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自知不说实话要受罪,说了实话也活不成,心绪早已一溃千里,双手不能自控地抽搐颤抖,口中喃喃着:“不要逼我了”,伏在地上咚咚磕头,不似求饶倒似自戕。 段简璧生长的地方民风淳朴,乡亲邻里之间偶有不和也不过叉着腰对骂几声,何曾见过别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可怜景象,忙叫人扶起竹青按住,说:“你罪不至死,不必如此。” 说罢,吩咐把人押下去,特意差两个丫鬟看顾开导,莫叫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段简璧命人去传丹书问话。 贺长霆却没了耐心继续旁观,想那丹书来顶多就是哭几声冤枉,再与这位没什么主事经验的小王妃周旋一阵,死了心才会认罪。 “原委我已知晓,余下事你处置吧。”贺长霆起身,欲要离开。 “夫君”,段简璧也站起身,急唤了句,说:“您不想知道,丹书这手镯哪里来的么?” 她成婚当晚没有丢手镯,方才一切是诈竹青,那丹书到底从何得来尚功局的东西?且还是晋王聘礼。 她想,事情应该很明白了吧,她已证明这只尚功局的手镯不是她的,而晋王聘礼只可能在两个地方,不在她这,便在段家,如此贵重的东西,丹书如何拿到手的? 贺长霆顿了顿,望向她:“王妃想说什么?”
第16章 段简璧想说的东西很多,想叫贺长霆知道堂姊的真正面目,但她不能着急,一切需等审问了丹书再说。 “夫君,再等上片刻吧,看丹书怎么说。”段简璧语带央求。 贺长霆又站了会儿,虽有不耐,还是依言坐下。 碧蕊守在堂外,看见丹书被人押着走近,疾步迎上前,佯作关心规劝:“丹书,你就实话实说吧,姑娘心善,一定会,保你性命!” 这话自然是段瑛娥交待的,丹书聪明,自也听出话中深意,说道:“放心吧,我记着姑娘的好呢。” 进来堂中,听罢竹青指控,丹书竟没做丝毫辩驳,直接认罪:“是我指使竹青做的。” 至于镯子来历,她也干脆交待清楚:“那镯子是我从侯府骗来的,我跟十二姑娘说,王妃娘娘困顿,自己带的金手镯都赏了下人,如今腕上空空,可怜的很,十二姑娘心善,叫我带回这镯子给王妃娘娘,还说这本就是殿下给王妃娘娘的聘礼,理应给王妃娘娘戴着。” 丹书的说法,是段简璧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他们颠倒是非的能力,叫她叹为观止。 但她还能怎么办呢,叫堂姊亲自来一趟与丹书对质么? 她果真这样做,晋王会如何想她?怕只觉得她纠缠不休,想方设法往堂姊身上泼脏水吧? 丹书已把所有罪名都担了下来,给的解释也找不出明显漏洞,段简璧纵然明知这是谎言,也没有理由再追问下去。 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段简璧难免有些失望。 “王妃还有什么要问的。”贺长霆再次站起身,离开的意图很明显。 段简璧从方才的失望中回过神,摇摇头,不自觉叹了一息,“没有了,有劳夫君。” 贺长霆没说话,抬步出门,到了门口似又想起什么,微微偏过头来,瞧着有话要说。 但不知为何,他站了片刻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径自出门,也撤走了赵七等人。 审问了大半晌,段简璧也累了,虽未能寻根究底找出真相,所幸还了符嬷嬷清白。 至于丹书和竹青,段简璧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只吩咐下去:“明日将她二人送回侯府,交伯父处置吧。” 事情落定,段简璧亲自去往书房同晋王禀说最终结果。 听闻她要将两个犯事丫鬟送回段家,贺长霆意外地看了过去,对上那双干净清明的眼睛,顿了一息,说:“随你。” 听来有些冷冰冰的,全不在意模样。 段简璧察觉一丝不对劲,贺长霆好像对这个处置方式不太认可? “夫君,您觉得妥当与否?” 贺长霆仍旧不置可否,“你的事,自己定。” 他总是如此,对她的事从不过问,也不会干预她任何决定,她做的对或者错,他好像毫不在意。 段简璧只当他与平素一样没耐心听她说这些小事,闭口不再提,却也站在原地未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请他回房安歇。 成婚至今已有半月,贺长霆自分房以来再未踏进内寝半步,今日父皇特意过问此事,她想,或许晋王也该有所顾虑,变了主意。 “夫君,不若,回寝房歇吧。” 书房内无旁人,段简璧走近贺长霆,这次倒是大着胆子直接挽住他手臂,也不像以前总是垂首盯着他脚尖儿,一寸一寸抬起头,掠过他蹀躞带上系着的短刀,再上移至他的蹀躞带,经那挺正宽阔的臂膀,硬朗的下颌线,微微抿着的唇,高峻的鼻梁,终于和那双沉静冷清的眼眸相遇。 段简璧心中猝然动了一下,小手没控制住,用力捏了捏贺长霆手臂。 她是紧张之下的无心之举,可施于男人身上,便带了挑逗引诱意味。 何况,她还是这样羞涩、期盼、目光灿灿的仰望着他。 大概没有男子能经得住如此纯净的诱惑。 贺长霆也不能。 那双小手像一粒火种,在他身上种下了一片火,燃烧着,蔓延着,沸腾了他浑身的血液,原始的欲望蓬勃生长。 他的耳朵又红了,火一样红。 几乎是出于本能,贺长霆一条手臂横揽在小姑娘腰上,没用几分力气就把人提了起来,好叫她离他近一些。 段简璧被他横臂托起,脚下凌空,垂着脚尖儿也触不到地面,双手下意识去找支撑,想也不想便勾上了贺长霆脖颈,十指在他后颈死死叩住。 概也觉得这举动太过放肆,怕惹了贺长霆恼怒,小姑娘又紧张地抿抿唇,柔声唤句:“夫君。” 盼他不要生恼。 不知是否错觉,段简璧觉得贺长霆的呼吸好像变重了,打在她脸上,热的发烫。 连带着她的脸也红得有些妖艳。 她察觉,贺长霆在捏她的腰。 她虽看上去单薄,但骨架小,真正捏起来并不瘦,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且长得很有分寸,唯有腰上一圈软肉不尽如人意,不够紧致,柔软地叫人捏了又想捏。 贺长霆的手就刚好放在了那处。 段简璧不想叫他捏,扭了扭身子妄图避开。 贺长霆的呼吸却猝然又重一分,手下也是一僵,重重叩住她腰,目光低下来,落在小姑娘雪肌玉颈之下。 芙蓉色的春裙之内堆云簇雪,因着段简璧不经意的扭动,像猫儿一样在他胸膛蹭一下又蹭一下。 察觉他目光落在了哪里,段简璧更觉面如火烧,自他后颈挪下一只小手搭在胸前,挡了他视线。 贺长霆看向她脸,她眼睛却瞧着别处,不敢与他对视,双颊之上满生霞色,稚嫩却艳丽,诱得人着迷。 本能驱使着他更进一步,内心却在抗拒。 他不喜眼前女子,不喜她设计嫁她,不喜她明明一副坏心肠却偏偏生了一双会骗人的明澈眼眸,不喜她次次接近勾诱,偏生装得无辜可怜。 他可以给她王妃的体面,只要她不过分,这辈子会保她衣食无忧,富贵无虞,但也仅限于此,他不可能跟一个心生嫌厌的女子生儿育女。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他目光冷肃,几乎是用警告的口吻说了这话。 旋即,段简璧叩在男人后颈上的手臂被强势拨开,贺长霆单手叩着她腰,张臂把她扔了出去。 没错,就是扔了出去,像扔掉一张沾了墨渍的纸一样。 段简璧的脚甚至因为方才扔掷的力道崴了一下,落地时双腿也震颤得疼。 弃如敝履,大概便是如此吧。 段简璧没忍住红了眼眶,一滴泪没噙住,顺颊滚落下来,她不及擦拭,夺步离了书房。 今日上巳宴,晋王瞧着和善不少,许多事情也肯配合她,她才有胆子邀他回房去歇,一开始明明都很正常,她不知自己哪里做错,总是惹得晋王无端生恼。 或许,是她的诚意还不够吧。 此时夜深,外间守夜的碧蕊早已熄灯歇下,段简璧在内寝悄悄燃了一盏小灯,拿出经文来抄。 她的字写的丑,不想叫婢子们看见,更怕晋王嫌弃,不敢堂堂正正为先皇后抄经,每次都是等夜深人静,她才敢燃一盏小灯,悄悄地抄。 她知道晋王严格,一个字都不容错,故而抄得格外小心,进展极慢,有时错了一个字便要扔掉重写,如此几日,断断续续也才抄了不过四页经文。 离皇后忌日不足一月了,她得抓紧时间。 ··· 上巳宴后,贺长霆又忙碌起来,早出晚归,连着几日晚饭都未回来吃,段简璧总是做好饭装在食匣里,叫人送到官衙去,余下时间便躲在内寝抄经,常常伏案至深夜。 她不懂朝堂,不懂公务,在她长大的那个小山村里,学了十余年的庖厨、裁衣、稼穑和酿酒,乡野中足够安身立命的技艺,在这京师不值一提。 她唯一能给晋王的,大概就只有一颗赤忱真心。 这日晚饭时分,段简璧照常做了酪粥,正打算差人送去官衙,听家奴禀说王爷回来了。 “那摆饭玉泽院吧,我去迎迎王爷。” 段简璧来到前院时,贺长霆已经朝书房去了,她抬步去追,才跨进书房外的小院门,撞见迎出来的赵七。 “王妃娘娘。”赵七这几日沾王爷的光,吃了不少王妃亲手做的饭,概是吃人嘴软,他这次问安时竟有些心虚。 段简璧颔首笑应,示意他不必多礼,仍要往书房去。 “王妃娘娘”,赵七喊停她的脚步,犹豫少顷,为难地说:“王爷公务繁忙,以后,就直接在书房用饭了。”他现在便是要去厨房吩咐这件事。 赵七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做下这个决定,明明王妃娘娘温柔体贴,做的饭也好吃,王爷分房就罢了,现在竟还要分食,这夫妻做得有个什么劲。 段简璧愣在原地,分房,分食,晋王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会踏进玉泽院了? 他为何这么做?段简璧想不出缘由。 他最近一次生恼,还是前几日书房内,他前一刻还掐着她的腰捏来捏去,下一刻就将她推开去,警告她不要再这样做。 就是因为那个晚上,他连一起用饭都不愿意了吗?
第17章 听罢赵七所言,段简璧没再往书房去,孤身回了玉泽院。 她盯着几案上的饭食,目光黯淡。 晋王喜欢喝酪粥,她亲自熬制,喜欢炙羊排,她也在学了,她想把他喜欢吃的东西都学会了,亲手做给他吃,不过就是想他在忙碌之余,借着吃饭的时光,与她坐上一会儿,哪怕他是个冷性子,少言寡语,她至少也能从他吃饭时的微妙神色得到反馈,天长日久,日久总会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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