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现在她身上只有一件丑死了的褐色毡袍。 阿缇忽然希望哥哥的大婚早一点到来,这样霁国的公主就再也不能穿属于她的国家的服饰,只能穿上他们草原的衣服。 阿缇不想站到霁国公主的身边,显得她此时更加狼狈,就那么躲在远处,等着乐平快点离开。 但她看到乐平也在哥哥的帐外吃了闭门羹,心中很是畅快。 那海从草场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藤编的笼子,笼子里蜷着一只小小的火兔,好像一团球。 他一路提着笼子,走进了主帐。 阿缇很早以前就求莫日极给她抓一只火兔,莫日极答应了要给她抓。 难道这一只火兔就是给她的? 阿缇提起了希望,果然哥哥不会那么狠心对她。 和马奴的事情,是她做错了,哥哥惩罚过她了,但还是心疼她的。 她伸手,抓乱了头发,又将毡袍解开,让风钻进身体,浑身冻得冰凉,令脸色更加苍白。 那海将火兔带进帐,很快又出来,去请牧乔。 阿缇走到帐边,睨了垂着首在发呆的乐平一眼,就要往主帐里去。 两边的殷奴侍卫互相对看一眼,犹豫一瞬,出手阻拦。 阿缇瞪着他们:“本公主你们也敢拦?” 那海不在,他们不敢得罪阿缇。 阿缇推开他们拦到面前的手,走进了帐中。 乐平听见阿缇的声音,抬起眼,静静地望着她。 突然有些羡慕,若是她还在宫中,也会像阿缇这般放纵恣肆。 阿缇进帐没多久,牧乔随那海来到主帐。 牧乔见乐平站在帐外,皱了皱眉,问道:“乐平,你怎么在这里?” 乐平握紧了手中的金疮药,“我想见一见莫日极,也许能和他好好相处。” 只是她没想到一来就吃了闭门羹。 牧乔看向那海,眼神不善。 那海无动于衷:“可汗要见的是牧将军,没说要见公主,只让公主在外面等着。” 牧乔也不想乐平进去受莫日极的冷遇,莫日极什么德性,牧乔再清楚不过。 她对乐平说:“公主回去吧,外面风大,免得造了风寒。” 乐平摇摇头:“我等到将军出来,再看看吧。” 以前父皇不愿意见母后时,母后便也是那么站在殿外等的,母后如何在宫里活下去,她也能在阿拓勒这样活下去。 “没用的。”牧乔轻轻地对她说,“不要去讨好你讨好不来的人。” 乐平被她的话说得眼睛一红,望着牧乔,忽然道:“我以前很羡慕皇兄和嫂嫂,以为自己若是嫁人成婚,如果能像这般就好了。” 闻言,牧乔一愣:“为什么会羡慕?” 她和陆酩,哪里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
第91章 乐平记得嫂嫂刚嫁进皇宫的第一年, 皇后就对嫂嫂诸多不满,明里暗里地挑刺。 皇兄总是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置可否。 乐平察觉得出皇兄与母后不似她和母后那般亲近, 甚至不如她的姨母淑妃所出的七皇兄。 七皇兄平日里那般与皇兄针锋相对,野心勃勃。 乐平都拎得清的事情, 平时从不与七皇兄来往, 母后却仿佛不知似的,还总让皇兄对七皇兄多照拂。 皇兄不曾驳辩过,对母后向来是敬是孝的, 让人挑不出错处, 但他和母后说话时的态度却始终是清淡疏离的。 乐平以为是皇兄本来的性子就是如此,母后说他是被太祖帝养坏了,养得没有人味。 乐平心想可能是这样的吧,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 是没有人味的。 要想在皇家生存, 什么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不管是谁,全都要仰仗宫里最贵的贵人。 贵人一句话, 就可以定所有人的生死。 太祖帝还在世时, 曾经对王皇后也是诸多不满。 在皇后第一胎的嫡皇子夭折后, 又连续三年肚子不见动静, 太祖帝便动了要废她的想法。 若不是王皇后在被废之前, 突然怀孕, 生下了陆酩, 才重新坐稳了当时王妃的位置。 乐平听母后私下与她抱怨过, 在太祖帝要废后时,父皇一句话也没有为她说过情, 甚至已经开始物色他的下一位王妃人选,日日流连在侧妃和妾侍处,她们接连诞下儿女。 母后还没有被废,那些狐媚子各个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坐上她的位置。 乐平觉得,母后大概是忘记了自己当年那般受惊的苦楚,又或者是实在太难忘,所以想要将这一份苦楚转嫁出去。 终于,母后在一次皇兄来请安时,提出了废太子妃。 那天,乐平是第一次见到皇兄与母后起冲突,说出那般不敬的话。 皇兄直言让母后管好她自己,手不要伸到东宫来,他的太子妃就只有牧乔当得。 皇兄虽然对嫂嫂总是不咸不淡的,可除了嫂嫂,却也不见他有多看过谁一眼。 乐平感受的出来,皇兄分明是心悦嫂嫂的。 废太子妃的诏书颁布时,所有人都说是因为皇兄不喜,所以把嫂嫂休弃,只有乐平知道一定是嫂嫂自己不想跟皇兄过了,不然皇兄是绝对不会休了嫂嫂的。 乐平想起过去的事情,仰起头,望着牧乔的眼睛,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她其实很聪明的。 她的皇兄那么聪明,她是皇兄的妹妹,怎么会是蠢的,什么也发现不了。 乐平知道现在她说什么,嫂嫂也不会再回头了,不如不告诉她这些的好。 牧乔对上乐平乌黑明亮的眼睛,见她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轻抿唇,也没有在深究。 不管她和陆酩过去如何,过去就过去了,不必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在影响到她。 牧乔从乐平手中拿走金创药:“公主回罢,这药我会替你转交。” 乐平点点头,不再坚持了。 就连她皇兄和嫂嫂这样,最后不也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乐平什么都看在眼里,那天在豫州送她离开时,皇兄和嫂嫂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 - 阿缇跪在帐中,和莫日极哭饶许久。 莫日极始终一言不发。眼底不耐烦地情绪越来越明显。 阿缇的面色苍白憔悴,楚楚可怜道:“哥哥为何宁愿信一个阿拓勒的仇人,也不肯信我?” “难道你忘了牧野是怎么杀死老父汗,怎么将他的尸首悬在燕都城门上?” 用不着阿缇来提醒,莫日极比她清楚老父汗的尸首在城门上挂着的样子。 如今老父汗的尸首已经被莫日极带回,安葬在草原。 莫日极眉心之间升起阴森森的戾气,他闭目养神,压抑着胸中怒意,不轻不重道:“滚出去。” 莫日极说这一句话时,正巧牧乔拿着金创药,进入主帐。 牧乔皱皱眉,也不多说,当即转身就走。 莫日极余光瞥见牧乔,刚进来就掀帘子往外去,提高音调道:“回来!没跟你说。” 闻言,牧乔这才止住脚步,她回过头,方看见跪在帐里的阿缇。 牧乔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短短五日未见,阿缇竟比她刚到阿拓勒时看着要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头发也没了光泽,好似干枯的稻草,身上不见一件珠石点缀,穿的也是最底层殷奴人穿的褐色毡袍。 牧乔不知道阿缇是怎么了,竟浑然没有公主的样子,她漠然不语,当作没有看见,并没有丝毫的关心。 殷奴自己的家事和她没有关系。 阿缇没想到牧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哥哥的帐中,还将她此时的不堪尽数看去。 不知为何,牧乔一来,莫日极胸中的那一股火忽然就消了,将他和牧乔之间的世仇抛到脑后。 已经死了的老家伙们,灰都扬干净了,哪里还管得了他想做什么。 莫日极不再管阿缇,看见牧乔手里的金创药,轻挑眉,往椅中靠得更深,语气懒懒洋洋:“亏你还有些良心,知道带药来见我。” 牧乔面无表情和他对视,将金创药朝莫日极的脸上扔去。 莫日极抬起手,利落地接住药瓶,动作间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闷哼一声,却并不动怒,反而唇角的笑意越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牧乔看。 牧乔太清楚他眼底藏着的情绪代表了什么意思,拧了拧眉,开口道:“这是长公主记挂可汗,托我送药。” 莫日极闻言,并不接话,只是沉默而带着笑意地看着牧乔,好像生怕牧乔感知不到他眼里的含义。 真像一条发情的野狗。 比陆酩还要狗。 牧乔在心里想。 但她还没有想和莫日极撕破脸,暂且故作不知,语气平淡道:“可汗让我来,是要商量什么大婚事宜?” 莫日极还是不接她的话,他松开一直搭在胸前的手臂,从他的胳膊里钻出一个火红的兔子小脑袋,转着红得像宝石一般的眼睛。 莫日极漫不经心地说:“前日在草原捉来一只火兔,将军在霁国应当是没见过,这一只火兔将军拿去玩吧。” 阿缇跪在地上,听到莫日极的话,一怔,抬起头来,失声道:“哥哥,那是我的兔子!” 明明哥哥去年冬天答应过她,到了春天,就给她抓一只火兔。 这一只火兔,本该就是她的。 阿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哥哥竟然会把她的火兔送给牧野。 莫日极终于对一直跪着的阿缇瞥了一眼。 那一眼冷得让阿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莫日极对帐外喊道:“那海,把阿缇带出去!” 那海闻声进入帐中,扯住阿缇的胳膊,阿缇不愿当着牧野的面丢了尊严,默默地站起来,跟着那海离开。 莫日极修长的手指顺了顺火兔的皮毛,开口道:“还不过来拿。” 牧乔一动不动,表情漠然,提醒道:“可汗怕是弄错了对象,这一只火兔应当送给长公主,可汗不要忘了,长公主才是未来的可敦。” 莫日极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在火兔的脑袋上轻拍。 他单薄的眼皮微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牧乔。 半晌。 莫日极拖着长长的尾音,悠悠地开口:“谁说本王要让长公主当可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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