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酩余光扫一眼地上狼藉的瓷片茶水,淡淡道:“郑国公刚说你的就忘了?勿急勿躁。” 带兵领君的将帅最忌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因为冲动而误入敌方陷阱。 郑国公本不想教陆昭,在他看来,这些锦衣玉食的皇子皇孙,没有一个是中用的。 要是让他们上战场,反而会害千万将士丢了性命。 若非陆酩亲自登门,又带了拜师礼,礼数极为周全,给足了郑国公面子,令他不好驳了陆酩,才勉强答应教陆昭。 “这还怎么能勿急勿躁!”陆昭不明白怎么皇兄能如此淡定,难道就真让牧野把沈知薇带走了? 陆酩抿一口茶,半晌,才缓缓开口:“随她去。” 陆昭了解他皇兄的性子,除了手里的权势,其他的都并不在乎,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 但皇兄无所谓,不代表他也跟着那么干看着。 牧野未免也太嚣张,前脚刚从天牢里被放出来,后脚就来勾搭他皇兄的女人,简直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 牧野把沈知薇送到了程府门前。 沈知薇何等聪明,看着牧野的眼睛,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牧野不可能将她带去燕北,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提出那样要求时难堪,才带她走了一路。 若真去燕北,那样既害了她,也害了牧野。 沈知薇不愿让牧野为难,敛下眸子:“将军保重,一路顺风。” 牧野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道了一句:“沈姑娘保重。” 沈知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转身回府,走进那幽深的庭院。 牧野望向她的背影,心中轻叹,女子的命运当真如浮萍般无所依。 牧野骑上疾风,打算趁着天色还未黑,去一趟东市,给阿翁和先生买些手信回去。 买手信的时候,牧野忽然想起她的白虎皮。 说好要给裴辞做披风的白虎皮,在围猎队伍遇袭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后来牧野又坐了一路牢车,没有机会去找,等她想起来,就再找不到那白虎皮了。 不过牧野猜测,白虎皮大概是被十六皇子陆昭拿去了。 陆昭惦记着她那张白虎皮不是一天两天,在围场的时候,就天天派人来游说,想花大价钱买去。 只不过牧野没证据,就算找上陆昭他也不会承认。 牧野在东市买了夜行衣,决定夜里潜入睿王府,直接把白虎皮拿回来。 - 陆昭跟了牧野一路,看见她把沈知薇送回程府,又在东市买了夜行衣。 陆昭不知道牧野打的什么主意,是想等月黑风高,再把沈知薇带走? 牧野想得美! 陆昭转了转眼珠子,生出一计,决定要好好收拾牧野一顿。 牧野逛了东市一圈,买了些手信,要走时撞见了陆昭。 “这不是牧将军嘛。”陆昭一身贵公子的打扮,腰间的碧色玉佩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东市里的小贩都盯着他想要赚一笔。 “将军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回燕北了?”陆昭问。 牧野对于陆昭的印象就是一个纨绔公子,因着和太子的关系亲近,成日里做事不着调,肆意妄为。 她不愿与陆昭多做攀谈,只点头,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陆昭:“将军怎么不多留几日,在奉镛没待多久便要走,怎么是嫌奉镛不如燕北?” 牧野:“十六皇子玩笑了,只是家中阿翁年事已高,我想早些回去照顾。” 陆昭抬头看了看天,“那也不急这一日两日的,现在天色已晚,途中赶夜路恐不安全,不如再多留一夜,明日启程也不迟。” 牧野默默地看他。 本来她就打算明日启程,今晚是要去他府上拿白虎皮的。 陆昭凑近牧野,笑道:“牧将军,本王在妙玉阁存了两坛上好的九酝春酒,可否赏个脸面,同本王一起喝酒。” 九酝春酒产自毫州,向来只作为贡品进贡至皇家。 牧野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有机会喝。 她思忖片刻,正好借此机会,品一品九酿春酒,顺便把陆昭放倒,再去他府上取走白虎皮。 夜色氤氲之时,牧野和陆昭来到妙玉阁。 只不过牧野没想到,所谓妙玉阁,原来不是吃饭的酒楼,而是一家青楼。 奉镛人还真是爱附庸风雅,青楼便青楼,却非得起一个那么清雅的名字。 妙玉阁坐落在映月湖旁,楼阁张灯结彩,还有一艘华丽双层的游船靠在楼边。 陆昭是妙玉阁的常客,他虽年纪比陆酩要小许多,但风月之事倒是接触的早,府上还有个小妾,就是他从妙玉阁里抬进去的。 牧家领兵,向来军纪严明,也不曾在军中养什么军妓,干干净净。 不过牧野十五六岁的时候,受军队里的将士撺掇,上过一趟青楼。 只是还没等她迈进楼里,摸到姑娘娇嫩嫩的小白手,就被得了消息的裴辞带回去。 自从脑袋受伤以后,牧野除了忘记这三年的事情,对于以前的事情,记忆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记不太清裴辞具体对她做了些什么,总之印象里是好一顿的罚,罚到她后来再也不敢进青楼。 加上牧野以前一门心思都扑在行军打仗上了,以至于到现在,她对于男女之事不甚了解。 牧野站在岸边,脚步迟疑,在犹豫要不要上这游船。 陆昭笑了笑,揶揄道:“怎么牧将军没来过这些风月之地?” 被陆昭一激,牧野双脚迈上了游船。 反正天高皇帝远,她就算真进了青楼,先生也不会知道。 游船一层是半开放的宴厅,二层是两个私密的厢房。 陆昭是妙玉阁的贵客,妈妈将最好的姑娘都送上了船。 船行至映月湖中央,莺歌燕舞不绝。 陆昭点了其中最美的一个姑娘,名叫柳茵茵,让她好生伺候着牧野。 柳茵茵是妙玉阁的头牌,弹得一手好琵琶,惯会察言观色,听闻陆昭称呼牧野为牧将军,很快便猜到眼前的人,正是那名震天下的牧野将军。 柳茵茵悄悄打量起牧野,眼里闪过一瞬的讶异。 她没想到传闻里凶恶慑人的鬼面将军,竟然不过是个翩翩少年,而且举止那般随和。 她故意顺着轻晃的船身崴了脚,牧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甚至朝她笑了笑。 柳茵茵恍了神。 她见过许多男人,也见过许多种笑,很少有人的笑能让她印象深刻。 除了太子殿下,便是牧野。 太子殿下来妙玉阁,从不碰阁里的姑娘,只是与权贵们觥筹,就连笑,也像是映月湖的水那般,清泠泠,浸着寒意,又似湖水里的月光,可望而不可即,一经惊扰便消失了。 而牧将军的笑却更像是春日里的朝阳,透着和煦暖意,甚至令她怀疑,这样清朗的人,当真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鬼面将军? 柳茵茵藏在水袖里的手紧了紧,掌心里渗出了细汗,微微浸透了包着药粉的纸。 她顺势倒进了牧野的怀里。 温香软玉,没有男人会拒绝。 牧野的身形微微一顿,似是在迟疑,最后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不过是自顾自地饮酒,也不要她斟酒喂酒。 烈酒入口,牧野眯了眯眸子,九酝春酿果然名不虚传,够辣,够烧喉烧胃。 柳茵茵主动为牧野填了一盏酒。 牧野一饮而尽,嫌弃奉镛人喝酒也喝得小家子气,小小的白玉盏,只装下一口酒,连味道都尝不出。 陆昭见牧野一杯一杯喝酒,也嫌弃燕北人民风蛮横,这样囫囵吞枣地喝,哪里品得出酒的醇香和回味。 不知是这九酝春酒太烈还是什么原因,向来酒量很好的牧野在喝了三四杯酒后,便觉得昏头脑涨,醉意涌了上来,眼前也是一片模糊,舞娘和歌姬曼妙身姿和翩跹裙摆如彩墨,晕染成了一团。 耳畔传来柳茵茵娇软的嗓音:“将军醉了,我扶您上楼歇息。” 牧野想推开她,身上的力气好像全都化进了那酒气里,温香软玉贴着她,将她扶上了楼。 柳茵茵将牧野带到楼上的厢房里,点了牡丹花钿的眉心微微蹙着,盯着睡得不算安稳的牧野看了许久,最后她轻轻咬唇,退出了房,将门带上。 陆昭此时站在门外,挥挥手让她退下。 柳茵茵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浓妆艳抹,散发出一股劣质脂粉香。 那是妙玉阁前些日子赶出去的姑娘,因为染了那种病,不再能接客了。 陆昭瞥一眼紧闭的门,笑着对女人吩咐道:“好生伺候。” 柳茵茵垂下眼,水袖里的双手握紧,汗渗得更多了,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离开。 她不过是任人驱使的奴隶,即使不愿去做害人的事情,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做。 游船靠岸,陆昭站在码头,翘首以盼,终于把陆酩请了来。 陆酩的脸色不善,他生性洁癖,一向不喜这些风月之地,嫌其中的空气都是污浊腌臜。 但有些时候,这些地方又是许多消息的流通处,那帮大臣们平日里端着人模人样,在姑娘面前,本性就全都露了出来,最好套话。 陆酩从不踏进妙玉阁的主楼,这游船便是专为他准备的,隔绝了过多的脂粉气,今日陆昭登船,也是借了陆酩的名义。 陆昭兴冲冲道:“皇兄,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陆酩语气微沉,情绪不佳:“最好是好戏。” 陆昭带陆酩上了游船二楼,进到另一间空着的厢房里,八仙桌上备了精致的点心酒水。 陆酩方坐下,便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女人掐着细细的嗓子说:“将军,奴家帮您宽衣。” 牧野觉得浑身上下都热得慌,只想一个人待着,她拒绝:“不用,你出去。” 陆酩皱眉,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看向陆昭,“你在做些什么?” 陆昭嘿嘿一笑:“牧野胆子太大,竟然敢打沈姑娘的主意,我送了牧野一包合欢散,又特地找来一个染了花柳病的女人去伺候。等会儿我就把沈姑娘请来,让她亲眼看看,她看上的男人现在有多脏。” 陆酩眉心拧得更深,虽然他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之人,但陆昭这一出,实在过于下三滥了。 他刚想开口训斥陆昭,隔壁又传来了对话声。 “你身上臭死了。”牧野闻到女人身上的脂粉香,觉得脑子更混沌了。 女人调笑问:“将军不喜欢奴家的香,那喜欢谁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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