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若听得出那是禹应焕独有的冷峻嗓音。 他怎么追到这儿了? 秦雪若留心听着外头的动静,直起了上身。 宣于岚之眷恋依赖地倚靠着她,警惕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大概是禹应焕要闯进来,公孙羽拦着不让,小荷解释圣女在里间有事,辛乙什么作用都不起。 禹应焕的耐心很容易消磨殆尽,既然公孙羽不让,他直接飞起一脚开踹,力道之大,直接将公孙羽从外头踹进了帐内,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好在公孙羽穿了甲胄护身,内里没受到伤害,皮肉上有些疼而已。 “小羽!”虽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往日这副身体上的记忆历历在目,公孙羽性格腼腆,年纪是东方阵中最小的,大家都把他当弟弟照顾,宣于岚之当即就要下床搀扶他。 她衣衫不整,又光着脚,未着鞋履,秦雪若和姜故烨一左一右按着了她。 闯到东方阵的地盘里伤东方阵的人,等于是把姜故烨的面子踩在脚下反复践踏,姜故烨脸色很不好看,先对公孙羽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下去休息吧。” 公孙羽龇牙咧嘴爬起来边行了个军礼边退:“是属下无能。” 近战能拼杀得过禹应焕的,还真说不上来有谁。他太不要命了,对于己之外的人,疯魔一般下死手狠劲,只为了赢。因此即便是切磋交流,也没人愿意找他过招,比武时姜故烨的胳膊上曾生生被他咬下来一块血肉,宣于岚之也在他手上吃过了大亏。 眼下是多事之秋,禹应焕向来三天两头撩架的,若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姜故烨懒得与他计较争斗,只是冷声问: “你来做什么?” “你还问我?拐走了我的新婚夫人,还有脸问?”禹应焕是火药桶一般的性子。 他要说的事实是这样,但是用词太难听了,在场的人都皱了皱眉,嫌他言语粗放无礼。 禹应焕毫不掩饰他的凶煞之气。 早练兵结束,他下了校场,没再去理会其他的闲杂事,急切地想回去瞧瞧秦雪若可醒了,住得可还习惯。想对这身处异乡孤苦无依的姑娘好言说上几句话,譬如日后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跟她说,哪怕是想要什么稀缺的玩意儿,他都可以从别处替她抢来。说辞都想好了,他们是盟友嘛,他会关爱盟友,不会让堂堂圣女活得太委屈憋闷,跟着他,其实不是一件倒大霉的事。 等赶上他休沐的日子,他还可以再进深山一趟,替她猎一副顶好的皮子,以免她娇贵的身子在北方冻出了个什么好歹。 谁知,自家帐中空无一人,又听得士兵说笑道,新夫人才醒来便被姜故烨请了去,过了大半个上午也不见回来。 许是北风呼啸,禹应焕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生疼。 他当然晓得姜故烨定是有事才会找秦雪若,但就是憋气难受得慌,胸口堵堵的不舒坦,一定要再把人抢回来才行。 秦雪若解释道:“我只是来替岚之诊病。” “诊病?军中又不是没大夫?你没来之前他们生病就不治了?”禹应焕憋了一股横冲直撞的邪气,不发出来干啥都不安稳。姜故烨何苦早早地抢了他的新夫人呢,显得他无用且孤寡。 姜故烨心知禹应焕就是这个鸟脾气,纠缠下去没好处,对秦雪若作揖道: “今日种种,谢过圣女了。”也是送客的意思。 “小姜世子不必客气,这是我份内的事情。”秦雪若也起身回礼道。 “份内”这两个字又惹得禹应焕不快。 份内?一个两个都算是她秦雪若的“份内”,就他是外人? 再加上他面前这三人的姿势,位置紧密,反而对着他呈现出戒备防御。倒显着他们三个像什么一家三口。 禹应焕粗着声音道:“走不走?” 秦雪若也怕他在外头闹将起来,忙道:“走走走。” 她对人的情绪变化尤为敏感。联想到禹应焕的身世,平时也没个说笑玩闹的二三有人,看到他们其乐融融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她就当是在礼让孤寡儿童了。 “且慢,”宣于岚之拦了一拦,起身在塌下的暗格中翻出了一把精巧的小弩,才巴掌大小,玲珑可爱,“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武器,你没有武功,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以拿出来防身。” 禹应焕立马献上嗤笑:“这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吧?” 宣于岚之不理会他,给秦雪若讲解了一下结构和用法,她拿起小弩对着榻前木制的柜子,轻轻拨动金属拨片,霎时间“嗖嗖嗖”飞出一排短箭。 短箭齐齐射入木柜里,没得只剩一点点尾羽。若是对准的是人的血肉之躯,洞穿人体不在话下。 一把小弩,瞬发,力道极大,禹应焕脸色当即变了。 秦雪若也被骇住:“要是不小心弄反了方向瞄了自己怎么办。” “那就死掉啊,”宣于岚之笑眯眯地把小弩塞到她手上,“就当是我给你的新婚礼物了,好好防身,三步之内,它是无敌的!” 有意瞥了瞥禹应焕,此人若是敢欺负了她的挚友,那就等着血溅当场吧。 女孩子家家,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罗里吧嗦还要聊到什么时候,禹应焕等得不耐烦,直接上前将秦雪若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离去。 “啊——”秦雪若惊呼一声。 “圣女!”小荷急到跺脚,无奈跟上。 宣于岚之紧张道:“他不会对若若做什么吧?” 姜故烨道:“他们是夫妻,做些什么也正常。” 宣于岚之扭头含笑与他对视,目光灼灼:“那等我做了东鲁世子妃,你也会对我做些什么?” 姜故烨呼吸停滞,怎么这一病,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活ʝʂɠ脱脱成了个女流氓,他慌得想跑:“……你好好休息,赶紧恢复过来,明天照常参加练兵!”说完连忙逃出营帐。 禹应焕打横抱着秦雪若,一路上引了不少士兵的目光,旁人说笑道他们新婚小夫妻感情是真的好。 秦雪若怕禹应焕抱不稳把她摔下来,自己也搂着他的脖子,脸颊直发烫。他们本身没发生什么,却白白担了虚名。 禹应焕下手并不怜香惜玉,到了地方,像甩下包袱一般把她丢进帐中。 有兽皮垫着,没把她摔疼,但是她手腕肌肤娇嫩,被禹应焕一甩,立竿见影地红了。 秦雪若揉着手腕,嘟囔道:“你这么凶干嘛……” 禹应焕抱臂冷冷望着她:“少跟那些人玩。” “为何?岚之是我至交好友,姜故烨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你们虽编属不同,却共属戍北军,难道不该同心同德团结一心吗?”秦雪若很是不解。 按理说,军队应该越团结越好,听宣于岚之提到过,禹应焕就跟搅屎棍似的,总能到处惹事得罪人,军中一大半的纠纷都是从禹应焕这边来的。大家晓得他脾气暴躁,大多能忍的忍了,实在忍不下来也会发生冲突口角。动手比较少,根据军纪军规,动手的双方都少不了军棍伺候,结结实实打下去,能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你照做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禹应焕有他自己的考量,不仅仅是和其他人合不来那么简单。 他越是如此,秦雪若便越是要问个明白,故意使了激将法道: “我看你就是性格不好,和大家都处不来,才要我也不和旁人接触。” 禹应焕的性子经不得激,果真急了:“你胡说。我是不能与其他人交好!” “为何不能?”秦雪若追问着。她真是奇了,从来没听闻过军队中不得不交恶的情形。 既然说了,那便说清楚,禹应焕分析道:“你知道寒祺与姜故烨是表兄妹吧?” “嗯,他们感情还挺好的,东鲁是寒祺母亲的娘家,母族势力一直在支持寒祺。”秦雪若处处留心,不难发现他们表兄妹的感情不错。 “寒祺与娈彻的关系,你可瞧出来了?” 秦雪若回想着所见所闻,寒祺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娈彻都用倾慕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少年人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心与炽热: “嗯,一对璧人。” “是,他们的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就差正式走个过场定下来了,”禹应焕又提醒道,“南方阵的闻人顺也同他们交好,闻人顺几次戏称要将南方的商贸丝绸与其他区域互通有无。” 秦雪若心念一动,“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北方阵实在是不能再与他们交好了,否则在主帅看来,军队皆在寒祺之手。你说这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天家无情。 寒浞不会夸赞寒祺深得人心,能御下治军,只会疑心她欺父篡权,骄矜自大,目无主帅。 秦雪若还是有些想不通:“若是在王室子嗣众多的情况下,寒祺遭疑还情有可原。可是主帅是珨王仅剩的儿子,寒祺也是主帅唯一的亲子,为何还会对寒祺起疑心和提防?” “我不知道,但事实如此,”禹应焕微闭了闭眼,想用尽量平常松快的语气,可有些事情就如同一块疙瘩卡在那儿,想无视,却做不到,“我父亲教我的唯一一件事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禹应焕是见过父亲如何将哥哥抱在怀中满目怜爱的,也经历了来自血肉至亲最刻骨的恨意。 所以他是唯一能够察觉寒浞对寒祺感情微妙的人,并且很果断地做出了和寒祺一派对着来的行事风格,从他的晋升提拔速度来说,赌主帅的心思,他赌对了。 不过他也弄不明白,寒浞一天到晚都在阴暗扭曲什么劲儿,寒祺太阳光纯真了让他难受?如今他们王室三代就孤零零的三个人,寒浞板上钉钉地会继承大统,还费劲折腾什么呢。是他他就躺平等待王位落下来了。 “你们这里太复杂了,不适合我。”秦雪若晓得这里不比家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争斗,多得是她看不透的倾轧,可连简简单单地和谁相处不与谁相处都能拿来做文章,未免太憋屈。回了水镜族,她好歹能一颦一笑一喜一怒自由随心。 思乡情绪在此刻到达巅峰,秦雪若又叹:“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最近没什么好的时机,可能要等到主帅放我们这批质子归家,我再顺理成章送你回去。” 秦雪若抿嘴一笑,狡黠道:“反正你父亲也不疼你不爱你,你到时候要不留在我水镜族生活?放心,我很大度,肯定会对你好的,绝对不会像你这般动不动对我吹胡子瞪眼欺负我。” 哪里有欺负了她?单单说她每日随意使用的热水,都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就连主帅都得洗冷水澡呢! 禹应焕被梗了一下,无心解释,提点道:“你以后想和宣于岚之玩也行,只是别那么暧昧地私下里再去姜故烨的营帐了,惹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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