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憬仪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堂妹心地善良, 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温勉似笑非笑间,忍不住咳嗽几声,道:“你和宁莳交好,你若狠得下心看她去死,就当今日我白说这些话。反正死的也不是我。” 他这幅无赖嘴脸,气得温憬仪银牙紧咬,斥道:“温勉!你——” 温勉耸耸肩,笑容比方才灿烂得多:“看来郡主堂妹比我想象的要善良得多啊。” 许阙低声对温憬仪说:“郡主,我去解决了他。” 温憬仪喘着气怒视温勉,微微摇头,道:“宁姐姐的家人难道会眼睁睁看她去死?或许只是一时因为宁姐姐不愿出嫁闹得不愉,你却危言耸听罢了。” “再说,你与我师兄既有旧交,你大可自己去同他说,何必大费周章找到我?温勉,我是与宁莳交好不错,可我也绝不会让自己变成师兄的软肋,任谁来都能随随便便捅上一刀。” 闻言,温勉脸上笑容稍淡,他挑起眉头朝温憬仪走进几步,意味不明地说道:“哦?堂妹,你对宣晟还真是情根深种啊,连我都忍不住嫉妒他了。只是不晓得他配不配得上你对他百般维护的这份真心呢?我这做兄长的不忍心,要提醒你一句,宣晟未必有你以为的那般善良无私。” 温憬仪冷冷看他,不屑道:“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太低级了。” 温勉状同无所谓道:“你师父师娘,惨死在显圣帝手下,你真相信宣晟能放得下这段血海深仇?” 他摆出个似挑衅又似讽刺的笑脸:“堂妹倒是对宣晟倾心相待,知无不言。那宣晟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曾经与我约定互为盟友,要杀尽显圣帝子子孙孙,扶持我登上帝位,为黄挚、谷青玉报仇?”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利刃直插入要害之处。 温憬仪不可置信,她凝视温勉,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不知是温勉城府甚深,还是他真的不曾说谎,温憬仪徒劳无功。 她闭了闭眼,颤着声音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诬赖我师兄。你若无惧无畏,为何不将我师兄一道喊来,当面对质?” 温勉不料她对宣晟竟然维护到如此地步,一时面色更沉了几许。 “冥顽不灵。”温勉瞳孔略缩,盯着她,满是不耐烦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说宁莳的事,我当然去过。” 他冷笑连连:“我和他相识数年,从前听他满口仁义道德,本以为他是个言行表里如一的君子,谁知道竟还是个同我一样玩弄权术和人心的无耻之徒罢了!不不不,他比我更擅于伪装,在他面前我甘拜下风,哈哈哈!” 说至最后,他已状似癫狂般仰天大笑,笑声桀桀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看他神态不对,许阙警惕地望着他,生怕他会忽然暴起伤人。 笑罢,温勉蓦地收回目光,直视温憬仪,面容狰狞道:“我可以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你问问宣晟敢吗?!!” “四年前,我一家骨肉至亲被你的皇祖父屠杀殆尽,临清郡王府血流成河,冤魂无数。天可怜见,我因回府迟了一步,堪堪逃过一死,却像个丧家之犬般被人围追堵截,欲除之而后快!我东躲西藏,狼狈潦倒,几次遇险都靠豁出命去与追兵搏杀方能博得一条生路。” “在我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将死之时,是宁莳救了我。” “她不知我的身份,却收留我养伤。我温长策平生最恨受人恩惠,这份救命之恩至今令我如鲠在喉。既然有此机会可以偿还,我才找到宣晟,要他想办法打消温煜求娶的念头,还宁莳自由。” “谁知他一口拒绝,嘴上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报我昔日害你之仇!他以前口口声声说绝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没想到如今图穷匕见,他比我还不堪。我堂堂正正做小人,他却偏要披个大公无私的皮,还要人人都赞他一声‘光风霁月’。若论做作,我自愧不如!” 若说宁莳曾救过温勉一事足以震惊温憬仪,那温勉口中说他曾害过温憬仪之事,足以令她茫然失措。 师兄知道温勉害她?害她什么? 看她一张小脸满是失神,温勉如恍然大悟般道:“瞧我这记性,我还不曾告诉堂妹,我就在温煜身旁做谋士。” 他不无恶意地戏谑道:“你说好不好笑,你在南麓行宫被下春.药之事,宣晟其实早就知情。温煜要用这种蠢办法败坏你和褚玄沣的名声,我还专程去提醒过宣晟,可是宣晟呢,他真的在乎你吗?一个眼睁睁看着你落入魔掌而无动于衷的男人,你能相信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说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结果连自己钟爱的师妹都能做到弃之于不顾。若论狠心,十个我也抵不上他一个!” “你胡说八道!庄主不是那种人!”许阙咬牙切齿地朝温勉怒喊出声,若非顾着温憬仪,她真想冲上去朝温勉脸上重重打一拳。 温勉视若无睹,对温憬仪步步紧逼道:“堂妹,其实你早就信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宣晟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对你明言真相?!你至今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拿他当挚爱,过于可笑啊!” 温憬仪突兀地朝他一笑,美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种近乎绚烂的光芒,她轻声反问他:“你专程去提醒师兄?让我想想,像你这样无利不起早的宵小之辈,岂会如此好心,恐怕是拿着我要遇险的消息去要挟师兄为你达成目的吧?” “师兄他清正坚毅,性格孤高,绝不可能为无耻之徒所驱策。就连宁姐姐的事,若非你从前劣迹斑斑,师兄怎会拒绝相助?如今你来找我说这些,无非是自己的谋划落空,心怀不甘狗急跳墙罢了。真正可笑的,到底是谁?” 温勉眉峰紧锁,神情阴沉凶狠,双手抱于胸前望着温憬仪。 他委实小看这个堂妹了。 话已至此,一般人的心防早就崩溃,任由他摆弄了。她还能有理有据地分析局面,还原出真相大致的模样,的确是个人物。 温憬仪还不放过,冷冰冰地说道:“温勉,从前我知道皇祖父对你至亲做出的那些事时,还曾满心羞愧与同情,只觉你蒙受无妄之灾,于夹缝中求生,是个孤胆豪情之人。可是今日我才知道,你性情偏激阴暗,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为了你的野心,可以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摆弄,毫无人性可言。就算你才高八斗聪颖绝伦,光凭你如此低劣品行,就算我晏国皇室都死绝了,你也不配登上帝位。” 她越说,情绪越发失控,“我师父师娘受你牵连,无辜枉死,即便如此,他们临死前也坚持你是无辜之人。温勉,你的所作所为怎么对得起我师父师娘的维护!” 温憬仪话至词锋犀锐处,彻底将温勉激怒,他勃然变色,朝她咆哮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你是那狗皇帝的掌中明珠,千人宠万人爱,你笑一笑多少人都要松口气,你一哭多少人要跟着受牵连!你锦衣玉食之时,我衣不蔽体,只能像野狗一样对人摇尾乞怜,只不过想求一点残羹冷炙填肚子,还要被那些庸碌匹夫四下驱逐打骂,说我脏了他们的门庭!” “我身负绝学,过目成诵,若论才干本事,放眼晏国,谁能与我匹敌?!凭什么狗皇帝能扶持他不成器的子子孙孙坐稳皇位,我就该引颈受戮?!我若不配登上帝位,那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老匹夫就配吗?温煜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子,还不是照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指着温憬仪,口不择言:“你们都是一类人罢了!为了永葆千秋万代的荣华富贵,你们对我一家赶尽杀绝不说,到头来还要站在高处冷冷嘲讽我是阴毒小人。说到底,是非对错都是赢家的一家之言!倘若沦落绝境的是你们,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能站在这里义正辞严地指责我?” 说到最后,温勉几乎是嘶吼,他难以抑制地开始咳嗽,越咳越凶,嘴角边甚至逸出了几缕骇人的血痕。 温憬仪站在原地,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他。 许阙被他二人的争论吓得呆若木鸡,尤其温勉,他口中的每一句大逆不道之言倘若泄露出去,够在场之人死上千千万万遍了。 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温勉抬手擦去唇边血迹,他面色青白,脸上笑容嚣张肆意地反问温憬仪:“昔年对着你师父师娘的灵位,宣晟允诺助我登上帝位。如今他出尔反尔背弃诺言不提,你说我是小人,那和小人结为盟友的宣晟,又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了?” 说罢,温勉似是再难支撑,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低咳不断。 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被喷咳出的星点血迹。 猩红色的血刺痛了温憬仪眼眸,她转身欲离去,却又驻足,低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至亲固然无辜,可是昔年宫宴上因受你讥讽而自戕的那个孩子就该死吗?倘若你肯收敛锋芒,得饶人处且饶人,又岂会为家人招致滔天之祸。温勉,午夜梦回之时,你扪心自问,真能安枕入睡吗。” 温勉本低着头,闻言傲然抬首道:“心性软弱之辈,是他无能该死罢了,与我何干?” 闻言,温憬仪面色漠然,不再浪费口舌,拔腿离去。 许阙喘着气小跑跟随她,心如擂鼓,直觉恐怕要出大事了。
第79章 撒谎 自后山回到妙严寺的路途中, 温憬仪不知不觉走得越来越快,连许阙这个练家子都有些微喘,她疾步跟随, 劝解道:“郡主, 这人满口胡言,您千万信不得呀。庄主恨不得把你捧到手心里头,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您受伤害呢。” 温憬仪闻言, 愈发沉默。 茶房中,璧青如约等待着她二人, 见到温憬仪脸色发白, 担忧道:“郡主, 发生什么事了?” 温憬仪摇摇头,问她:“捐金身之事谈得如何?” 璧青答道:“空寂方丈原就与先王相熟,听说是您要捐金身,本来怎么都不肯答应。奴婢说您在佛前许下的心愿怎能失信,住持这才同意。后头的事, 奴婢会交予卢霖来处理。” “嗯,你们看着办。”温憬仪平静地听罢,颔首回应, 道:“走吧, 我累了。” 许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幅模样,恨不得立刻把在后山发生的事情告诉璧青, 让她想办法开解温憬仪, 可是三人同坐在车内, 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找不到。 本待回府后做打算, 不料马车才到城门口,就被长龙大队堵住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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