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宁真的鼓起小嘴,絮絮叨叨地数落穆广元,他不由得心情大好。顺势端起手边的五福粥,如今已经温了。 “砚池。”杨晟真起身看向天色,“将这粥先用水温着。” 怎么不喝完啊!洛宁背对着他,眨巴着眼睛,急得团团转。 “怎么了,二表兄,可是粥……不和胃口?”她状若撒娇地拽住杨晟真的袖子,眸光含泪地望着他。 “并未,只是等下还有要事,这粥我等晚上回来再喝。珍娘放心,我定然会将粥喝完的。晚上梁王府的人就要接你过去了,珍娘先好生准备着,等明日,我来娶你。” 他说罢,还捏了捏洛宁柔软的脸颊,留恋不舍的目光终于收回。 看着他离开了,洛宁也不好再待在扶光院,可方才他才喝了一口。按理说这药效这么猛,杨晟真会不会半路睡着,然后错了一些事? 回了流云院,洛宁开始收拾东西,反正杨晟真也说过今晚送她去梁王府,那她此刻收拾也无可厚非。未雨和先雪也看不出什么,洛宁只拿了两身衣裳,还有早已折合好的银票,寻了个借口出门等着穆广元。 紫禁城中。 “穆广元可在府中?”杨晟真询问身边的墨七。 “半个时辰前出去了。” 身前的宋徵闻言剑眉一挑,“正巧,宫里的那位,方才从去了养心殿。如今孤倒查出来了,他是二弟的人。” 祭礼还未开始,太子着一众文武官员候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之上,准备和太子一起为圣人祈福。 “禁卫军已做好准备。”宋珏今日未穿禁卫军的服饰,而是一身比杨晟真官高一阶的正三品青色官服。 “父皇啊父皇,既然二弟不仁,那休怪我无义了。”宋徵闭上眼眸,抬眸看向前方的长明灯和祖宗牌位。 古朴浑厚的乐声一响,朝臣随着太子一同跪拜替君父祈福。只是杨晟真放才跪下,一阵眩晕感旋即侵入脑髓。他眼疾手快以掌只地才险些没有栽倒。 见宋珏投来目光似若询问,杨晟真旋即摇了摇头。 见三方士在司礼太监的带领下缓步而来,跪在圆台上整那一套有的没的。杨晟真注蹙眉凝望着他,面无表情的地用手心划过腰带,一指长的血口乍然出现在眼前。他闭上眼眸,攥紧右掌隐于袖中。 好在官袍是深绿色,血淌到衣服上也看不出什么。 “可求问出什么?”扯着嗓子阴柔声音从一旁传来,三方士走下台阶,朝大太监吕禾行礼。 “荧惑守星,君父危矣。” “那,可有破解之法?”宋徵神色认真地看向他,只不过余光诧异地瞥向姗姗来迟的二皇子宋规。 “有,须至亲至正之人以身换血,方可就君父于危难。” 此言一处群臣惊愕,连宋徵都旋即沉下脸来。谁人不知,至亲至正,太子的生母薛皇后乃董太后嫡亲姐姐的女儿,当年仍是安王的陛下与薛皇后可谓是亲上加亲。 “一滴血罢了,孤岂会吝啬至此?”宋徵看向愈来愈近的宋规。 正要动作时杨晟真骤然开口。“不知,微臣有些好奇,道长是如何占卜问天?凭何道长以一人之言而代天意?道长不过区区二三十载,又岂能压住天的福泽?” “本道是圣人亲封三方士,莫非大人不信君父?是要忤逆君父?” “呵,好大一顶帽子。”宋徵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来人,将这招摇撞骗之人拿下!” “谁敢!”不待太子出手,二皇子立刻大声呵斥住他,“皇兄这是做何?父皇若知道长如此受你辱没,待父皇醒来时皇兄又,如何交代?” 他故意咬中这四个字,这段时间太子愈发猖狂,整个朝廷莫不成了他一个人的朝廷。可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父皇未驾崩,东宫的位置指不定还有什么变动。 “孤自有交代,只是二弟一味地维护这个妖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弟同这妖道有何勾当。” 正争吵间,一个太监急速而来,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君父醒了!君父醒了!” “君父醒了!” 奉仙殿前的众人皆是一惊,纷纷随着太子和二皇子赶到养心殿。三方士跟在二皇子的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你怎么了,子明?”察觉他脸色发白,唇无血色,宋珏挤开人群,关心询问。 “莫要管我,先去先去养心殿。” 圣人醒了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宋徵监国以来做了太多事,二皇子得意地看向那边的的太子等人。 只是还未走到养心殿,隔着很远的宫墙就听到了绵长悲恸的哭号声。接着是悠长浑厚的丧钟声。一声有一声,此起彼伏。 “妖道!来人,将妖道拿下,速速处死。”太子眼眶猩红,抽出了侍卫手中的剑指向三方士。 只是一时混乱,二皇子唇角勾笑,迅速隐没于人群之中。三方士也紧随其后。 看着人不见了,太子转身,和杨晟真对视,旋即吩咐了身边的亲卫,宋珏更是脱下了官袍,露出了里面的一身兵甲来。 其实圣人昨夜就断了气,太子故意隐瞒不报,用特殊的汤药吊住他的脉搏,才蒙骗过那妖道。这一切为的就是钓出二皇子的党羽。除去二皇子,他的皇位才能坐地稳妥。 二皇子刚出城,潜伏的士兵早已出现在了宫城门口。 可见无论今日圣人醒是不醒,二皇子都要强行逼宫。杨晟真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只是他们早算出了今日这一招,才能及早做出准备。皇城的禁卫御林军,早已埋伏于何处,只等着对这群反贼一网打尽。 不过一会儿,兵刃相接,二皇子的兵马处处陷落,似乎无论在何处,他们都是腹背受敌,不仅有宫墙上的羽林军,还有外城的兵马纷至沓来。 穆广元意识到中计了,遥望宫城高处的身影,漆黑的眸中闪出一抹狠厉。他旋即脱去外袍,撕去假面,朝着城中而去。 他早就与珍儿约定好在永诚书肆会面。本以为随二皇子逼宫成功,到时入主皇宫,杨家,杨晟真,顾氏通通都跑不了,他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奈何,二皇子关键时候却不中用,教杨晟真和太子算计了。 呵呵,不是明日就要成婚吗?那今日就送他一份大礼。 一开始城中人来人往,嬉闹不绝。不过一会儿人流开始沸腾,似乎听说哪哪死了人,何处在打仗。洛宁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此时听着外面早已安静如常。 耐不住好奇,她回头望了一范掌柜,得到允许后才将门开了小缝。 看清来人后洛宁旋即吓得阖上了门。 杨晟真,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珍儿开门,是我,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知韫哥哥?” 没有迟疑,洛宁迅速打开了门,久违地没有见过他本来的脸,忍不住心下乱跳。 穆广元常年易容,故而皮肤较杨晟真更为白皙。不过但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和我阴柔,久不见光,几乎更能清晰地看到他额上的青筋和血管。 洛宁被穆广元掐腰抱上马,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她不可置信地侧眸看向身后的男子。 穆广元劲瘦的臂膀环住她的腰肢,握住缰绳,长腿用力加紧马腹,带着她极速而行。 到了城门出,二皇子的兵马已然溃败,禁卫军见有人骑马而过,旋即持枪拦截,“我出城办事,尔等奈何阻拦?” 他只是冷着脸色,眸光淡漠,那士兵见是杨二公子,旋即收了长枪放人。 马驰行得太快,不知磕到了什么石块,突然间洛宁身子一个趔趄,磕到了前面的马鞍上。她试着起身,才发现手腕不知被什么缠住。 “怎么了?”穆广元见她爬在马上,锐眸一扫发现了她腕上的佛珠挂住了缰绳。当机立断,他用力一扯,绳线断裂。佛珠向四周飞散。 “谁放了人?”见一匹乌雎急速而过,城墙上的宋珏和杨晟真意识到不对,旋即下楼赶来。 那小厮见到宋珏,旋即道,“秉大人,方才杨大人带着一个姑娘过去了。小的见是杨二公子,故而放行。” “什么?杨二公子?”宋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小兵,随后回头看向方才下来的杨晟真。二人对视一眼,宋珏正欲继续质问那小兵,却被杨晟真抬袖阻止。 乌雎早已不见踪迹,杨晟真垂眸注视着那处,却意外发现脚边有颗熟悉的珠子。那珠子陷入泥土中,几乎不见痕迹,倒像是被踩进去的。 他蹲下身,顺势捡起那颗佛珠。谁料视线一扫,周围还有第二颗、第三颗…… 心中犹如被一块重重碾压,血肉模糊的手握着散珠。他起身看向那士兵,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容看得宋珏起了一身冷汗。 “你说,方才有个跟我相貌相似的人,带走了一个姑娘?”
第58章 撕裂(修) 沾染泥土的佛珠仍在血渍干涸的指尖流转, 一股眩晕感又用直窜额头。 穆广元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掳走珍娘! 杨晟真将那佛珠攥进掌心,冰冷地眸子直直看向远方。而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将散珠扔揣进袖中, 起身跃上近旁的马匹,扬尘而去。 宋珏反应过来时只能望尘莫及。如今城内暂时缺不得人,他唤来城楼上的墨七带人跟上。 将近黄昏, 二皇子逼宫叛乱的事已落下帷幕。太子念及手足之情,将二皇子贬为庶人, 永远幽禁于天牢。不过叛乱虽平,京中的店铺巷道却是被战火摧残的千疮百孔, 百姓负伤者不计其数。 宋珏正带着禁卫军收拾残破的街道, 不期却然见宋海珠带着面纱领着一群人过来了。 见那丫头纵情肆意恍若无人的模样, 宋珏心中的火气登时燃起, “你来添何……” 见她带着布匹财帛去了受难最重的洪恩坊, 宋珏斥责的话语登时卡在喉中。洪恩坊是宫城南边的街坊, 二皇子领兵造反时几乎将这里清空毁坏。那些不愿离开的百姓死死护着自家的房宇财帛,却不料被杀红眼的反贼当场屠戮。 如今战火已止, 街坊毁坏参半, 耳边是绵绵不觉得哭号声。面对如此乱象,太子殿下为取得民心自然会施展一些作为。 “……你这般鲁莽,成何体统?”见宋海珠直接将那布匹往裹着藏蓝头布身材干瘦的老叟身上一扔,宋珏登时黑了脸。 宋海珠闻声只是瞪了自己兄长一眼,旋即大步走近那老叟,拾起那布匹往那老叟身上砸。 “老东西,叫你欺负阿婆!”方才她刚来向阳坊分发布匹, 就见这老叟对一年迈体弱的阿婆拳打脚踢。 宋海珠当然不能忍,虽说这些人如今是受了难的苦主, 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即使需要给他们受害的补偿,那挨她一顿打也无可厚非,毕竟是替阿婆讨回公道。 “大周律法,肆意欺辱老弱孤寡者,杖三十。”深黑的皂靴越来越近,只见那钉钉子一样目光狠狠砸在自己身上,像是把她摁到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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