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番语出惊人,着实令温憬仪震惊。 “郡主身为少师师妹,供奉的是少师大人的师父师娘,少师又与妙严寺关系不同寻常,三者相互牵连,因而此事老衲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应当告知宣少师。是老衲违背诺言在前,无论郡主有何不满都是应当的。” 在空寂大师娓娓道来时,温憬仪暗暗心惊,师兄和妙严寺的渊源……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宣晟手上那串她仅仅见过几次的佛珠。 宣晟是儒家门生,奉行圣人之道,从未有过修禅之念,可他手上那串佛珠光泽柔润,一眼即知已被人盘弄过数年。 温憬仪曾追问过他关于这串佛珠的来历,他都避而不答。 竟是应在此处! 她追问道:“大师,我师兄和妙严寺究竟有什么关系?” 空寂大师微笑看她,道:“先永王剃度出家后,法号妙严和尚,郡主蕙质兰心,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永王、妙严和尚、妙严寺…… 温憬仪看向空寂大师隐含鼓励的神情,脑海中一点点回想起昔日在云浦宣晟同他说过的往事。 宣晟那时曾说过,显圣帝的亲弟弟生性柔软慈悲,为保江山无忧,自愿避开纷扰落发出家。而此人,想必就是永王,后来的妙严和尚,也即宣晟口中那位启蒙之师。 他提到妙严和尚时的神情,充满了缅怀。 空寂大师看着她若有所悟的神情,道:“妙严大师出家后便幽居本寺,有一年他外出云游,在外挂单时与老衲一见如故,相交甚笃。也正是那时,他于大洪水中救下了一个懵懂小儿,小儿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他多有不忍,这才留他在身边。” “奈何出家人了断尘缘,终究多有不便,且那小儿性灵聪慧,为免使他白白湮没,妙严大师决意将他送往云浦昔日好友处抚育成人。” “这段往事,老衲是当事人,也曾劝过妙严留下那小儿做一名入室弟子,但那小儿执意不肯入我佛门,终究强求不得。妙严大师圆寂前将妙严寺托付给老衲,而后含笑闭目溘然长逝,光阴荏苒,至今已有十九载。” 提及逝去的故友,空寂大师低下头轻唱一声“阿弥陀佛”。 “虽无意佛法,但少师大人年年都要来此地为妙严大师奉一炷香,以示告慰。老衲之所以待他颇为亲近,一为故人渊源,二为他立身清正,忧国忧民,造福天下,除此以外,别无藏私。” 这番话说得恳切,温憬仪总算解开了心头一个疑惑。 她又问道:“那敢问大师,我师兄手中有一串佛珠,那是妙严大师的遗物吗?” 空寂颔首:“不错,正是妙严的随身之物。当年送宣少师去往云浦前,妙严大师将此物赠与他,辟邪避灾,趋福趋吉。” “再请问大师,是否知道妙严大师出家前的尘缘俗事?”她犹豫片刻,补充道:“我是指,永王的后裔。”
第83章 情敌 空寂大师沉吟片刻, 不甚确定地说道:“我与妙严相处时,他从未提过尘缘中事。只有一次,京中有人送东西来妙严寺, 随从簇拥着一名幼童, 那幼童唤他‘祖父’,妙严看了他片刻,并未应答。看着幼童模样, 比起那时已经离开妙严寺的宣少师还要小一些。” 温憬仪笃定那幼童就是温勉。 他们幼时不相识,却因为妙严大师的一段善行而产生了奇妙的交集。 后头的故事, 或许就藏在他们于云浦山庄初见之后。 思及此, 温憬仪再也坐不住。 顾不得多周旋片刻, 她向空寂大师匆匆道谢离去。 赶回城里时,已近傍晚。 今日一去一回颇费了不少功夫,四人都不曾吃过饭食,此刻已经饥肠辘辘。 最后由温憬仪做主,一行人去了江边楼用晚膳。 听闻要去江边楼, 许阙的眼睛“噌”地亮起来。 先前温憬仪半点都不肯提及关于宣晟的事,此刻竟然主动提出去江边楼,有了破冰的迹象, 许阙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老天爷大约是见她高兴得太早, 才至江边楼,几人就遭逢第一个打击。 益安不知在这时候来江边楼做什么, 正同江边楼里的熟人站在堂前一道说话。 他眼神明明似有若无地带过了温憬仪四人, 却视若无睹地移开, 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一般。 见状, 许阙鬼火莫名,怒道:“益安这小子耍什么花招?看见咱们连个招呼也不打!” 袖丹亦附和道:“就是, 他以前就老是对咱们不阴不阳的,从云浦回来好不容易改了些,几日不见,老毛病又犯了。看我不去教训他!” 说着就要上前。 温憬仪忙拦住她,道:“罢了,正好等会我也要去趟少师府,先去问问他师兄的情况。” 眼瞧着她们朝自己迎面走来,正同二掌柜交谈的益安也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只能不情不愿地中断了交谈,朝温憬仪敷衍地行了个礼:“见过郡主,您病好了?” 语气不客气也就罢了,脸上潦草的神情摆明了他对温憬仪的不待见。 温憬仪大约知道他是为了宣晟而不满,心下虽黯然但也朝他点头道:“我已经病愈,益安,师兄伤势可都痊愈了?” 益安牵动嘴角笑笑,道:“郡主这话说的,您病好不就行了,我们大人的伤势就不劳您费心了。” 话里句句带刺。 许阙喝道:“益安!你这是什么话!” 这时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许阙声音略大,引得不少人朝这边张望。 二掌柜拉了拉益安,见他不为所动,便摇摇头领着小二去招呼客人,驱散了围观的众人。 温憬仪淡淡道:“益安,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犯不着这般阴阳怪气的。” 她如此直接,益安倒哑了一瞬,才不服气地说道:“小人岂敢对郡主有不满,您是我们大人豁出性命都要护着的人。小人只是替我们大人不值,他身受重伤,自己高烧不退伤势恶化,听说您那头伤寒没太医治病,说什么都要先把太医遣过去。您如今大好了,有功夫出来四处溜达都不愿去瞧瞧大人,他伤势反复,至今都没好利索!” “郡主,大人待您那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您倒好,对他不闻不问,还比不上……” 他激愤地说到一半,被一声清脆女声打断:“益安管事!” 温憬仪还沉浸在他愤怒的斥责中,沉浸在他说宣晟身受重伤的思绪中,她那日问宣晟,他明明告诉她只是轻伤,甚至还有精神同她对谈,怎么会忽然又高烧不退、伤势恶化? 师兄到底伤得有多重? 那人的声音传来,几人一道循声望去,除了温憬仪和益安,其余人等脸色微变。 益安瞬间收敛了怒容,转为殷勤笑意朝着那女子道:“徐二小姐,今日真是有劳您了。若是让大人知道小的这般偷懒,竟敢劳烦徐小姐,小的怕要挨骂了。” 徐令柔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站在他身旁的温憬仪,若无其事地笑道:“难得宣大人有想吃的食物,我正好要来江边楼,就顺路跑一趟,不值当什么。” 听她这般说,温憬仪低头看向她身后几个侍女手中拎着的大食盒,照这般容量,粗略估计也有近十道菜。 徐令柔温柔地对温憬仪打招呼:“郡主安好,真是太巧了,能在此处遇到郡主。您今日也来江边楼用膳吗?身体可好些了?这天寒地冻的要多穿些,保重身子才是。” 若不知情的人听了这番话,定然以为她们关系亲密。 而徐令柔则人如其名,可谓是端庄大方、温柔近人至极,怪不得在京城声誉极佳,人人夸赞。 只有温憬仪和亲近的几人能听出她话里隐隐流露的一丝居高临下和戒备。 “有劳徐二小姐关心,你——”温憬仪顿了顿,道:“这是要去少师府吗?” 不待徐令柔回答,益安抢先回她:“正是,今日大人好容易恢复了些胃口,想吃江边楼厨子做的菜。我本打算自己前来,难得徐二小姐古道热肠,主动提出陪小人跑这一趟。眼下我们要赶回少师府去,大人吃了饭菜还要服药。郡主,若无别的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话音未落,他已站到了徐令柔身旁,俨然和温憬仪划出界限的模样。 古道热肠? 温憬仪咽下了这句反问,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朝他们颔首应是。 有了益安这番言行的帮衬,徐令柔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说出来的话也如春风拂面:“郡主若要用膳,这江边楼里出名的菜我也听少师大人提及过几道,可为郡主推荐。” 温憬仪蓦地看向徐令柔,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尝不出来滋味。 片刻后,她摇头道:“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既然师兄在等候,病人为重,你们先去吧。” 徐令柔这才对她行了个福礼,嫣然道:“郡主既如此说,令柔便先行告退,待下次再约郡主一道品茶。” 说罢,等候在一旁的益安迫不及待地引着徐令柔往楼外走去。 温憬仪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一句话。 壁青试探着说道:“郡主,咱们先去用膳吧。” 许阙怒火中烧,愤愤不平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这该死的益安,胳膊肘朝外拐,我定要他好看!” 温憬仪平静道:“好了,去包厢吧。” 纵使她极力掩饰,但面对满桌珍馐佳肴,胃口却欺骗不了自己。 她对三人道:“今日辛苦了,你们多吃些。”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许阙率先端起碗筷,不管不顾道:“吃,吃饱了我还要去收拾益安!” 温憬仪只握着手中茶盏,止不住地出神。 师兄伤重,眼下恢复得如何? 益安带着徐令柔现在也不知到何处了,徐令柔是否已经见到了师兄,二人或许正对坐桌前,一道品尝着她带回去的饭食。 师兄会对徐令柔说起江边楼的哪道菜好吃,可他连自己都没告诉过。 委屈这种情绪一旦在心中泛开,便会抑制不住地扩散,整顿饭下来,温憬仪味同嚼蜡,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勉强塞了几口,她实在吞不下去,便搁置了碗筷。 她这幅模样,岂能不令人担心。 可是说得越多,勾起她的思绪越多,恐怕适得其反,因此三人也只能默契地缄口不言。 杯中茶水已经凉透,温憬仪望着水面上倒映出的丝丝光芒,轻声对许阙道:“许阙,倘若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少师府,你可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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