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在发愣,宋珏知她不情愿,可他浑不在意,依旧用命令的语气道,“还不过来?” 洛宁闷着着头,任由珠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走近他身旁垂眸听着。 “我这纱布开了,你替我系好。”见她袖中的指节隐约蜷起,宋珏更是来了兴致,“你若不过来,我便告诉他,你将宫灯卖了。宫中所赐的琉璃灯,就被你卖了区区几百银两,你以为若是深究,私自倒卖宫中之物,你能全身而退?” 闻言,洛宁旋即睁大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宋珏怎么知她卖了那盏琉璃宫灯?还知道她卖了多少银子。 她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当铺卖任何东西都是有凭证的,她这几天还卖了杨晟真送的那么多药膏,不知道有没有被宋珏抓到把柄。 她不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在这节骨眼上,她千万不能再惹杨晟真不快,万一最后他迁怒于她该怎么办! 纤细如葱的指节顺着纱布不停动作,未染寇丹的指甲泛着轻柔的粉晕。她垂首缠着纱布,白皙细腻的脖颈从藕荷色衣领下露出一节,隐约间还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耳垂下三分的地方,依旧洁白若雪,并没有任何红痕。 宋珏有一瞬间心神恍惚,这么一想,杨晟真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越美丽的女人便越危险。凭他多年的经验,这样美丽的女人,柔弱的外表下绝对隐匿着一颗不可告人的心。 洛宁给他包扎间,宋珏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从食盒里拿碟子,见是云片糕,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他竟然吃了她送给知韫哥哥的云片糕?她系绳结时不由得心生怒火,紧了紧,宋珏旋即变了脸色。 “不但长得如花似玉,还这般心灵手巧。”他反手用左手捏起她的下颌,轻轻往上抬着。眼神里意味不明,唇角扯着笑,“恐怕不只是糕点,这人,他也是喜欢的。” 说完就放开她的下颌,洛宁还未从方才的恐慌中恢复过来。他这话,似乎是知道她与杨晟真的关系了? 不过方才凑近了,她似乎闻到了花生的气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拿错了,才能在宋珏这里蒙混过去。 直到洛宁走了,齐大夫也没有再出来。宋珏看着女人略微急促的步伐,心中的波澜竟然久久不能平静。 凝视着那道藕荷色身影,他突然想从杨晟真那里,将这女人要过来,好生盘问。 “她怎么了?”齐大夫被小厮引进来,宋珏抬眸,神色凛然地看向他。 “表姑娘身子本就虚弱,想来是气血不足,才导致晨起头晕。” 原来是真的有事,宋珏看着身上掉落的一些糕点屑,不悦地掸了掸。 芷梅院。 刚入冬,郑氏每天不是乏力就是嗜睡,今日竟然还咳了血。 杨晟真身为儿子,忙完未来“岳父”那边的丧事,自然得为母侍疾。 屋里的地龙烧得太旺,连杨晟真都隐约有些不适。可郑氏还昏迷不醒,他亦不能离开。 穆广元坐在榻边,替郑氏侍着针。 “安神香可燃了?”穆广元看向淳月,神色认真。 “昨日从太太睡时就开始燃了,太太近来总是起夜,都休息不好。大姑奶奶听闻,就从徐国公府里叫人送来好多安神的香料。” “可是香有问题?”杨晟真看着他施针,视线却始终落在郑氏身上。 “没有,只是这香气味太浓,并不适合安神。” “不可能吧,大姑奶奶说的是,就是安神香,对太太身子好。”淳月拿起小匙,盯着那鎏金狻猊香炉,有些心疼。 “将香灭了。”杨晟真抬手示意她,淳月就算再不舍,也只得听命行事。 “我母亲她如何了?”见郑氏神色安详地躺在榻上,杨晟真想起了那日在王家满院白绫的场景,声音都沉了几分。 母亲?穆广元用余光瞥向他,察觉他神色凝重,堂堂杨氏未来宗子竟连形容都潦草了几分,心中腾起一丝嘲意。 “夫人约莫是病到根上了,且是多年累积所致……”他刻意压下云淡风轻的神情,满脸忧伤地回道。 “什么病到根上?” “许是多年前,夫人在月中修养好,这才落了病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多年积劳成疾,所以在下才说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治不得……” “那就有劳穆大夫了。”杨晟真站得久了,竟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淳月心疼的得看着他,“公子您已经累了四个时辰,这里有奴婢看着,公子快好好休息吧。” “无妨。” 穆广元并未插话,只是他颇为好奇。若是杨晟真知道了那件事,会不会还能像现在这样,对他这心心念念的母亲侍疾床前。 窗户打开,熏香的气味儿渐渐散了,穆广元下了最后一针,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芸娘!”郑氏脖颈抽搐,双手死死抓着床褥。 “救命,别杀我,芸娘……啊!”郑氏突然惊醒,瞳孔放大,心有余悸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母亲。”杨晟真见郑氏醒了,急忙接过丫鬟温好的汤药,打算喂给郑氏。 “啊!”郑氏看见杨晟真,转瞬间精神错乱,胡乱抬手打翻温热的汤药,尽数溅到了他的衣衫上。 “太太这是被梦魇住了。”穆广元见状,取了针。转瞬间,郑氏又昏了过去。“今日就先到这吧,等后日在施针。” 杨晟真默默看着昏迷不醒地郑氏,随后又想起方才穆广元的动作。身上的洇湿令人难受,他走到门外,看了眼墨七,“去宫里请刘太医。” 穆广元,三方士,刺客,芸娘。 杨晟真看着院中覆满落雪的银杏树。怎么会这么巧,穆广元一来他的母亲就被梦魇住还唤了“芸娘”的名字。 三方士和穆广元的身形倒是有几分相像,且去王家吊丧那日,他特意查了,只听说那日穆广元身子不适在厢房里休憩。 只是这一切却莫名有些巧合,他看到的,未必不是旁人想让他看到的。 芸娘,杨晟真从暗格里拿出那枚墨玉的坠子,上面用行书刻着两个字,就是“芸娘”。 可也从未听过有人能控制别人的梦境,除非他母亲见过芸娘! 只是如今他也是猜测,穆广元与三方士有何关联他还未有证据。不过是时候提醒东宫警惕起来了。 “公子,表姑娘过来了。”砚池看着门外那单薄的身影,立刻垂下眸,一时有些心虚。 杨晟真想起自己沾着汤汁的衣裳还为换下,“让她先去外间等着。” 从书房出来时,他已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披风。黑色庄严威重,且他此刻的神色还谈不上愉悦,洛宁瞅了一眼竟觉得有些陌生。 也是,有一两月没见他了。 “二表兄,你瘦了。”她娇声颤颤,眼眶似乎还有些红。 疲倦使他一时精神不振,微垂竟眼帘竟显得几分淡漠来。洛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专挑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来。 “为何将佛珠还我?”忙了好些日,再见她时,杨晟真还是越不过那串被还回来的佛珠。 仿佛将他的一腔热情,无情扔了回来。 “不是我……”洛宁酝酿好了情绪,泪珠落得如淅淅沥沥的春雨,“那日王家姐姐见我手上带了二表兄的佛珠……她……” 究竟是她自己想摘的还是别人强行摘的…… 杨晟真并未言语,只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珍娘,你同我说实话。” “二表兄……”洛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方去凌清阁,冰凉的雪水将鞋面彻底浸透。如今足下如同踩着冰渣子,整个下身都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还好意思问,王绘青欺辱她的时候,他不出面,还口口声声地说对自己好。这未免也太过可笑。 “那日你来扶光院,也不是要拿字帖的吧。” 他一提,洛宁才想到这茬。她有些后悔,方才怎么偏偏忘记那日换坠子的事了。确实,她本意是去换坠子,拿字帖只是借口。不过是怕后来他起疑,这才又将佛珠取下。 “二表兄,我还是回去吧。”如今确实已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方,他既然认定了她是拒了他的情意,那便不会再执着于自己这个玩物。 世上男子大多都极爱面子,她既然几次三番地拒了,他再纠结,岂不是把自己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任凭他还有一丝血性,许是不会再执着与她。 这样最好,最符合洛宁的预期。从今日之后,她与杨晟真便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后面她也能走得一身轻松,再无后顾之忧。 “珍娘这是要同我划清界限了吗?”杨晟真已然起身,晦暗的眸子里闪着无奈的光亮,神情带着几分疲倦。 她是承认了? 可方才她又过来做什么? 杨晟真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时想起今日在芷梅院见到的那个云淡风轻的人。似乎只有他置身事外,不受情之羁绊,何况还有人时常过去解闷。 “穆广元有什么好?” 薄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广袖中的指节紧紧攥起。洛宁闻言转身,被他炽热的视线烫得心中一滞。 “二表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洛宁也堵着一口闷气,这么久以来,他要成婚了,为了讨好未婚妻就将她视若无睹。天知道那日磕在墙上有多疼。 “我去凌清阁,不过是……”洛宁硬生生挤出了一汪清泪,“那日王家姐姐来扶光院,见我在此。许是误会了什么,就要和八妹妹一起拉着我去大太太那里搜身……” “二表兄可知,当时老太太寿辰,多少双眼睛盯着洛宁,谩骂,嘲讽,侮辱……那时二表兄尚且能公正地为洛宁主持公道……” “我虽然是姑母的侄女,杨府的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表姑娘,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啊。二表兄知道,八妹妹的嬷嬷那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的时候有多疼吗?” “王家姐姐和八妹妹身份尊贵……且姑母又对我那样好……这时候,我怎么敢反抗她们?”洛宁潸然泪下,水汪汪的杏眸哭得梨花带雨,杨晟真心中猛地一揪。 他以为,将佛珠给她就能安下她的心,没曾想,佛珠是死物,压根护不住活人的心。要护着她的,还得是他自己。 可恨的是他没能早些悟出这个道理来,总以为她在府里无依无靠,没有他便活不下去,将来还是得依附着他生活。 那时,他以为,只要她能等他,等他处理完这些糟心的事,他便不会负她。 洛宁觉得自己说得也是够多了,且她也不再想理会他,干脆提着食盒就要离去。 杨晟真哪能真让她走,还没出了里间,他就抓紧了她的手腕。 温热的大掌触碰到寒凉的腕子时,他也忍不住一惊。之前只知她气血不足,体内寒凉,没曾想已到了这个地步。那日说好的带她去净禅寺寻慧慈法师的事也未能如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7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