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宣晟此人手段强硬,性情冷厉,他不答应,谁都做不了主。令柔你记住,眼下徐家遭逢大难,你哥哥连承袭爵位的资格都被陛下褫夺了。若有朝一日哀家和你父亲过身,徐家便如朽木崩塌,后继无人。所以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宣少师接纳你,等你成为少师府女主人那日,徐家才算真正保住了。” 徐令柔温顺地低头应是,又抬起头问道:“姑祖母,姐姐和姐夫怎么办?” 她问的是太子夫妇。 徐太后捂住额头,厌恶道:“老大是彻底废了,他敢光天化日之下派人刺杀顾焰,还伤了宣晟,皇帝能留他一条命就算宽宏了,皇后还有脸来求哀家,简直愚不可及!至于令萍,这丫头真是可惜!幸好徐家还有你在,你聪明更甚你姐姐,以后令萍说不准还要靠你照拂。你是个有福气的,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她最后一句话,可谓意味深长。 徐令柔连忙起身,咬唇道:“柔儿谨遵姑祖母教诲,一定要让少师大人另眼相看。只是少师府管事死活不让臣女进去,这可如何是好?本想着永嘉郡主能有法子,可她这般情状,恐怕从她身上是找不到希望了。” 徐太后沉吟道:“找她来本是想在她的掩护下你好低调些行事,既然如此,干脆反其道而行之,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属意你嫁给宣晟,也好让那些贼心不死的都消停些。” 得了太后这句话,徐令柔才彻底放下心:“是,柔儿已经炖了滋补的乌鸡参汤,还做了清润的百合羹,这就给少师大人送去。” 闻言,徐太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82章 妙严 袖丹端来一碗燕窝羹, 低声问壁青:“郡主还在睡吗?这么睡下去,晚上又该失了困了。” 壁青摇摇头,愁容不展。 自宫里回来后, 温憬仪便独自闭门大睡, 眼看天快黑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袖丹咋舌:“今日晚膳没吃,药也没喝, 郡主是伤心狠了。陛下怎么会想到把徐二小姐嫁给少师大人,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壁青难得疾言厉色:“住口, 不许胡言。” 她缓了缓神色, 又道:“郡主哪是为了陛下的旨意伤心。” 袖丹面露迷惑, 摇摇头:“我不明白。” 壁青叹了口气,道:“总之在郡主面前不许提此事和相关之人,你告诉许阙,这两日少出现在郡主面前。” 免得温憬仪睹人思人,伤心难抑。 谁知话音才落, 里头就传来温憬仪的声音:“许阙,我想吃东门大街的羊奶酥酪,你替我买一份来。” 袖丹连忙起身应是, 转去告知许阙。 壁青进了房中, 只见温憬仪斜靠在软枕上,头发披散, 烛光下巴掌大的小脸双眸晶莹, 面色平静如常, 甚至还露出一点笑意, 解释道:“睡着睡着忽然嘴馋起来,酥酪还是东门大街那家老字号做的好吃。” 她的表现, 不仅没让壁青放心,反倒更悬心了。 可是接下来几日,温憬仪吃得好睡得好,病也渐渐好透,没有半点反常。 温沁终于来看她,见她面色红润,两相对比下,温沁则格外憔悴,眼下青黑一片,眼中还有红血丝。 瞧她惬意地盖着毯子躺在摇椅上晒雪后初霁的暖阳,温沁气就不打一处来,蹬蹬蹬几步跑到她跟前,一脚踩停了来回晃动的摇椅,喊道:“你怎么还能坐得如此安稳?!你知不知道,那个徐令柔这些日子往少师府献了多少殷勤,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说她要嫁给少师大人了!” 温憬仪睁眼看她,道:“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顾焰情况如何?” 温沁坐在下人送来的椅子上,喝了口茶水匀顺气息,方怏怏不乐道:“那日从你这离开后,我在少师府待了一整日,顾焰始终昏迷不醒,伤得很重。我本想继续留在那儿,可少师府的人不答应,我父王也几次三番催促我回去。我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的,成这副模样也不足为奇。” “少师府的消息我打听不到,也不知道顾焰眼下如何。本想找你探听消息,却听那些嚼舌根的说起徐令柔有事没事就往少师府跑。” 她白了温憬仪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心宽,我那日去听说宣少师也受了伤,你这般不在乎,小心最后被她摘了桃子。” 闻言,温憬仪唇角轻轻泛开一个寡淡的笑意,道:“腿长在别人身上,我如何左右。” 却对宣晟避而不提。 “你和少师大人到底怎么了?” 温沁纳闷:“他受了伤,你不闻不问。你生了病,他也不来看你。从前我以为你们是天造地设两心相印的一对,绝不会闹矛盾,谁知你们不仅闹了,还闹得这么严重。” 这些时日,温憬仪极力避免去想这件事。 她假装自己可以过得释然、放松,好像真的能够骗过了自己。 直到温沁捅破这层窗户纸,心底那些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呼啸奔涌而出,占据脑海。 “温沁,我从前劝你放下顾焰的那些话,如今想来太过不痛不痒了。”温憬仪双目放空,喃喃自语般说道:“心里有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忘得掉。” 吃饭会想他,睡觉会想他,行动坐卧无一刻不会想起他。 她落寞一笑,像一株独自盛放的花,开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孤独得令人不忍触碰。 “你放不下他的。”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温沁被触动情肠,怔了半晌。 “那日我去少师府瞧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论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应。若在以往,他敢这般无视我,我定要大发脾气叫他好看,可是那日,我生怕我发了脾气惊动他,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温沁哽咽着,本就憔悴的神情此刻因哭泣而更显狼狈。 她边哭边抽噎道:“我求他醒来看看我,可他却,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若我早知今日,他送我的印章,我就是死也不会还给他。憬仪,他会不会活不成了,我好害怕,又好后悔,呜呜呜……” 这一刻,温憬仪竟然有些莫名地羡慕温沁。 虽然顾焰生死不明,他二人也未曾许过什么山盟海誓,可温沁可以为顾焰肆意地痛哭流涕,为他牵肠挂肚。 温沁渐渐止了哭声,眼眶通红,鼻音浓重道:“青青,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少师大人安然无恙,你还能同他置气使性子。我却终日里胆战心惊,生怕听见少师府传来不好的消息。我做梦都想顾焰醒来,哪怕是他对我发脾气也好啊。可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生死不明,连同我说句话都做不到。” “只要想到这些,我就恨自己从前为何非要别扭置气,天大的事,有什么不能说,有什么不能问!我就怕一切都晚了,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有时候,人不失去,是不会知道拥有时有多珍贵的。” 这本只是温沁的几句心里话,可此话一出,温憬仪忽然凝神,定定看向温沁,有醍醐灌顶之感。 素日看似通透的,眼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素日看似冥顽的,说出来的话却比佛偈还澄明。 “温沁,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蓦地站起身来,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话,便往外大步流星奔出。 院内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笔惊得不明所以,待回过神,许阙等人连忙小跑跟上温憬仪的步伐。 温沁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还未反应过来,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温憬仪焦心如焚,再三催促:“许阙,再快点!” 飞快奔驰的骏马牵动车厢,摇晃剧烈已经让人难以坐定,袖丹和璧青一同坐在车里牢牢扶着她,劝告道:“郡主,不能再快了,太危险了!” 温憬仪如坐针毡,置若罔闻,她等不及要去验证心中的答案。 时值早晨,妙严寺中已有香客赶来敬过了晨香,烟气缭绕在朦胧山岚间,在山脚下隐约可见妙严寺飞檐上悬挂的铜铃。 厚重的晨钟声穿透空气,传来悠长余韵,成群“咕咕”鸣叫的飞鸟拍打着翅羽结队盘旋在山腰。 温憬仪迫不及待地踏上石阶,一步一步坚定执着。 待走到大雄宝殿前,她取下腰间一枚碧色情头入睡的环佩,递予伫立门边的僧人,诚恳道:“烦请小师傅将此玉佩呈空寂大师一阅,就说是故人之女来访,有急事求见住持,还请拨冗一见。” 僧人接过玉佩,又仔细打量她一番,这才双手合十应喏道:“施主稍候。” 不多时,一位身着佛衣袈裟,手持佛珠,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自廊下缓缓行来,他通身气质淡泊温和,所到之处皆有香客敬畏地双手合十拜礼。 待他走近,看清了温憬仪的容貌,慈祥的目光中顿时浮现出感慨之情。 温憬仪朝他合掌道:“空寂大师。” 空寂大师微微颔首,将手中翠绿的环佩交还给她,道:“郡主请随老衲来。” 后院厢房中陈设简朴,空无一人,随从全部留在院外,屋内只有空寂大师与温憬仪对坐。 看着面前那张肖似盛德太子的面孔,空寂大师眸光悠远,道:“昔年先王来时,也落座于你此刻的位置上,同老衲品茶论经,执子对弈。一晃数年,郡主已从懵懂幼童长成婉约少女,老衲若非重见这枚翠玉,甚至不敢相认。” 听他提起父王曾坐在自己身处的地方,温憬仪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切熟悉。 她轻声道:“今日一早叨扰大师,是为心中一桩疑惑而来,恳请大师为小女解惑。” 空寂大师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未尽之言。 温憬仪一双妙目直视空寂大师,道:“我在妙严寺中供奉长明灯一事,除了大师无人知晓。但我曾听当朝少师大人,也就是我的师兄提起过此事,言语中好像对内情十分了解。请恕小女无礼,敢问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晚辈出言质问,空寂大师并无任何不愉之情,反倒露出慈悲宽和神情,道:“郡主能够直言,老衲甚感欣慰。当年郡主供奉长明灯时,请求老衲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这么多年来,老衲谨守诺言,除了宣少师,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但宣少师和妙严寺的渊源甚深,若论其根源,妙严寺由宣少师承袭更为合适。奈何少师心系天下,佛缘太浅,妙严寺这才交由老衲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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