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酩的表情复杂,看着她。 “好。” 牧野瞥他一眼,见他没再追问,松一口气,将被子盖住脑袋。 “睡觉了,别吵我。” 夜里,牧野睡得并不踏实,每晚头疼总是发作,她的意识在半清醒半模糊之间。 忽然,她感觉到有谁的手指在她的额角处停留,来回轻按,那人的指腹清凉,带走了她的浑噩。 只有裴辞会在她头疼得受不了的夜里出现,为她按摩。 牧野呢喃出声:“先生……” 那一对手指顿住了。 牧野在梦里,忘记了她和裴辞吵过架,长久的相伴让她形成了在无人时便依赖他的习惯。 这段时日的奔波,让她只觉得疲累。 她抬起腕子,搭在额上,指尖勾了勾,轻轻碰上那人的手指。 “我们回燕北好不好?” 那一双手收了回去。 牧野耳畔传来一道低低沉沉,沁着如寒冰般的凉意的声音—— “不好。” “你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苍鸟的自由是有限的自由。 若不受控制,那就折了翅膀,重新关进笼里。
第58章 牧野做了一晚的噩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横冲直撞,不管飞到哪里,哪里都是金丝鸟笼。 醒来时, 她的眼下一片青色。 床榻另一边是空的,陆酩坐在桌边, 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目光阴郁冷峻。 牧野被他吓了一跳,觉得阴气森森的,嘟囔道:“起那么早干嘛。” 她掀开被子, 也跟着下了床。 “今日往哪个方向走?”牧野一边问, 一边利落地套上玄色外衣,披散的黑发用束带随意扎起。 陆酩盯着她束发的动作,视线落在那轻飘的发尾,半晌, 淡淡道:“先不走。” 牧野放下手, 疑惑看他。 “镇上码头明日有一艘去奉镛的商船, 我和船家说好了,可以载上我们。” 闻言, 牧野犹豫道:“去奉镛的商船?会不会太明显了?” 陆酩:“越是明显, 才越容易忽略。” 见陆酩这么说, 牧野耸耸肩, 不再发表更多意见。 反正她对陆酩帮到现在这个地步, 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疾风怎么办?它走不了水路。”牧野忽然想起问。 陆酩:“可以差人送它回去。” 牧野:“这边没有熟人, 我不放心。” “既然殿下你现在伤势渐愈, 应该也能有办法联系到影卫, 我护送殿下至明日上船,便与殿下就此别过了。” 牧野不打算跟陆酩回奉镛, 南方的战事还未平息,虽然她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也不清楚朝廷是否有派兵南下,但照之前裴辞的意思,奉镛城里,怕是正忙着争这个太子之位,无瑕顾及南方的战乱。 尤其是陆酩先前已经攻打到了夏国都城,如今算是撕破了脸,夏国必然不会满足于只占一座洇城,而其他诸侯国也会伺机行动。 陆酩凝着她,脸色阴沉沉的,意识到他在牧野心中的分量,不仅比不上裴辞,甚至是连一匹马都不如。 许久。 他未接牧野的这句话,转而道:“去镇上走走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和陆酩憋在房间里,牧野感觉怪怪的,不置可否。 跟他出门时,牧野才注意到陆酩今日并未再穿女装,而是换回了一身男装,大概是趁她睡着时在镇上布衣行买的。 月白色的素衣,明明不是什么锦衣华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贵气起来。 牧野挑挑眉,本想揶揄陆酩一两句,但余光瞥见他的脸色沉沉,想了想,还是不招惹他了。 - 牧野和陆酩并肩走在回廊,隔壁房间的住客正好打开门,与他们撞上。 门里站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 立于前方的男人一袭墨蓝锦衣,剑眉星目,五官如刀削,周身气度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而被他挡在身后的男人,身形则要瘦削纤细许多,穿着一件青色长衫,眉间有一点红,容貌颇显得女气,眉眼里亦是柔弱之色。 牧野昨日就记得是两条白花花的肉,没怎么看他们的长相。 现在白花花的肉用衣裳遮住了,只露出脸,倒是人模人样起来。 不过毕竟是偷看了人行苟且,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莫名心虚,默默躲在了陆酩身侧,让他挡住自己。 陆酩察觉出了她细微的动作变化,不明所以地睨她一眼。 就在牧野以为跟他们不过是擦肩而过,不会再有别的交集时,青衣男子那一双柔中带媚的丹凤眼一扫,落在牧野身上,眼波微动。 “公子你们也是来梧镇游玩的?”他出声问,嗓音格外干净好听。 陆酩的脚步一顿,牧野扯扯唇角,没想到被对方搭话,只能跟着停下来,看向他们。 站在青衣男子前头的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满他与牧野搭话,眼神颇为不善地看过来。 陆酩虽然站住了,但并不吭声。 回廊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静滞。 牧野不好让人的话掉地上,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是啊。” “这么巧,我们也是来梧镇游玩,今日天气晴朗,想要去河边游船,两位公子可要一同前往?” 墨蓝锦衣的男子低声道:“阿情。” 那位叫阿情的青衣男子看向他,语气娇嗔道:“怎么啦,只和你一起游船,怪没劲的。” 陆酩见人识人多,光是青衣男子的言谈举止之间,就推断出他大概是被风月馆里养出来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在勾男人。 而那位墨蓝衣的男子,多半是青衣男子的恩客。 他蹙起眉,刚想叫牧野走,耳畔却听见牧野应了一声:“好啊。” 陆酩掀起眼皮,不悦地看她。 牧野和他对视一瞬,使了个眼色,很快视线移开,落到了那位墨蓝色锦衣的男子腰间的一枚玉佩之上。 陆酩顺着她的视线,目光微垂,也看见了那枚玉佩,认出了玉佩上的图腾,是南陵王室的族徽。 牧野听闻南陵王膝下只有一子,与眼前的男子年纪相仿,她度其衣着与气度又并非常人,心中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南陵王的手里,可是有精兵二十万。 牧野本就想与陆酩分开以后,走一趟南陵,这不巧了,南陵世子就送到她身边了。 陆酩收回目光,默许了这一场同游。 路上,青衣男子道明他们的身份。 青衣男子名叫阿情,墨蓝衣的男子名叫程聿。 牧野听到程这个姓,更加笃定了。南陵王室的姓乃辰,南陵世子在外以程这个化音为姓,倒也合理。 她笑笑,礼尚往来,介绍了自己。 “我叫牧野。” 她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既然她的目的是借兵,自然要打明牌。 程聿闻言,原本并不满意这次同游,一直皱着的眉终于抬起,不动声色地看了牧野一眼。 牧野的名字响彻九州,百姓敬若神明,更不会去犯神明的名讳,与其重名。 “牧野?”阿情眼睛睁大了,“莫非公子你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牧野将军?” 他上下重新打量着牧野,觉得眼前这位面容隽秀清朗的少年,浑身一点戾气也没有,谦和有礼,让人亲近,怎么样也不像是传闻里的那位煞神。 阿情义正言辞:“我瞧着公子年纪轻轻,实在不像,可莫要为了打趣阿情,冒犯了人人敬重的牧大将军。” 牧野并未在意他的不相信,却也没有再做解释,只是笑了笑:“可是我真的就叫这个名字呀。” 阿情望着她含笑的眼睛,倒是没有揶揄之色,想了想,许是牧野的父母给她起名时,牧将军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尚未发迹,这才凑巧冲了名。 阿情对牧野的好感因着她的名字多了一分,笑道:“那牧公子当真有个好名字啊。” “好吗?”牧野不甚在意,“也就那样吧。” 她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名字,不算是吉利,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迟早有一天,她会变成孤魂野鬼流浪在荒地。 陆酩余光睨了睨她。 阿情习惯了不让任何人在交往场合里受到冷落,看向站在牧野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陆酩。 “那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牧野料想以陆酩的性子,是不会与回应阿情的话的,正想着要编个什么名字应付过去,不曾想陆酩开口淡淡道:“顾舟横。” 闻言,阿情一愣,忽然想起世子教他的一首诗——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本来他还对牧野的名字半信半疑,直到听见陆酩自报的名讳,心中自诩了然,猜想眼前这两位公子怕是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都报的假名。 阿情嗤嗤地轻笑起来,并未戳穿,反而看了一眼身旁的程聿。 这事辰律每每带他外出游玩时,也会这么做,化名程聿。 毕竟以辰律那样的出身,别说和他这样的人交往,就是和他共同呼吸一个室内的空气,都是他的冒犯和玷污,有辱南陵王室的脸面。 一番简单寒暄,四个人彼此心照不宣,互道完假身份后,便前往湖边游船。 虽然正直寒冬,但今日阳光正好,暖阳驱走了寒意,湖光粼粼。 刚好坐得下四人的游船划至湖中心,便顺水自在。 牧野食指指尖在白玉茶盏边摩挲,勾起唇:“离此地不到百里的洇城陷落,我们倒是好雅致,还有闲情在此喝茶。”她的话里话外带着讽刺。 程聿饮茶的动作微顿。 “公子何苦如此说,”阿情打着圆场,“你我只是普通百姓,拿不起刀剑去拼杀,再忧再愁,也解决不了那么大的问题,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及时行乐罢了。” 牧野反驳:“若是百姓尚可及时行乐,那掌权者却也跟着及时行乐,无动于衷,又要怎么办?” 阿情被他问住,又见她的目光正看着程聿,心中似明了几分,正想替他说话。 辰律不再遮掩,悠悠开口:“牧将军与其在这里埋怨,不如回奉镛问问朝廷的意思。” 阿情怔了怔,瞪大眼睛看着牧野。 辰律余光瞥见他盯着牧野过于炽热的视线,皱皱眉,掐着阿情的下巴,掰过他的脸对着自己。 牧野见辰律打开天窗说亮话,索性也敞开了聊。 “战局变化在瞬息之间,等朝廷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世子能否帮忙从中周旋,请南陵王借我几万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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