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一切不是梦。 这里的人,有唤她阿璧,有唤她明月,阿娘告诉她,肉倍于好,谓之璧,白璧如满月,外祖依着林家姐妹的名字给她取字“明月”。 但听舅母们玩笑说来,唤她明月,是因她儿时白胖,那小脸儿圆的像十五的月亮。 她现在的身量,和她自我认知里的,确实有些差别,且不说其他地方,单说这手,那一世,她的手细长,虽也白嫩,到底是干过农活的,不伸直还好,伸直了便显得有些柴瘦,不像这世,真真的指如削葱,珠圆玉润。 “确实没发烧呀。”林明珠收回手,小声嘟囔了句,也不再纠结这事,神秘兮兮地看着她笑:“阿姐,你真的不好奇景袭哥哥给你寄了什么东西回来么?” 这一世,贺长霆依旧是大梁的晋王。 长辈们说来,他们青梅竹马,贺长霆对她尤其宠护,从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他无有不应,无有不给。 便是征战在外,遇见新奇的物件,也会不远万里寄回来给她。不算那些老旧残坏的,她的闺房里现在还堆着满满两箱。 “什么东西呀?”看表妹如此热络,不想她热脸贴个冷屁股,段简璧配合地问道。 “我就知道你忍不住要问的。”林明珠扬了扬眉,“见一面分一半,咱俩平分。” “好。”段简璧爽快地说。 “说话算话!”林明珠兴奋地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银盒,“这是凤髻霜,上好的胭脂,只有在辽东郡才能买到货真价实的东西。” “这个呀,我不喜欢用,你拿去吧。”段简璧说。 林明珠道:“那怎么行,毕竟是景袭哥哥送你的,我都拿过来,被他知道了,要不高兴了。” 她笑嘻嘻坐在段简璧身旁,亲密地挽着她胳膊,小声说:“阿姐啊,你说这是不是景袭哥哥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她们已经及笄,可以谈婚论嫁了,而且景袭哥哥这次送的东西很不一样,是给女郎打扮用的,不像以前,很多都是花糕、米糕各种各样的点心。阿姐现在这身段,少说有一半是景袭哥哥喂出来的。 情窦初开的女郎总是热衷于讨论这样的话题。 段简璧只是笑了笑,“我听说明日,外祖叫了几个适龄的郎君来家里做客,你还不去好好打扮打扮,钓个如意郎君?” 她们这辈儿有四个表姐妹都是刚刚及笄,家中正在相看郎婿,看来看去,不是舅母娘家人,就是姨母婆家人,外祖都不甚满意,特地从他喜欢的年轻将官里挑出一些人请来家中,自也存了择婿的心思。 “是呀,所以我才要借你的胭脂啊,阿姐,你明天去不去?”林明珠并非真的问她去不去,而是故意打趣,谁都知道林家将来要出个晋王妃,便是这位段姓的表姑娘。 “当然去啊。”段简璧言辞轻快。 “你不怕我告诉景袭哥哥,他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两姐妹又笑闹了会儿,林明珠才拿着胭脂回去了,段简璧继续挑拣着葡萄,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发呆。 醒来前那一夜,贺长霆带着她在城外踏青,之前一日,他们刚刚在灞桥送裴宣西出阳关。 那一世虽还未走到最后,但贺长霆留她在身边的几年,确实不曾纳过新人,他大部分时间待在宣政殿处理政务,夜中到她的寝殿去休息,有时吃过饭,会支开儿女们,悄悄带着她到花萼相辉楼看星星。 他即位第五年,山河一统,梁境东南皆至于海,西接荒漠,北至五原,史官载,自夷狄侵夏,海内四分,诸氏竞相称王建制,然诸氏之盛,莫有极于此者。 他派去南征的将帅,遇到了一个劲敌,就是裴宣,双方在彭城一带你进我退拉锯了将近一年,后来他率军亲征,平定江左小国,也将裴宣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 裴宣自请镇守西疆,贺长霆没有拒绝,只在他临走前一晚,忽然问她,“要不要去送送元安?”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可当时花萼相辉楼上只有他二人,他总不能是在问他自己。 “陛下准我去么?”若准,她自然是要去的。 贺长霆一个晚上都没有说话,且她能感觉,他一夜未睡,第二日,他带着她一起去送裴宣。 还破天荒地,让她单独和裴宣说了几句话。 灞桥别后,贺长霆没有立即回宫,也没有问她和裴宣说了什么,只是带着她多留了一日。 灞桥的柳树向有盛名,柳花开时亘于天地之间,茫茫如雪,她望着裴宣打马远去的身影,心中久久不能安定。 是她累他葬送了大好前程,他本来是晋王最好的兄弟,将来也会是他最亲近的臣子,他本该拥有更繁华锦绣的人生,而非只身匹马,伶仃远走。 她欠他良多。 如今重来一次,她想补偿他。 她听说,明日来的年轻郎君里就有裴宣,如果他还是想要她做妻子,她会同意,只要她愿意嫁,外祖和阿娘不会有异议,至于贺长霆,他在林家诸位长辈的眼里,可一直都是个斯文儒雅、彬彬有礼的好哥哥,总不能再做出上辈子恃强凌弱、棒打鸳鸯的事来。 “阿璧,怎么也不点些驱蚊香,在这里喂蚊子呢?” 是她的阿娘,林湘来了。 这一世,阿娘找到证据替外祖洗清了贪腐之罪,也在外祖出狱时,和他的父亲段七爷和离,带着他们兄妹三人在外祖家生活。 林湘虽已年近四十,但面容光洁,并无老态,且因她经营着林家大部分的酒水生意,常与各色官员商贾打交道,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沉稳的雍容大气。 比段简璧想象中的母亲模样还要出彩。 “阿娘。”她小跑着扑过来,挽着她手臂,偏头枕在她肩膀上。 “景袭哥哥不在,只能冲阿娘撒娇了?”林湘含笑打趣女儿。 段简璧愣了下,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娘,我都及笄了,马上要谈婚论嫁了,不要再拿我小时候的丑事来说嘛,你就不怕我嫁不出去。” 她低眉笑着。 “嫁不出去?不是还有你景袭哥哥么?”林家所有长辈都已认定,贺长霆和阿璧早晚是要成婚的。 “阿娘,我不想嫁,景袭哥哥,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而已。”虽然总是听身旁人这样称呼贺长霆,她适应了几日,还是叫的不够顺口。 林湘明显一愣,对她此话十分意外。 “阿娘,我是认真的,我以前小,不懂这些,景袭哥哥对我好,经常给我送东西,我自然喜欢啊,可嫁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不想嫁给一个看着我长大的人,多别扭啊。”段简璧说。 林湘看女儿片刻,虽觉她这次病愈后古怪不少,不经意的言行里总透着一股和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却也没有深想。 “阿璧,话也不要说的太早,你确实还小,未必果真明白谈婚论嫁这些事,嫁与不嫁,还有时间,再好好想想。”林湘笑着说。 “再过几日,景袭和你两位哥哥也该从辽东回来了,你这葡萄酒,是酿给他们喝的?” 段简璧漫不经心应了声,贺长霆快回来了? 那要快些,最好赶在贺长霆回来前把婚事定下。 “阿娘,明日的宴会,我也想去玩。” 林家对女郎并非一味刻板规训,基本的礼仪品德会教,但也不会特别约束他们不见外男,故而林湘只当女儿玩心大,没有多想,大方地说:“去呗。” “那,要是我有中意的郎君,您会不会棒打鸳鸯?”段简璧半作玩笑半作认真地试探。 林湘扑哧一笑,“果然女大不中留,才过及笄,就想嫁人了?” “阿璧,”林湘神色微微一变,仍含着笑,声音却有些沉重,“阿娘不愿意棒打鸳鸯,但也不会对你不负责任。” 她年轻过,也曾为一个郎君痴迷过,她走过的路吃过的苦都比女儿要多,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再步她后尘。 她挑的郎君,她定是要好好把关的。 “阿娘,瞧您担心的,人是外祖请来的,肯定都是人中翘楚,您还信不过外祖吗?” 林湘别有意味地长长“哦”了声,看来女儿果真有心仪的郎君了,她真的只把景袭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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