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悠然走进地牢,走到陆庭筠的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却被陆庭筠侧过脸避开。 姜嬛恼怒不已,突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猩红尖细的指甲在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划痕。 她的手指沾上陆庭筠脸颊上的伤口渗出的血迹,将指尖的鲜血放在嘴里吮吸,鲜红的唇角勾着冷笑,“晟安,你在决定背叛本宫之时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荣王败了,你本可全身而退,可你却为了皇后,选择束手就擒,你毫无保留的付出,却换来如今深陷囹圄,爱人的背叛,这一切值得吗?” 陆庭筠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嬛,淡淡一笑,他从未想过荣王会胜,荣王也绝不会胜。 荣王目光短浅,残忍暴戾,他又会让荣王成为君王。 是以他早就知晓荣王必败,而荣王兵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便是荣王败了,他也有办法将崔莺送出宫去,这便是他的打算。 此次骊山狩猎,他真正的目的便借机除去齐国公,而齐国公一死,皇帝身边再无可用之人,倘若皇城被困,无齐国公领兵前来救援,禁军的战力不足以守住整个皇城。 京城守备空虚,他手中还有京城的布防图,要想攻下皇城,荣王手底下的青州守军足矣。 可惜荣王鼠目寸光,掉入了姜嬛和魏颐联手设下的陷阱中,荣王只知姜嬛与魏颐不和,姜嬛因皇权之争和魏颐斗得你死我活,他却从未想过,在利益一致,在生死存亡之际,昔日的敌人,也能成为站在一条战线上的盟友。 姜嬛捏住了陆庭筠的脸颊,迫使他抬头,“陆相乖乖替本宫做事不好吗?你却非要与本宫做对,你应当知晓本宫最恨背叛之人。既然你不想要本宫的信任,那便试试本宫的恨。” “来人,用刑!”姜嬛眉眼一凛。 瑾言手中多了一把带着弯勾的匕首,姜嬛将那把匕首放在掌心把玩,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这种刑罚名叫“弹琵琶”,是将这带着弯钩的刀子刺进人的两肋之间,勾住肋骨,剔之,能让受刑者活活痛死。” 姜嬛缓缓停顿,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晟安乖乖认错,再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本宫便给晟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晟安意下如何啊?” “太后不妨说说看。” 姜嬛用那把匕首挑开他的衣带,露出了里侧紧实的腰腹肌肉。 外头下着大雪,狂风怒号,刮得树叶呼呼作响。 但他却生生疼出了一身汗,那清瘦却紧实的肌肉上已经留下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刀刃在身上留下的冰冷之感,令陆庭筠腰腹的肌肉紧缩。 姜嬛轻嗤了一声,“本宫听说今日崔郦将皇后推下山崖,皇上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又是带人去崖底搜寻,又是亲自跳进崖底的寒潭中寻人,累得精疲力尽,差点伤重晕死了过去。几个太医联手救治,听说人到现在都并未苏醒。” 崖底是一处寒潭,从高处坠落,若是落入寒潭中,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大概皇帝便是不愿放过这一线生机,他不顾重伤,跳进这冰冷刺骨的寒潭中,便是为了救皇后。 “怪就怪在,皇帝一直不喜皇后,因皇后替嫁进宫,一直苛待于她,如今却是转了性了,本宫很好奇,皇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你们一个两个都甘愿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陆庭筠始终垂着眼眸,只有听到崔莺落入寒潭中,下落不明,眼中才有了那么一丝波澜。 他并不关心魏颐的反常举止,只要魏颐没有找到崔莺,他便相信崔莺还有生还的希望。 姜嬛缓缓走进,双手环于他的腰侧,像是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将他抱在怀中,但此刻她手里的匕首正抵在陆庭筠的腰腹之上,“皇上并未找到皇后,但人不可能凭空从这世上消失,皇后说不定还活着,本宫愿意给晟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晟安找到她,并杀了她,以此对本宫表明你的衷心。” 她得不到的,崔莺却能轻易得到了他的真心,崔莺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陆庭筠不惜以命交付,明知是陷阱也要往下跳,如此愚蠢又如此深情,令人震惊,更令人渴望。 弹琵琶这样的酷刑,以陆庭筠如今的这般虚的身体,他根本就承受不住,姜嬛想让他手刃所爱,心甘情愿地诚服于她。 “太后娘娘既然知晓臣对皇后的心意,便知臣不会答应了太后。臣对皇后之心至死不渝。” “晟安,本宫给过你机会的,既然你不要这机会,你便不要后悔!” 她缓缓靠近,握紧了匕首,刺进他的皮肉,刀子刺进两肋之间,他疼的身体发抖,紧紧地咬着牙,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子钻进身体,勾住了他的骨头,那种撕扯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 这种疼痛,让他宁愿此刻就去死。也好过被人折磨致死,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大口的喘息,额上青筋凸起,他紧紧地握拳忍耐着。 心想还好崔莺掉入了寒潭,还有生的机会,只要她活着便好。 匕首刺入皮肉深入,勾住了肋骨,狠狠地往外一拉,陆庭筠疼得脖颈上的青筋绽出,牙齿咬破了舌尖,口中弥漫着一股猩甜的血腥味。 因极度的疼痛,他全身痉挛,颤抖不已,鲜血顺着匕首滴落,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承受不住极致的疼痛,终于昏死了过去。 在恍然间,他好像听到姜嬛对瑾言说,“别让他死了,留着他的命,本宫还有用。” “陆相已经屡次欺骗背叛太后,太后娘娘却一再对他仁慈,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再反咬您一口吗?” 姜嬛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本宫这一生过得太过安逸了,轻易便拥有了这一切,让本宫觉得了无生趣,驯服野兽,本来就是享受野兽渐渐屈服的那个过程,又怎会在乎野兽听不听话。被野兽咬了一口,便放弃了吗?本宫自有办法,叫他绝对臣服于本宫。再说他身上有本宫想要的东西。” 那种近乎痴蠢的深情,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她自认为阅男无数,那些男子臣服于她的脚下,不过是惧怕太后的权势罢了。 她从未得到过像陆庭筠对崔莺的那般痴蠢的真心,那样的真心,那样毫无保留,甚至以命交付的爱,就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瑾言见到太后看陆庭筠的眼神,与她看那些男子的眼神都不同,而兰台的那些男宠,或多或少都与陆庭筠生得有几分相似,不是相貌便是神韵,便知太后只怕是舍不得杀陆庭筠的。 “去查查皇后的下落。”她想看到昔日的有情人争锋相对,反目成仇。 “奴婢领命。” 姜嬛觉得手臂上有些痒,像是起了些红肿的细小疙瘩,痒到她用力地抓挠着手臂,恨不得将手臂抓破了才肯罢休。 “太后娘娘的手臂上起了些红疹,这些红疹好像越来越多了,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姜嬛烦躁地点了点头,又用力地挠出了几道血印子。 回到寝宫,太医前来为姜嬛把脉,却大惊失色,赶紧跪在了地上,拼命的磕头。 “如何了?为何这般惊慌失措,是本宫得了痨病,即刻就要死了?” 瑾言更是出言喝止,“放肆,竟敢太后娘娘面前如此失态,不要命了?” 姜嬛摆手让瑾言退下,痒得心里烦躁,“你若再不说,本宫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娘娘的症状好像是花柳病。”太医怯懦出声,头恨不得埋进地底下。 姜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哆嗦发抖的老太医,气的一把将手边的杯盏砸在老太医的脑门上,老太医吃痛的捂住了脑门,被砸得鲜血直流。 姜嬛烦躁起身,越是烦躁,便越是觉得浑身奇痒无比,怒吼道:“给本宫去查到底是谁!本宫剁了他!” 定是那些从宫外寻来的侍寝男子身上带了这种脏病,她这才染上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症。 瑾言也觉得很震惊,那些男人进宫前都是被太医严格检查过,都是身体康健,精壮有力的男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动怒伤身,太后娘娘要保重身体啊!”瑾言在一旁劝说,又对太医吩咐,“请太医赶紧为娘娘写药方,”这花柳病是不治之症,无药可医,好在是发病的初期,服用药物,可减轻症状,也可减轻痛苦。 太医将药方交给瑾言,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这才战战兢兢地出了太后寝宫,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长吁了一口气。 瑾言跪在姜嬛的面前,“娘娘,太医说这病只要娘娘定时服药,近期不要与男子同房,这药也并非无药可医,娘娘还应保重身体要紧。” “滚开。”姜嬛一巴掌打在瑾言的脸上,锋利的指甲在瑾言的脸上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姜嬛抓起一支金簪,用力地划向自己的手臂,想用疼痛来止痒。 瑾言一把抱住了姜嬛,夺过她手里的发簪,“娘娘请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 崔莺睁开眼睛已经是三日后了,她便发现已经坐上了前往临安城的马车上,那种坠入寒潭中的那种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绒毯,怀里还被塞了个暖炉。 只见姜怀瑾怀里抱着剑,靠坐在一旁,好像睡着了,她便明白是姜怀瑾救了她,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崔莺觉得头晕脑涨,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发疼,她轻咳了一声,姜怀瑾听闻动静,睁开眼睛,“莺儿终于醒了。” 崔莺觉得身子沉重提不起力气来,“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的案几上放着小小的炭炉,炉中煨着已经煮沸的茶水,姜怀瑾赶紧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嘴边,见她起身,赶紧扶她躺下,“莺儿先躺着歇一会,是我将你从寒潭中救出,只是莺儿的身体本就虚弱,又在大雪天坠入寒潭,因此着凉染上风寒,已经高烧了两日了。不过现下已经退了烧,前面就是临安城了,莺儿可再睡一会,到了我再叫醒你。” 姜怀瑾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她淡淡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好在是逃了出来。 见她对自己极为客气,姜怀瑾垂下眼眸遮挡眼中的黯然神色,但他心想,既然崔莺已经出了宫,他也会带她离开,只要她愿意,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姜怀瑾犹豫了片刻便道:“我自作主张将莺儿带去了临安老家,不过若是莺儿不愿去,或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愿陪莺儿一道前往。” 她握着茶盏,手心传来一阵暖意,她想起了陆庭筠将她小小的手掌放于他的大掌中,那温暖的手掌总是能将她的手捂热,就像是在冰雪天待久了,总是会期待温暖的春日。 她不知自己为何还是会想到陆庭筠,许是她骗了陆庭筠也骗过了自己,沉迷于同他的虚情假意,就连她自己也当了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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