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律沉默半晌:“未有朝廷的准许,南陵的兵力也不能擅自行动。” “国难当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不是顾忌陆酩在场,牧野就差补一句朝廷算个屁了。 辰律摇摇头:“已经晚了,南陵的军队收到调令,往奉镛去了。” 闻言,牧野握紧茶盏,若不是这么些年她在战场上把原本性子里的冲动磨去了许多,早就控制不住要破口大骂。 朝廷这帮蠢货,罔顾外患,只知道忙着内斗,争夺眼前利益。 牧野心里憋着一股火,当着辰律的面不好发,转头看向陆酩,瞪他一眼。 虽然她这一眼瞪的陆酩实在无辜,奉镛如今的局面,和他并无多少关系。 陆酩垂着眼,没注意到她的视线,鸦羽似的眼睫盖住了瞳孔里的情绪。 从刚才开始他便始终一言不发,即使听见南陵王手里的兵马往奉镛去的消息,依然不动声色,修长手指在桌案上漫不经心地轻点。 话已至此,牧野知道从南陵王那边借兵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饮尽了盏中的茶。 茶水凉透了,回味涩口。 阿情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想懂,见游船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清脆地说:“阿情唱一首小曲吧。” 辰律放下茶盏,手撑着侧脸,表情变得慵懒恣意,落在阿情的脸上。 他身为南陵世子,被加诸于许多责任与重担,此时只想享受这稍纵即逝的放纵。 阿情的嗓音很柔,音色不似男子般粗犷,反而如女子那般细腻婉转,好听极了。 牧野虽然心中焦虑,但她所忧虑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更是她急也急不来的。 甚至她现在脑子里曾经有一瞬很违逆的想法。 若不是为了百姓安康,能够都像阿情这般无忧,这样的大霁,不如覆灭了算了。 牧野靠在阑干上,静静地听阿情唱曲。 天色渐晚,游船归来。 辰律扶着阿情下船。 阿情身体软软地靠在他的臂膀里,“晚上牧将军和顾公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牧野一愣:“一起做什么?” 阿情笑起来,纤长眉眼里透着一股媚,“昨日将军不是在屋顶上偷看了好久吗?” 牧野:“……” 陆酩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意思,脸色一黑,目光阴沉看向牧野。
第59章 阿情的话落下, 不光陆酩脸黑了,辰律的脸也黑得不像话。 阿情眨眨眼,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让人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本来从风月馆里出来的小倌, 就是那么开放。 牧野拉着阿情走到另一边, 背对着陆酩和辰律,压低声音说:“昨天的事情,不许往外说了, 我也不是故意看的!” 阿情勾出揶揄的笑意, 点点头:“好。” 不是故意看的,看了一刻钟。 牧野继续道:“还有啊,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不是那种关系。” 阿情说话没遮没拦, 得罪她倒是没什么, 要是得罪了陆酩, 保准小命就要丢了,没看见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阿情疑惑:“啊?不是吗?” 他们做这一行的, 最擅长察言观色, 尤其对于感情的捕捉最为细致入微, 一般来说, 不怎么会看错。 只不过阿情实在好奇, 他们在做那些事的时候, 到底谁在上头, 所以才提出了邀请, 更何况有这方面癖好的,一向放浪形骸, 四人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阿情问:“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我觉得顾公子应该是喜欢你的呀。” 闻言,牧野瞪大眼睛,连忙捂住阿情的嘴,光是听到阿情说出的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想,就觉得如遭雷击:“你疯了吧?!”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敢乱说啊。 阿情没料到牧野反应那么大,竟是浑然不知。 “将军你一点察觉也没有吗?” 牧野猛烈地摇头。 别说是察觉了,光是阿情这么说,陆酩喜欢她这个想法钻进她的脑子,就让她不寒而栗。 “你别再胡说八道了,你的感觉都是错的!” 阿情见牧野的表情难堪,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抿了抿唇,想来牧野是无意于此。 “好吧。”他识趣地不再掺和其中。 牧野和阿情嘀嘀咕咕说完小话,转过身看向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更黑了。 “阿情,走了。”辰律唤他,“你不是还想看元宵灯会吗?晚了就看不到了。” “是哦,差点就忘了。”阿情重新走回辰律身边,“牧将军你们要一起吗?” 牧野扯了扯嘴角,瞥一眼陆酩,在对上他冷沉的眸子的一瞬间视线立刻移走,摆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们先回客栈休息了。” 辰律本来也没想跟他们一起,扫兴了一个白天还不够,留下一句:“告辞。”便扯着阿情的手走了。 待走远之后,辰律食指抵在阿情的额角,用力一戳,数落道:“成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阿情委屈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仰起头温声反驳:“我成天就只会这些乌七八糟的,您不就是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才带阿情出来的吗。” 辰律睨了睨他,街市两边点起了灯,交相辉印的烛光下,阿情的肌肤白得如雪,唇瓣如一点红梅,眼尾处的泪痣透出勾人的媚气。 辰律不说话了。 牧野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非辰律提起,她都忘了原来今日是元宵节。 往年的元宵节,她都是和裴辞一起在军中过的。 这几日她一直刻意避免自己去想裴辞。 牧野很生他的气,气到没办法跟他和解,可又放不下与裴辞那么多年的情谊。 她到现在依然不相信裴辞的所作所为,置国家大局为不顾,她想要知道让他这么做的苦衷,他的不可为而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们路过灯市的入口,长长的街市,热热闹闹,好似整个镇的人都来了,灯火通明。 陆酩的脚步微顿,望着那绵延的灯市,问道:“你想进去逛逛吗?” 牧野心里装着事情,兴致缺缺,摇了摇头。 她余光瞥见路边有一位穿布衣的中年男子支着一个小摊,摆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有笔墨纸砚,桌上垂下一张宣纸,写着四个大字“代写家书”。 牧野轻抿唇,对陆酩说:“你等我一下。” 她走到摊子边,“老板,写一封信。” 中年男子铺开信纸,拿起毛笔,问道:“公子要写什么?” 牧野:“就写:先生亲启,元宵喜乐。” 中年男子在她的口述下,洋洋洒洒写下八字,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墨。 “然后呢?” “……” 牧野想了许久,想不出要说的话,最后轻吐出一口气。 “算了,不写了。” 她付了一封代写书信的钱,拿走了那张写不出来的信,随手一折,放进袖中。 见她回来,陆酩问:“给谁写信?” 牧野知道陆酩若真的回到奉镛,与裴辞必定势同水火,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给阿翁的。” 原本牧野还想在街市里找一家医馆,看看也许是她的隐疾…… 但考虑到她在梧镇人生地不熟,医馆的大夫也不能全然信任,若是真有隐疾什么的,嘴不严实,给她说出去,那她这大将军的脸还要不要了。 牧野最终决定等回到燕北再找大夫看。 回到客栈,牧野想要直接上床睡觉,却被陆酩赶下了床,嫌她没沐浴脏。 牧野撇撇嘴,想到明天就能把他送走了,忍了忍,叫来客栈小二,送进热水。 她洗完澡,穿着单薄里衣走出屏风,跳到榻上,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夜里偏凉,白日又在湖上飘了一天,多少禁了些寒,热水一泡,倒是浑身舒坦。 见她沐浴完,陆酩走进屏风。 牧野盯着屏风里那道修长影子,觉得陆酩这个人真是奇怪。 嫌她不沐浴上榻不干净,却愿意用她洗剩下的水。 “……” 牧野忽然想起阿情在她耳边嘟囔的那句胡言乱语。 她打了个哆嗦,用力甩甩脑袋,闭上眼,赶紧睡觉。 陆酩脱下外衣,搭在屏风上。 牧野的外衣也随意地挂在屏风上,堆叠在一起。 陆酩伸手帮她的外衣理了理,省得皱皱巴巴。 从她的外衣里忽然掉出一折信笺。 信笺掉到地上,沾了些水,墨迹氤氲开来。 陆酩弯腰捡起,展开信笺免得墨迹蔓延。 他的目光落在信笺上,看清了纸上的字,随即拧了拧眉。 许久,陆酩将信笺慢条斯理地折起,手一松,信笺轻飘飘落回地上。 很快,薄薄的纸被水浸透,墨渍扩散,将纸染成墨色,原本写下的“喜乐”二字消失匿迹。 翌日。 整个梧桐镇在破晓时分,被南陵王的军队驻入。 南陵王做事雷厉风行,抓了据说离家出走的世子,又把蛊惑世子的小倌丢去了军营。 为了处理家事,耽误了北上奉镛的召命。 朝阳从湖面处升起,如明镜中衔着的一枚血玉。 一艘商船在码头停靠,码头之上重兵把守。 陆酩负手站在甲板处,清冷目光凝着远处。 南陵王上了船,皮靴将甲板踩得实,发出声响。 陆酩闻声,回过身。 南陵王见他,正要跪下行礼,被陆酩抬手止住,“不必多礼。” 南陵王站直,禀告道:“殿下,梧桐镇内已经布防已经完成,其余十万军驻扎在镇外待命。” 陆酩颔首:“有劳南陵王相助,这一路可辛苦?” 南陵王不敢当:“何谈辛苦,不及殿下近日奔波。” “殿下可是就要出发回奉镛了?” 陆酩“嗯”了声:“南方就交给你了。” 南陵王犹豫片刻,开口道:“其实二皇子命我带兵去奉镛,对殿下来说并非坏事。” “如今朝中皇上不问政事,二皇子代为理政,更有江骞行助纣为虐,以雷霆的手段清除殿下您在朝中的势力。” “二皇子并不知你我的关系,若南陵军协助,殿下您要做的事……”南陵王顿了顿,“会更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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