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我那么惨的人,是个小宫女,她扬言说是你宫里的人。”陆昭恨得牙痒痒,“刚才父皇在,我不敢直说,怕连累了皇兄。” 陆酩:“什么?” 陆昭连忙解释道:“我当然不相信她说是你宫里的,但皇兄宫里的人,也还是彻查一遍为好。” “怎么会有宫女,有那么好的身手,没有十年以上练武的底子,箭法不可能那么准,一定是谁想来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陆酩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晦暗无比。 忽然,他转身大步离开,朝东宫的方向去。 - 皇宫的守卫虽然森严,但牧野的轻功,足以让她在皇宫的上方自由来去。 她几乎如过无人之境的,越过重重宫门,从午门出去。 牧野穿着一身宫女服,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稍显突兀。 在她还没来得及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时,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下。 马车帘掀起一条细细的缝,从里面传出一道低缓男声—— “小野。” 牧野一愣,抬起头,看见了车帘之后幽深的阴影。 “上车。”裴辞道。 牧野眼睛亮了亮,果然是先生,她不再犹豫,立即翻身,动作利落地钻进了马车里。 等她一上马车,带着斗笠的车夫扬起马鞭,驾车从午门疾驰离开。 牧野没想到马车冲得那么快,她微微躬着背,没有站稳,整个人往前栽去,撞到了裴辞的身上。 裴辞被她压得靠在马车后面的墙上,他抬起手,下意识要去搂她的腰,又在半空停住,只隔着方寸,虚拢了拢。 牧野稳住重心后,赶紧从裴辞的身上爬起来,“先生,没有弄疼你吧?” 先生那般清瘦,可别被她撞坏了。 “……”裴辞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牧野在他旁边坐下,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看去,认出了马车正在往城门的方向赶。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放下车帘,看向裴辞。 裴辞今日没有易容成江骞行的模样,而是他原本的样貌,眉目如远山,清隽温雅,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此时正直直盯着她。 牧野被他盯得怔了怔,反应过来一定是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一身宫女服,让先生不解了。 她扯下头发里的钗环,轻咳一声,尴尬地开口:“此事说来话长,我是为了脱困才做这番打扮的。” 裴辞没有出声,只是终于缓缓收回目光。 牧野问:“先生你怎么会在午门?” 裴辞解释道:“我猜你服了解药,应该一刻也等不了要离开皇宫,恰好太子今日要启程北巡,是逃脱的机会,所以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你。” 牧野笑了笑:“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裴辞从马车另一边拿出一个行囊,“这里面是我提前准备好的衣物盘缠,还有你一路上要用到的通关文牒。通关文牒夹了一张路线图,不要直接回燕北,按我写的路线,可以避开太子的追捕。阿翁我已派人去接,会带他先离开牧府,之后与你会合。” 牧野一怔:“不至于吧,他还会来抓我?”她跑都跑了,差不得了。 有这功夫,陆酩还不如去找牧乔。 裴辞深深地凝着她,眼里闪过一瞬异色,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先生你给我的木簪,被陆酩发现了,江骞行这个身份已经不安全了,要不你也一起离开奉镛吧。”牧野担忧地说。 “放心吧,他还动不了我。”裴辞的语气里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牧野疑惑道:“为何?” 裴辞:“他与我一样,都师从鬼谷,立下过誓言,在外不能伤及同门性命。” 闻言,牧野惊讶地看着裴辞。 她是知道裴辞在少年时,曾经有几年的时间在外游学,却不知道原来他拜的是鬼谷门下。 鬼谷一派,擅谋略纵横,兵法大成,以天下为棋局,历史上许多居于高位的谋臣将相,皆是鬼谷门下弟子。 裴辞说他师从鬼谷,牧野惊讶一瞬,很快便了然,毕竟他的谋略,她是领教过的,在战场上,多少次以少胜多,反败为胜,都是多亏了裴辞的计策。 然而,牧野属实没有想到,陆酩竟然也是鬼谷门下。 毕竟并非谁都能够拜入鬼谷门下,据传鬼谷每五年才收一位弟子进山,且对弟子的要求极为严格苛刻。 即使是王公贵族,皇子皇孙,想入鬼谷,也要和其他人一起参加五年一次的考核。 最近的,除了前朝亡国的那位君主,牧野还没听说过本朝有哪个皇子皇孙入了鬼谷的。 而且入了鬼谷,也并不意味着可以一路顺利了。 有的人进了鬼谷,学了十年二十年,才被允许下山入仕,还有的人,在鬼谷待到老,也走不出去。 牧野记得裴辞当时是离开了五年,也不知道陆酩待了几年。 陆酩既然是鬼谷门下,但他似乎从未声张过,至少没有传到过牧野的耳朵里,若是朝中众人知道,那帮武臣老家伙们,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那么不待见。因为鬼谷门下,所教兵法,皆以出奇制胜,陆酩应当也学了一二。 “先生若是师从鬼谷,为何这些年却始终不入仕途?”原本牧野一直以为他是不喜在污秽的宦海沉浮,但若是如此,裴辞又何必拜入鬼谷,浪费光阴,学那些纵横谋略之术。 裴辞垂下眼,对上牧野的眸子,疏朗如星辰。 许久。 他缓缓道:“初时,我以为权柄不那么重要。” 现在,他却是想要更多的权力,想要世间独一无二的权力。 闻言,牧野似懂非懂,食指抵在下巴上,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 她进了一趟奉镛,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一手遮天的权力,皇权之下的普通人,渺小如蝼蚁。 “可是越是靠近权力,越是危险,我怕先生……”牧野担忧地看着裴辞,想起陆酩光是在围猎的途中,就遭到不止一次的陷害,就连她自己也想要杀他。 裴辞轻笑:“小野什么时候这么畏手畏脚了,若是怕这怕那,你我在战场上不知死了多少次。” 牧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越是畏惧的,越是会来。 既然裴辞有把握,她也没什么可劝的,索性转了话茬,伸出手腕:“先生,你帮我诊个脉吧。” “陆酩这段时间给我吃了不少药,我怕吃坏了。” 裴辞眸色微沉,问道:“他都给你吃什么药了?” “之前治头疼的药丸吃没了,他找太医开了缓解的药,还让太医治我的失忆。但我感觉太医院的太医不太行,害我头疼得更厉害了。” 裴辞皱起眉:“那你有想起什么吗?” 牧野沉默片刻。 想起什么倒没有,但却会做一些奇怪的、令人难以启齿的梦…… 她摇摇头:“没有。” 裴辞将手搭在她的腕子上,轻轻按压诊脉。 牧野抿抿唇,犹豫一瞬,问道:“先生知道牧乔去哪儿了吗?” 她有些事情想问一问牧乔,关于她和陆酩…… 裴辞的手悬在牧野的腕处,顿了顿,淡声道:“不知道。” 牧野以为她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失忆了,后来也忘了问,但裴辞不知道,她觉得奇怪。 “先生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跑出去。” 裴辞反问:“我为何会不放心。” 牧野眨了眨眼,揶揄道:“先生不是喜欢牧乔吗?” “……”裴辞的手用力下压,压着牧野的手腕,令她感到一阵痛。 他的脸色微变,神情复杂不明地盯着她,“你一直都清楚?”
第41章 马车一路疾驰, 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门口。 这一路上,裴辞自从问了那一句“你一直都清楚?”后,便一言不发, 再不搭理牧野了。 牧野以为他是不经说,被她戳穿藏了多年的心思, 所以恼羞成怒了。 她宽慰道:“哎, 先生,这有什么的嘛,要不是牧乔当年瞎了眼, 哪有陆酩什么事儿。” “好在现在也不晚, 你看,牧乔现在跟陆酩也一拍两散了,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裴辞抬起眼,目光逐渐幽沉, 瞳仁透着她看不明白的意味。 “你真这么觉得?” 牧野真诚地看着他, 点点头,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你努努力, 未来我就是你大舅子了呢!” 裴辞:“……” “闭上你的嘴吧。”他轻叹一声, 重重地阖上眼皮, 搭理现在的牧野, 是他的错误。 牧野见得了他一个冷眼, 耸耸肩, 识趣地闭上嘴, 不再提当他大舅子这件事, 只安安静静坐在马车里。 虽然她真的很想听先生喊她一声大舅子呢。 马车在远离城门的路口悠悠停下。 车夫在外道了一句:“公子,城出不去了。” 闻言, 裴辞微微蹙眉,睁开眼,他掀开车帘,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 偌大的城门紧闭,设置了重重木桩和路障,皇城军对靠近城门的百姓都一一排查。 车夫跳下马车,往人群里去,过了一会儿走回来,隔着车帘道:“皇城军在抓捕朝廷重犯,城门关闭,只进不出。” 牧野从车帘往外看,看见了城门口的告示牌上,贴了她戴着面具时的画像。 她没想到陆酩的反应速度那么快,她前脚出宫,后脚他就封锁了城门。 皇城根下,每隔十步,便有一个皇城军把守,牧野就算轻功再好,也难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翻出城去。 “现在怎么办?”牧野放下车帘,转头问裴辞。 裴辞似乎并不意外,他拿起矮桌上的毛笔,洋洋洒洒写了张方子,又慢条斯理地折好,递给牧野。 “我先走了,你在马车里等着,会有人来助你出城。出城以后,找郎中按这个方子抓药,头疼了就吃。” 他顿了顿,缓缓道:“照顾好自己。” 牧野回望裴辞,明白他在这里要和她别过了。 她笑笑,说道:“以前总是四处征战,除夕从来没有过过,这三年我又不记得了,今年我与先生一同回燕北,好好守一次岁吧。” 裴辞凝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落进那一对如星子般皎洁明亮的眸子里。 许久。 “好。”他说。 - 裴辞离开后,牧野想起自己脸上还贴着的面具,一会儿万一撞上皇城军,就麻烦了,伸手将面具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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