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是在翠玉轩被发现。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抓起一口雪,塞到自己嘴里。 凉凉的,好舒服。 可是她一边觉得舒服,一边觉得冷。 她如一个燃烧的火炉,被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雪地里的火炉,终究是要熄灭的。 沈兰想,也许她就要死了。 她想到爹娘,想到兄长,又想到梅绫。 也许女子的一生就是这么无奈且悲凉,她累了,真的好累。 沈兰闭上了眼睛,感受这体内的滚/烫,也感受着这漫天风雪。 一时间,她理解了勇敢赴死的梅绫。 忽的,耳边传来一个脚步声。 沉重,有力。 绝不是女子的脚步声。 沈兰惊醒,不会是萧瑞追过来了吧? 但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他头上一顶黑玉冠把墨发束起,长发散落,擦过他极其好看的挺拔肩背,落在用金丝绸带系紧的窄腰后。 是个身姿极其漂亮的人,宛如黑夜里一朵静谧优雅却又矜贵的黑玉兰花。 不是萧瑞。 沈兰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不觉得恐惧,她望进他漆黑又深邃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的主人此刻也看着她,眸光怜悯、同情,又温柔。 一时间,沈兰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燥/热都减轻了不少。 “你是谁?”沈兰发出声来,她从未听过自己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呕哑糟咂。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又从瓶中倒出一粒绿色的药丸来,递到沈兰的唇边,“这是解药。”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夜,却又是那么温暖,让人信任。 沈兰一下子明白,这是上次在小石桥救过自己的那个黑影。 清凉的药丸此刻就在她的唇上,沈兰红唇微启,男子便把药丸送到了她的口中。 冰凉的指尖擦过她饱满温/热的红唇,沈兰身体下意识轻轻颤了一下。 男子眸中一瞬间的错愕,忙收回手,背到身后,轻咳了声,声音依旧冷静,“能站的起来吗?” 但在沈兰看不到的身后,那被红唇蹭过的白玉般的指尖微微泛了几分嫣红。 沈兰其实没什么力气,她的身体都还是软的,可男子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躺在地上,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刚爬起来,还未站好,便又要摔下去。 这次她没摔在雪地里。 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微微屈身便将她打横抱起。 没等沈兰反应,男子腾身一掠,恍如话本里的绝世侠客般,运起轻功,便带着她往落雪斋去。 原本至少要半刻钟的路程,竟被他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落雪斋的房顶上。 他抱着沈兰,跳到她门前的廊子里,一脚踹开门,进了屋里,又进了内室,将她放到床上。 他很干脆的把她放下,却也十分轻柔,从始至终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谦谦风华如君子。 “日后出门要小心,莫再单独一个人。”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沈兰忙叫住他,“公子,你为何要救我?你到底是谁?” “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看着床上的女子,想到方才翠玉轩中她倔强坚韧的模样,男子的眸光微颤了颤。 若不是沈兰做到那种地步,他也许是不会出手的。 男子脚步只略顿了下,继而大步离开。 出了沈兰的房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这茫茫无际的风雪之夜。 直到离开定远侯府,他解下自己的面纱,直面这寒冷风雪,大口的呼吸。 清隽俊朗,丰姿如玉,便是在这风流荟聚的上京城里,都是少有男子能企及的极好相貌。 男子白皙的面颊绯红,双臂和胸膛里恍如余留着少女身体温柔的触感与馨香,寂静的漠漠黑夜里,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他,还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过。 他被她坚韧倔强的气节所折服,为她含泪盈盈的秀眸而震颤。 良久,他那躁动不安的双眸才又重新恢复如水的平静,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计划,他心中又不禁为沈兰而担忧。 这样一个如明月般无瑕秀丽的女子,那个人竟要这样毁了她…… 翠玉轩内。 床榻上,萧瑞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在意识到沈兰那帕子是蒙汗药时,他就屏住了呼吸,并未吸入太多,只消一刻多钟,便醒了过来。 他翻了个身,大仰八叉地躺到床上,不禁低低的笑了起来。 但只是片刻,身体里的燥/热涌出,萧瑞猛地起身,走到屋内的炭炉前。 香气就是从这里涌出来的。 是谁在炭炉里放了香料?又是谁把沈兰送到了他的榻上? 萧瑞思索不得,冷笑出声,转身从这充满香气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不过是得了太子的小小垂青,竟已经这么惹眼了吗?竟然有人想要借他之手毁了她。 他抓了一把冰凉的白雪,攥入滚/热的掌心。 没想到刚刚成为皇帝眼中定远侯府的弃子,便又有人把他当做了棋子。 可惜,他萧瑞不是任人摆布之人。 落雪斋。 沈兰躺在床上,渐渐恢复了气力,那男子给她的解药,也让她的神识无比清明。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她隐约听到锦书的哭声。 火把在院子里闪烁着,映得她这屋里也有了些亮光。 她觉得自己身子好了些,便从床上起来,出了门。 院子里此刻足有十来个人,锦书哭的泣不成声,一旁萧珏举着火把,“锦书姑娘,沈姑娘会没事的,你们在这休息,我再去带人找她。” “不,我也要去,姑娘要是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锦书的衣裙沾了泥巴,一看便是在雪地里摔了,此时十分狼狈,但却又倔强得不行。 沈兰不由心疼,从廊子里走了出来,“锦书,我已回来了。” 听到沈兰的声音,众人忙看过来,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锦书着急地跑到沈兰的身前,“姑娘,你去哪儿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啊,你的手上怎么这么多血?” 沈兰被金簪刺中的伤口此刻已经微微结痂,但方才流了大量的血,染红了整只手和宽大的衣袖,看起来很是吓人。 她方才毫无力气,也没有时间处理这个伤口。 萧珏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不禁呼吸一滞,忙吩咐道:“快去请钟大夫过来。”
第28章 高嫁 锦书忙让人烧了热水来,拉着沈兰去屋里清理伤口。 她用帕子把旁边的污血清理干净,看着伤口处翻开的血肉,心疼得不行,“姑娘,你这是怎么伤的呀?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么深的伤口,不知伤到的时候沈兰得有多疼。 想到自家姑娘从小都是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如今孤身一人到了上京,连连的多灾多难,上次更是连性命都差点丢了,她不由鼻头一酸,眼泪滚了下来。 沈兰忙伸手去为她擦眼泪,“是我一时脚滑从高处摔了下去,正巧那有排削尖的竹篱笆,不小心碰到了,只是看着伤口深,其实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姑娘往日里就是这样,病了伤了都自己硬撑着,受了委屈也什么都不说,你越是这样,越让人家担心。”锦书一边抽噎,一边拿手背擦着眼泪。 她真的想帮自家姑娘分担一切,可沈兰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正说着,府医钟大夫跟着林妈妈进了内室,来帮沈兰看伤口。 沈兰知道瞒不过他,先开口道:“钟先生,我只是被一根削尖的竹篱笆刺伤了,不碍事的,劳烦你了。” 钟大夫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出沈兰的伤口是尖锐的利器所伤,但听到沈兰这么说,便识趣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姑娘这伤不轻,少说也得修养半个月,这两日莫再提笔劳累,老朽给您开点药,按时敷上就好。” “多谢先生。”沈兰感激地道。 门外,风雪依旧。 萧珏身为外男,不能进沈兰的闺房,便一直在外面等着。 等到钟大夫出来,他忙上来问道:“钟先生,沈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钟大夫想到沈兰方才故意隐瞒,看了看周围的人,不由迟疑了下。 萧珏立刻察觉到他的顾忌,“先生这边请。” 他将钟大夫请到院中角落,方才又道:“请先生如实告诉我。” “沈姑娘说她是被竹尖所伤,但依老朽看来,凶器恐怕是锥针或者……簪子,而且,从伤口的方向看,她手上的伤应该是她自己刺伤的。”钟大夫顿了下,忽然叹了口气,“沈姑娘下手又快又狠,再刺深些恐怕整只手都要废了,真不知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听到钟大夫这么说,萧珏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他让康来拿了二十两茶水银子来,塞给钟大夫,又嘱咐道:“先生,这件事情希望你能替她继续隐瞒,莫再告诉其他人,就算老太太和大太太问起来,也请你什么都不要说。” 钟大夫在侯府已久,早理清了侯府关系。 他知晓,这侯府早晚都是萧珏当家,自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忙收了银子答应下来。 待钟大夫走后,萧珏看着沈兰房间的方向静默了好一会儿。 “爷,沈姑娘已没事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一旁的思檀小声地提醒道。 萧珏转眸看向冻得小脸通红的思檀,心里一软,“回吧。” 屋内。 沈兰敷了药之后,便让林妈妈等人都回去休息了,身前只剩下锦书一人。 夜色深沉,主仆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忽的,锦书垂下眸子,走到沈兰面前跪了下来。 沈兰从来都把锦书当自家姐妹,忙起身扶住她,“锦书,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要是把奴婢当外人,或是觉得奴婢嘴快、藏不住事儿、不值得托付,就把奴婢发卖了吧,再去寻好使的来。”她委屈地眼泪掉落下来,只觉得满腹酸楚。 “你这是什么话,你与我情同姐妹,更是亲人,我怎会发卖了你?”沈兰道。 “那姑娘就告诉锦书,到底发生了什么。”锦书自小跟着沈兰,亦与沈兰一个脾性,倔强又固执。 沈兰看她如此,不由叹了口气。 片刻,她拉着锦书一起到床边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沈兰尽量说的轻描淡写,但锦书还是听得毛骨悚然,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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