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方的风也和他们南方的柔风不同,跟鬼哭狼嚎似的,活像要撕下人的一层血肉。 不对,这声音不对。 好像,好像不止有风声。 怎么还有“咚咚咚咚”的动静? 耳边“咚咚”的,大白天还能有恶鬼敲门? 盔甲行走碰撞时是金戈之声,怎会有木头声? 秦雪若瞪大了眼睛,蓦地驻足。 身后抬棺的二人差点撞到她后背上。 这下三人都直愣愣停下了,不明的动静还在。 秦雪若双腿一软,问辛乙和百里赫: “你们有没有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啊?” 三人所处的位置较高,风声甚是喧嚣,加之秦雪若是背着身,二人听不清她讲话。 跟他们讲话有够费劲的。 秦雪若叹着气转身又问:“我问你们有没有听到……啊啊啊——!!!” 她话说了一半便转为尖啸。 在高空之中颤抖如筛糠。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因为……禹应焕的棺材盖,居然在他二人驻足之时,仍在跳动! 辛乙、百里赫为表恭敬,将棺椁高举过头顶,听到异动,只以为是对方那头扶得不稳。 此刻见到秦雪若姣好的面容出现惊骇至极的表情,这两憨包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秦雪若好想逃。 后路被堵着了,往前走,终会走到尽头,她逃不掉。 底下密布列队的大军,皆疑惑不解,而在下一刻,便出现了震惊三军的情形—— 棺材盖被推掉,一只青白的手探出棺外,随之,一个身影缓缓从棺中坐起,正是早已被确认死亡的禹应焕将军! 起死回生,为所未闻,众军皆骇,尤其秦雪若吓得快死——她昨夜明明,明明再三查探过,此人没有分毫生气! 大白天的,不至于是鬼吧,或是什么怪物? 各阵营小统领反应不一。寒祺讶然,有其父不动如山坐镇,也没说什么,静观其变。 西方阵娈彻、南方阵闻人顺是少年心性,胆大骄傲,只惦念着共同征战的兄弟的生死,交头接耳道:“禹应焕没死?还是他复活了?” 姜故烨心道ʝʂɠ不妙,指挥道:“东方阵戒备!”若有什么异样,活的根本不是“禹应焕”,而是鬼怪妖魔,必须严阵以待。 久违的天光照到了脸上,禹应焕如置身太虚幻境,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只有他知道,他是真的死过了一回。 “死”的那几天,他像是投入了另一个世界,附身于另一个“禹应焕”身上。 在那一场迥异的人生中,他没有在雪崩中丧生,却没有活得很好,在原本雪崩的时间线之后,没几天水镜族的退婚消息传来,父亲对他愈加恶劣,军中北方阵的兄弟们接连在一次次战斗中牺牲,他被最景仰的人当作一枚棋子,最后像条弃犬一般孤零零地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经历过了那一重境遇,本该死了的他,居然恢复了生机,从棺中坐了起来…… 禹应焕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是的,这是他的四肢躯干……
第5章 .主帅猜疑小夫妻联手演戏度过危机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禹应焕轻微呛咳出声,两次为人,经历两重人世,有恍若隔世之感。 他到底是来到了死后的地府黄泉,还是又重生回最初的世界了? 面前正站着了个宛如月宫仙子般的美艳新娘,喜服上用金丝银线缝制着挥动翅膀的玄鸟,象征着夫妻恩爱和睦,纯金的凤冠上坠了一圈明珠,个个都有指头大小,但再耀眼的珠宝也压不过新娘子的无双姿容。她满眼惊恐,像是从前禹应焕打猎中被逼入绝境的小鹿,脸色煞白,皮肤剔透无瑕,胜过天脉顶端常年不化的积雪,莫名激起了嗜血将军的保护欲。 她的身后是如同沸腾血液的高台烈焰,洁白清透的皮肤在火光映衬之下,更显得出尘绝艳,不似凡人。 她是谁……是来与他成婚的水镜族新娘? 在另一重世界里,水镜族分明对他弃如敝履,嫌恶地丢来一份退婚书,连一句交待歉意也不曾留下,叫他颜面扫地。 禹应焕很是不解,为何在此处的人间,他明明“死”了,水镜族圣女还要千里迢迢过来嫁给他? 他也是突然间醒来,凭着本能推开了棺材板,大脑好多天没用,转不太动,可是,望着面前娇俏的人儿,他好想摸摸她的脸…… 全身依旧是僵直冷硬的,尸僵悄然无声地消解,禹应焕自棺内缓缓操纵着胳膊,抬起来,想触碰到他的新娘。 站在秦雪若的视角来看,却无异于大白天活见鬼,而且这鬼,还对着她伸手,好像是冲她来的! 珨国先祖自人、神、妖混战的时代闯出一条血路,开启了人治的时代,凶兽妖精该杀的杀该封印的封印,与人类相安无事的也可自愿遁迹于十万大山,史料所载的最后一只在人前现身的妖魔也已距今好几百年,但人死复生前所未见,秦雪若只当是鬼怪现世。 她又“嗷”了一嗓子,惊恐得连连后退。 却往了,身后是向上的台阶,退后的过程中又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时失足,竟直直地从高台上坠下! 禹应焕运起内功,一脚蹬在棺材上借力,飞身窜了出去,在空中将秦雪若横腰揽住。 美人腰肢盈盈一握,柔弱无骨。 祭台下的军士们也看了个分明——禹应焕确实是,死而复生了! 只可惜,他们二人从这么高的祭台上坠落,不死也成个半残。 秦雪若感受到了握住她腰肢的手是那么的冰凉,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如此近的距离,她又将他急促的呼吸、如雷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人是鬼还是妖精……”秦雪若喃喃问道。 跟随着求生的本能,攀住了禹应焕的脖子,肌肤相触的那刹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此人的脖颈幽冷,居然给她一种触碰毒蛇的感觉。 好无聊的问题。 禹应焕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废口舌,以他的功夫,摔不死摔不上,但这个女人就惨了。 禹应焕穿着的是玄色的丧服,绣着他们北境的图腾雪狼,二人相拥,大红嫁衣上的玄鸟似乎在轻啄着北境雪狼,衣袂缠绕,看起来像是一对失去翅膀的鸳鸯。 他腾出一只手光速拔掉了秦雪若那根锋利的金簪,以金簪做匕首,往木制的阶梯小楼上扎。 “借你金簪一用。” 还好祭台赶工,搭建时用的是最普通的木料,若用的是石料,还真扎不透。 金簪刺穿木楼,二人在空中停滞了一息,奈何金簪无法承受他们两个人的重量,随之崩断。 不过,即便是短短的一息时间,对禹应焕来说也已足够,一息的缓冲也使二人坠地的速度大大降低。 秦雪若不清楚禹应焕的筹谋计算,只当是他在做无畏的挣扎,金簪崩断时绝望又害怕地又搂紧了禹应焕两分。 哎不对,怎么是她在下禹应焕在上?这样她不就成了垫背的了? 不过,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夫君,好像是看她摔下来才跟着跳下来的……是不是不应该对人家要求那么高…… 离地面越近,禹应焕倒是越兴奋,估算好了时间距离,在秦雪若的后背即将与地面接触之时,陡然托着秦雪若的腰,将她与自己的位置掉了个个儿,换成了给秦雪若垫背的姿势。 “啊大哥你——”秦雪若是没料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夫君这般的舍己为人,还想让他别这么客气呢,只见禹应焕继续发力,抱着她就地打了三四个滚借势卸力,此番一整套组合连招下来,二人什么伤也没受。 只是,秦雪若在空中被拔了发簪,长发散乱,加上打的几个滚,头发衣裙更乱了,反而是她狼狈不堪,像个女鬼。 禹应焕头发牢牢地被束起,穿的衣服本来也是黑色的,蹭了灰也瞧不出来。 秦雪若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失了水镜族的颜面体统,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至少不能如现在一般像条蛆似的扭曲地躺在地上,实在不雅……可接二连三的变故意外袭来,没给她招架消化的时间,她属于道理都懂,可是手脚实在使不上劲儿…… 禹应焕兀自起身,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尘土,单手拎起没骨头一般的秦雪若。 “你自己能走吗?”压低了嗓音问。 也是很久没说话了,声带发音艰涩。 “我腿儿使不上劲……”秦雪若老老实实回答,他们虽然是夫妻关系,但是第一次正式相见吧她就这么靠他身上,也太暧昧了一点吧,她也不想的,奈何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高,加上亲眼目睹死鬼夫君诈尸,没这么快缓过来。 “……”禹应焕只能由着她倚靠着。 “你就是我的水镜族新娘吗?” “明摆着的事。”秦雪若答得有气无力。 禹应焕想笑,可此刻还不是能够放肆流露笑意的时候,比如,秦雪若是外人不清楚戍北军内情,他明白自己仍处于群狼环伺之中。 不是说人活过来了,这事儿就算完,还有一堆棘手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禹应焕提溜着秦雪若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寒浞面前,又带着她“扑通”跪下。 禹应焕动容道:“主帅!小子是承蒙了大王、主帅的福佑,才得以从重伤昏迷中苏醒,一定是天佑我大珨!” 在说到“昏迷”二字时,着重掐了一下秦雪若的手心。 秦雪若怎能不知他是何用意——他本人,不想让人议论是“死而复生”,珨王和太子尚在,怎么会轮到他这条声名狼藉的野狗获得上天这般福佑? 死而复生的人是不能继续活下去的,除非他根本就没死过。 辛乙、百里赫早丢了棺材,稀里哗啦地和北方阵的众士兵一起抱头痛哭庆幸禹应焕没死透,听禹应焕这么说,多年同吃同住培养下来的默契,让北方阵的众人都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齐声道: “天佑大珨!” 在铿锵的呼声中寒浞一言不发,不动如山。 寒祺眸中透着好奇,碍于父亲近日多次嫌她不够沉稳持重,将几要脱口而出的问候都咽了下去。 闻人顺笑道:“禹应焕看来你的命是真的硬,阎王爷都不收你。” 禹应焕人缘不好,人憎狗嫌,动不动跟其他阵的人马起冲突,把东西南中的人都得罪了个便,又生性残暴,凡事靠拳头说话。可无论如何,他们当初都是一同为质的,多年以来,死的死,伤的伤,最初一批站到现在的兄弟们十不存一,闻人顺是真为现在活蹦乱跳着的禹应焕高兴。 闻人顺是南伯侯老年才得的小儿子,男生女相,溺爱无边,如今堪堪二十岁,生得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风流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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