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省下的银子你我对半,不然我现在就出声,让外头的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 衡沚低头,便真的望见了阿姀一截脖颈。 一问一答,还上瘾起来。 “知道你买两根红烛,都没现银付账。” 衡沚:…… 行,还是绕不开银子。 他冷下脸退开,丢了句“回去再说”。 然后就转身出去。 衣袍都被带得翻飞,看来着实不太愉悦。 竟还记得将那捏得皱皱巴巴的白纸折好带走。 真是,阿姀轻笑一声,心想自己怎也这样。 这样幼稚。 ---- 某日,河神问阿姀——
“阿姀,阿姀,你掉的是这个金召侯,还是这个银召侯,还是这个会说话的召侯?”
阿姀毫不犹豫——
“金的,和银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召侯不要。”
第12章 争吵 ===== 是夜,魏宅。 室中灯火昏暗,夜已深了,下人都在外间靠着火炉睡着了。 魏虢晖辗转反侧,还是披了衣服起来来回踱步。 一直没见到“他”派人来,魏虢晖心中慌得很。 说来这次也是他自己躲懒才出了这样的意外,原本的计划是几个人攀到城外的高山上,将山上厚厚的积雪全部推下山崖,再浇水形成坚冰。 由此便人为地制造了整条官道的拥堵湿滑。 雪天少有干燥的土来防滑,按照以往的做法,需要州府拨银买粗盐或沙砾撒在路上,以保车马通行顺畅。 粗盐和沙砾的价格差不多,粗盐偏高一些。为了报账更多,向来魏虢晖都是去固定的地方以低价购买粗盐,品质也差,撒上能勉强达到路面不打滑的程度。 原是城中的路面更显眼,所以魏虢晖才特意叫刘清铭不要除雪的。 半路杀出来的这个女子,简直搅了他们三人的好事! 这可如何交代,魏虢晖顿住脚步,又长叹了口气。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夜半三更,只有单薄的咚咚两声,也未报上名。 可见不是自家的下人。 魏虢晖一瞬心脏猛跳,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又响了两声,他才手脚发软地去开门。 来人阴暗地穿着从头罩到脚的黑色长袍,带着兜帽,不言不语地进了厅中。 魏虢晖冷汗都下来了,连忙伸出头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后才吞吞口水,严实地闭上了门。 将兜帽脱掉,魏虢晖才发现这人并不是“他”。 魏虢晖扯一扯衣领,这才像活过来似的大口喘气。他径自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自然地放在对面。 黑衣人没坐,也没喝茶,只看着魏虢晖咕嘟咕嘟地饮牛。 “办砸了事,魏工曹还有心喝得下茶?”黑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魏虢晖并不怕这人,狂放地用衣袖一抹嘴巴,语气也没多和善,“我是没办好事,眼下也不能直接渴死吧?” 越想是越来气,“我从前也没少帮主子办成过事,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谁知道衡沚那小子运气这么好……” “魏工曹对着我撒气也无所谓,我只是来替主子传话的,算不得是有头有脸的人。”黑衣人话中带讽,“营建修补一事,皆归工曹管。年后骛岭道便要扩充演武场,将巡防营搬去了。” 魏虢晖听了这话,手中的的动作一顿。 “营建巡防营,主子还能再给你一次机会。切记,别将现在这位当做他老子,小狼虽不见得多凶猛,但警惕心比老狼重多了。主子隐忍许久,不能失在眼下。” 这话一半真,另一半却是废话。 魏虢晖虽并未见过“他”,可凭其吩咐也大概知道这是个贪婪的人,并且擅长给人洗脑。 从前差点他就被哄骗得直接安插女人去衡启身边,还好清醒了一瞬,悬崖勒马才算是勒住了。 老狼虽然爱假寐,却也更凶猛。小狼是其子,能好对付到哪儿去? 不过这次确实是他不谨慎。 给不给机会,现在除了自己,“他”还能找到谁来做事? 魏虢晖暗自嗤笑一声,只要他现下立刻死了,衡沚马上就能安排自己的人进工曹。 州府各曹有多少主子的的人他不甚清楚,不过此后主子的手,就再也伸不到营造上去啦。 谁还不是个香饽饽呢,哼。 “你便回去禀告主子,说我老魏将这教训几下了,下次肯定不会失手。”魏虢晖摆摆手,如打发旁人一般想将他打发走。 黑衣人见怪不怪。 魏虢晖其人,虽有些小聪明,但不是可担大用的人。若不是因为贪墨被主子发现,魏虢晖也不见得会为主子办事。 他是捐官捐出的这个位置,在曹中熬了十几年才做到如今的工曹,其中还少不了贿赂打点上下的成果。 黑衣人自己也晓得自己是个棋子,可魏虢晖便是连棋都算不上。 两厢彼此瞧不上彼此,黑衣的人略欠了欠身,自己出了门。 --- 城郊,巡防营。 衡沚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将“召侯”留在了城中,他得了自由。 “怎么说?”小侯爷利落的一身束袖黑衣,高束长发,身后跟着偷跑出来的云程。 “云从刚自蜀中回来,正在房中假扮您呢。” 衡沚将炊饼掰了一半给他,“嗯,还有呢?” “昨天夜里,隐卫在树上蹲了一夜,确实发现有个人进了魏虢晖的房间,不到半个时辰又出来了。只是包得实在太严实,没看见脸。” 一大清早便来了此处,衡沚跟着操练了一上午,腹中空空只能苦哈哈地啃饼。 云程说的,基本已经在他的猜测范围之内。 放的这条线,本想着起码一两个月才能看到点水上的涟漪。没想到这些人下手真够急的。 不过也是凑巧,竟然是阿姀无意之中将魏虢晖的好事打断了,白白替他省了一笔早就知道会被人贪污的钱。 她的铺面两三天便有了起色,果然是忌惮着一次性将两边都装好无人问津,聪明地只装了一边。 不过阿姀这个铲雪的工具确实好用。 在巡防营,衡沚叫人照着图纸做了几个,比铁锹一点一点铲更快些。 还别提什么砂土粗盐,铲雪的成本比起这两物来说简直微乎其微。 “要属下说,这次还是新夫人的功劳呢。”云程没安好心地笑着,“您这新婚燕尔,天天滞留军营,怎么也不好好奖励……啊!” 人狂果然没什么好事。 衡沚回头,见云程一只脚卡在地上的洞里,作壁上观无动于衷。 “主子,求您拉我一把,这洞好深啊!”云程挣扎了几下,连脚踝都深深卡了进去,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你不是挺能编排的吗,奖励谁啊?”衡沚端起主子的架子来,居高临下地嘲讽云程。 除了云鲤是母亲徐氏收养的,云程和云从都是从小和衡沚一起长大的。抛开身份不说,也如同手足一般亲密。 所以凑起热闹来,衡沚也格外缺德。 “我错了主子,是我多嘴。”云程果断认怂了,因为他忽然发觉洞里有什么在咬他的脚。 衡沚搭了条手臂过去,云程自己借力将腿拔了出来。他蹲在地上,奇怪地往洞中看去。 “做什么呢?”衡沚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人仍在跟地上的洞大眼瞪小眼。 云程伸手进去,触及毛茸茸的一团,果断伸手抓了出来。 是一窝小兔子。 这一下子给小侯爷看乐了。 白的两只,灰的一只,都巴掌大一点,惹人怜爱。 衡沚凑过去看,那白兔便翕动着嘴巴,将他的手指舔得濡湿。“行,那你就把这窝兔子给你侯夫人带回去吧。” 他想起了初见那日,要不是用银锁将阿姀捆住了,以她的能力毫不夸张地说能比兔子跑得快。 这种小东西,她估计会喜欢。 于是—— 阿姀望着面前笑得憨厚的云程,忽然对这整个宅子的人都看不透了。 这几天赵姑姑见了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她也不说。 云鲤这小丫头也每每盯着她嘿嘿地笑,无缘无故地。 今日云程也是这样。 叫人下降头了吗? “有事吗?”阿姀试探性地问道。 铺子中的装饰都基本做完了,周嫂子为了补扫雪那天阿姀一人照看,强烈要求她回家去写喜联和福字。 这不正碰着天气和暖,就在院子里写。见云程如此,墨都差点落在纸上。 兔子又不会叫,所以阿姀也没发现。 云程从身后将三只兔子拎到她面前,得了新夫人毫无形象地微张朱唇,一脸惊讶状。 “这是哪儿来的兔子?”阿姀连忙放下笔,腾开红纸将兔子捧到桌上。 云程这小子不会抓兔子,揪着耳朵一直拎着,给阿姀看得挺心疼。不过三只兔子的后腿倒是都用布条绑住了,也不会跑掉。 “夫人猜猜,这是哪儿来的?” 阿姀见他献宝似的,不由低头又仔细看了看看方才的布条。 这布的材质让阿姀觉得熟悉,触感更熟悉。 上面的暗纹…… “衡沚跑到塞外就是去抓兔子了?”阿姀实在没理解,长眉一收,露出奇怪的神情。 不就调戏了他两句么,宅子都不要啦上外头抓兔子玩? 这话将云程问得一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这……主子只说了带回来给夫人,无所谓炖了还是养着,别的属下就不知道了。” 阿姀摸着兔子,手指也让这小东西舔得濡湿。 唔。 炖是不能炖的。 就这么一点,三只也炖不出肉来。 “对了。”她想起另一桩事来,“吴掌柜的儿子要办喜事,正选在上元那天,这不是你主子照顾我生意才来找我的吧?” “这真不是!”云程立马反驳,“主子跟吴掌柜也就见过几次,对他家里事不熟啊。” 哦,阿姀点头。 所以是承认了故意让吴掌柜把铺子盘给她了是吧。 云程见新夫人微微眯着眼,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你明日叫他回来一趟,我有话必须跟他说。” 完了,瞧新夫人沉思的样子,必然是没什么好事了。 怎么什么烫手的山芋都能让他碰上啊,云程无力地在心中哀嚎。 结果事实还真如他所料。 第三日一清早,刚刚从巡防营赶回来,便听见府中一阵喧闹。 云程三两步跑到内宅去,仆从们围着主子的寝间,无一人敢上前。 他拨开人群打算进去看看,然后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不靠近了。 一个瓷花瓶就那么被砸了出来,碎片四处飞溅,甚至有一块飞到了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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