雄。” 南疆唯苍南侯可平。 褚玄沣在心中默默记下这句话,忽然放缓了态度,问温煜:“听庆王殿下此言,是仰慕我许久了,如今还想替褚某人拉拉红线?” 温煜见他态度变得亲近,也放下姿态来:“若是褚世子当真诚心喜欢我堂姐,煜自然是很乐见世子心想事成的。毕竟,煜一贯有心与苍南侯府交好,奈何侯爷对我大哥十足忠诚,我若凑上去,倒像个小人,也就不敢表露诚意了。” “庆王殿下慎言。”褚玄沣打断他,道:“我苍南侯府一向只忠于陛下,何来对太子忠诚一说?” 话至此处,温煜终于看明白眼前这位世子确实是个人物。说话滴水不漏,胸中自有块垒,不是可以草草打发之人。 他这才拿出十二分精神来,诚诚恳恳道:“是我说错话了,世子别介意。不过,我堂姐永嘉郡主确实称得上是晏国明珠,先不提她艳名远扬,光是她的父亲、我那位早逝的叔叔,先盛德太子,也都是当年人心所向的人物。在我心目中,我堂姐唯有世子这般雄才大略之人才能配得上。今日,煜是真心实意为世子着想,不知世子是否有胆量向我父皇提出求娶?” 最后一句话才是戏肉。 褚玄沣心中冷笑数声,总算看明白温煜打的什么算盘了。 他若说通自己向平乾帝提亲,先不论自己有何影响,对永嘉郡主而言,必然产生致命性的打击。 一个已经订了婚的女子,忽然有其他男人不死不休地求陛下要娶她。大家不会觉得是那男子鬼迷心窍,而一定会先认为是那女子行为不端、红杏出墙之类。 温煜口口声声称赞永嘉郡主如何如何优秀,可他的用心却如此歹毒。 褚玄沣忽然有点感谢宣晟拦下了那封奏本,他喜欢温憬仪,是要堂堂正正获得她,而不是靠这些蝇营狗苟的下作手段。 他褚玄沣,不屑为之。 “庆王殿下,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人心都在你算计之中?别人都是傻子?”褚玄沣忽然咧开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就像狼王捕猎前呲出的危险信号。 温煜傻了。 还从没人敢这么无礼地对他说话。 终究年轻,他一下子脸红脖子粗地炸开:“你什么意思!” 褚玄沣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摇摇头,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就这个意思。老子是喜欢永嘉郡主,可是你也别把我看扁了,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瓜葛,她九成都记不得我是谁,你想坏她名声,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我知道她有婚约,在她婚约解除之前,我是不会提出求娶的。更何况,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哐哐哐几句话砸下来,让温煜看着他直发懵。 褚玄沣不屑地将手中娇小玲珑的酒杯弹到桌上,碰撞间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响。 他拍了拍温煜的肩膀,带着几分可怜的语气道:“你们京城这些酒,闻着香,喝起来却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比起我们惠北的烈酒差远了!就跟你们这些京城人一般,看着出挑,结果真没几个能用拳头说话的人物。下次待客,我奉劝殿下,还是整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别让人耻笑了。” 说罢,他一掌拍开雅间大门,姿态威武,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徒留温煜傻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 六月梅雨时节,总有绵绵连连的小雨不停。天公仿佛知道人的心情一般,整日没个好脸色。 这日温憬仪见天色隐隐有放晴迹象,便收拾了东西出门找温沁。 自明月楼一别,她有一段时日没见到温沁了。 幸而这次她约温沁去晏水边散心,温沁痛快应了下来。 想来,她这段日子也是心情抑郁得紧。 二人自小都学过马术,今日不坐马车反而骑马驰骋。既然要去散心,便都不带侍女,只各自携一队侍卫,两方人马汇集于晏京城东门,一同浩浩荡荡向江边行去。 二人一路打马,上好的大宛马风驰电掣般奔扬在官道上,疾风从脸上呼啸而过,吹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可是心中却是莫名的淋漓痛快。 奔驰了许久,心脏都“怦怦”跳个不停,二人才不约而同缓了速度,改疾驰为慢行。 “你好些了没。”温憬仪喘着气,一手甩着马鞭,不经意地问。 温沁没接话,而是看向远处如素练银带般一路往南而去的晏水,郁郁寡欢道:“好点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我父王母妃担心我得很,我要是还整日摆出那副哭哭啼啼的嘴脸,平白惹他们操心。” 温憬仪微微点头,也不接话,信马由缰向前。 温沁看她仿佛也是状态不对,不由问道:“你怎么了?赵明甫惹你不高兴了?” 赵明甫,这个名字突兀出现在此时,陌生得让憬仪想笑。 她停驻下马,对温沁道:“我要与他解除婚约。” 温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都顾不得自己那点伤心失意,失声道:“解除婚约?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这该死的酸儒,我要让我父王派人去收拾他!” 虽然她很难过,但还是那个会为姐妹挺身而出的温沁。 看她这样,温憬仪心中温暖,笑道:“才不是因为他,他算什么,也能让我伤心。” 谁知话才出口,恍惚间,温憬仪便回忆起这是宣晟对她说过的话。 在妙严寺的后山之上,她投入宣晟怀抱,那时的他,曾如此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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