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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是你的……朋友。”祁渊异常艰涩地说出了这一句话，而后满眼怨念地看着李知意。“那，你要我怎么办？” “让他走。” “我不需要他让。”萧慕不屑道。“李姑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与他计较才对。” “是么？”小竹在旁，忍不住指了指不远处厮杀的场面。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萧慕这才惊觉，方才还围困着他们的五十余名兵士，此刻全都倒在了血泊里。而他的人手，甚至连一丝轻伤都没受。 萧慕脸色大变。 高酿云淡风轻的，弹着刀锋走过来，用长刀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公子，咱们快走吧。咱们不是人家的对手。”随从赶紧扯着萧慕的袖子道。萧慕本还想再劝一劝李知意，可一抬眸瞧见不远处又冲出数百兵士，心里一慌，赶紧缩回了马车里。 显然方才有兵士跑出去报信，此刻江州城里的所有兵士都在向西城门涌来。祁渊虽不畏惧，却实在担心眼前的李知意。 “上我的马车，好不好。”他无奈地求着她，语气低沉，浑然没有一位帝王的气度。 还能怎么着呢。那惊天阵地的叫喊声表明了，这一次来的兵士远比方才多得多。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是轻轻颤动的，马儿亦有些不安。 “姑娘，上马车吧。”小竹在旁边无奈劝道。 祁渊心头微喜，向李知意伸出手来。然而，李知意却别过头，自己从马车上抱下红木小凳，踩着小凳爬上了马车。 连小竹都没帮上忙。 想想方才那萧慕还捏了一把她的手，祁渊的怨念更深了。 “陛下，您也上马车吧，外面不安全。”高酿轻声劝道。 “罢了。”祁渊望着轿帘里水晶般的女子，摇摇头无奈叹息。“她不喜欢。” 然而，就在他随意择了一匹骏马，即将上马的一瞬，马车里的女子伸出几根手指掀开了轿帘。“祁渊，我有话想问你。” 高酿催着马在旁边暗想，他都几乎忘了皇帝叫祁渊。这女人还真是胆大。不过，以皇帝这种爱惜颜面的性格来看，大约他是不会搭理的吧。 事实证明，高酿很不了解祁渊。因为此刻，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便点了头。 “好。” …… 高酿差点从马上摔落下来。
第58章 “公子方才大约没瞧见吧。”护院黄青一边赶着马车, 一边对萧慕说道。 “什么。”萧慕不耐烦问道。 “那辆马车。”黄青犹豫了一瞬道。“公子，方才那位姑娘上马车的时候，我无意中瞥了一眼。那马车外表不起眼, 可里面的布置却精巧极了。且不说那四角的水晶琉璃灯，光是坐榻上的锦缎都是在月色下泛着光华的。如此奢靡……也不知那个人是什么来路……” “这话也是母亲嘱咐你说的？”萧慕嗤笑着, 混不在意道：“李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自然有不少贵胄公子为其倾心, 这也是寻常的。他若真有什么不俗的来路，我父亲又岂能不知道？何况什么水晶琉璃灯, 难道我萧府就买不起不成？” 这一位黄青不仅是黄玉珍手下护院，亦是她最得力的管家。此刻听见萧慕这话，他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那水晶琉璃灯明黄澄澈，显然不是凡物。说实话, 萧家还真未必买得起。不过，他自知这话说了也没用, 公子不会信的。 “那么, 他手下那些骁勇善战的随从又如何解释呢？公子，咱们这些护院可远远比不上人家的武艺啊。”黄青再次出言提醒道。 提起随从，萧慕的神色稍稍犹豫了一些。“会不会是什么江湖人士？譬如漕帮那些人, 一向都是拳脚利落, 又出手阔绰。”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是觉得夫人说的不错, 像李姑娘这样有倾国之貌的人，公子实在不该招惹。” “什么不该招惹？漕帮又如何, 你忘了那些人在我父亲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了？你放心吧, 在这蜀州江州之类的地界, 能大得过我父亲的有几个？” 说着话，萧慕又蹙蹙眉, 一抬手道：“行了，别废话了。一会你们自去找母亲回话便是了。告诉母亲，若往后再使这样的阴招，她就没我这个儿子了。这李知意，我是娶定了的。一会我就自去筹措人手，定要把她从江州救出来才行。” 黄青闻言反倒不那么急了。说实话，他不觉得那辆皂色马车的主人会给自家公子机会。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非但气质不俗，而且看向那位李姑娘的时候，眼底是谁都无法撼动的执念。 与此同时，江州城的西城门处，虽然得了李知意的允许可以上马车叙话，但实际上祁渊连马车的边都没摸到。因为他刚下马，便听侍卫前来禀报，说是江州知府率兵杀到。而且，潞州知府也率兵前来驰援江州，此刻已到东城门。 既然已经存了谋反的心思，那这两路人马定然不是来救人的。 “陛下，我们怎么办？”侍卫首领赵羽拱手而问。 方才还少年般一脸期待的祁渊转瞬便镇定下来，重新翻身上马。“高酿带着所有人马。”他指着李知意的方向，眼底凝出帝王的霸气。“给朕护好了马车，连个水晶珠子都不准掉下来。否则，提头来见朕。” 众侍卫朗声应下。 唯有赵羽稍见犹豫。“陛下，那您怎么办？” “蜀州兵马即刻就到，神威将军也在路上，你留下三四个人，与朕一道在这，撑住半个时辰就够了。”祁渊毫不犹豫说着，但眼神却片刻未离开那皂色马车。他怎么也想不到，李知意会来江州，会牵扯到今日的局面当中。 赵羽听见祁渊的话，不由得抬起了头。无论身边有多少人，皇帝都不应该留下来。 擒贼先擒王，谋反更是如此，任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在二人目光相撞的一瞬，祁渊用眼神制止了赵羽的话。 “行了。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朕下手。”骑着白马的祁渊身形健硕，如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赵羽看着祁渊有意无意地看向马车的方向，心里忽然明白过来。 “陛下保重。”高酿很快一跃上了马车，扬鞭而去。马车驶出的那一刻，清风卷动轿帘，晶莹如玉的双眸一闪而过，为祁渊厮杀战场增添了一抹深深的勇气。 抬首，此刻已是破晓时分，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头顶，只剩下最后一颗星星，宛如一只孤寂的眼睛，正俯瞰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眼前，祁渊慵懒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将刀尖对准了杀气腾腾的远处，唇中冷冷吐了四个字。 “诛杀反贼。” …… 马车向着未知的方向驶去，事情也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坐在马车里，李知意怔怔揉捏着方才小橘送给她的一颗栗子，用指腹轻轻将栗子打磨得更加光滑。 “姑娘。”小竹轻轻取出她手心的栗子，用锦帕慢慢帮她擦拭着手上的灰尘。她看懂了她的心思，但她不想问，也不想让她的姑娘说出来。 李知意手心洁白，几条纹路清晰可见。小竹擦了又擦，可她手心里的冷汗却也只是消退一瞬，便又重新凝结而出。 小竹无奈，干脆将锦帕给她握在手里，然后将她的手掌合上。 “姑娘，你要明白，你的担心并不会改变任何事。而且，朝政上的事，也与你没有任何关联。”小竹别过脸，假装去把玩马车上的一串珍珠坠子。圆润微紫的大珍珠，的确富贵又好看。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李知意望向小竹，唇畔的笑意格外酸涩而复杂。她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了，连锦帕掉在地上也未觉察。轻颤的指尖摸向小竹的手背，旋即被小竹握在了手心里。 “我只是害怕而已。”她的声音轻如蚊呐，半点不着痕迹，如同蝴蝶的翅膀掠过水面。“小竹啊，他是为了我才来的…他若有什么事……小竹…我……我不想成为全天下的罪人了。我害怕，我害怕别人对我的指指点点，也害怕那……有形的……无形的枷……” 她的神情如此哀伤，哀伤得让小竹心疼不已。小竹甚至不舍得去追问，她的害怕里到底有没有对祁渊的担心，有没有对祁渊的心疼，有没有失去祁渊的恐慌…… “皇帝不会有事的。”小竹摇摇头，目光坚定得像是官道两旁的翠竹。“姑娘你要明白，皇帝的手腕，没人比得过。” 虽然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但这的确是事实，不是用来安慰姑娘的谎话。 马车没有驶出多远，外面便传来了厮杀搏斗的声音。不远处的山峦上，甚至还有火光。与此刻听见的声音相比，似乎方才长街上的遭遇已经不算什么了。那只是她一个人的遭遇而已。而眼下，则是一州一城，甚至是一国的危难。 孟婆婆、小橘、山兰、方才的那些兵士，甚至还有祁渊……这些人的脸交织在一起，成为了李知意想象中战争的场面。她忽然觉得，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认清了，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马车还在前行，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似乎根本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李知意坐在马车里任由思绪翻飞。她不明白，蜀州的路怎么这么颠，颠得她一点眼泪都存不住，脸颊上总挂着两串剪不断的珠链。她不明白，蜀州的天怎么这么黑，分明都是黎明时分了，可她还没看见那轮金灿灿的太阳。 外面，高酿始终神情警惕地盯着左右。这样做并非是多余，因为就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他们已经遭遇了两波兵士。按照皇帝的意思，高酿想法子在林中躲过了，并未与他们正面交锋。 直到眼前，遇上了蜀州刺史萧儒林，也就是萧慕的父亲。 就在双方碰面之前，萧儒林正埋怨着萧慕不该跟着自己去蜀州。可萧慕心里惦念着李知意，自然不肯松口。 “行了，你回马车里坐着，这里没准就有什么流矢飞箭呢。”萧儒林不耐烦地将萧慕撵回了马车里。而后他才发觉，对面奔来一辆皂色马车，旁边还有数十护卫。 萧儒林心中一凛，赶紧喝令左右围上去，而后才昂首质问道：“我乃蜀州刺史萧儒林，奉皇命前去江州捉拿反贼。尔等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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