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心想,还补什么血,干脆让牧野气死算了。 顾晚替他号完脉,开了药,收拾药箱,要走时,陆酩冷不丁出声道:“出去以后,让沈凌带你去一趟天牢。” 顾晚一愣,不解其意。 陆酩淡淡道:“牧野身上也中了蛇蛊,蛇主在牢里关着,你去取血。” 闻言,顾晚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陆酩继续说:“她过两日就要出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血制成丸剂,让她带去,但不要告诉她吃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最好多备些,省得她万一受伤没血用。” “至于取多少血,你看着办,别把人弄死了就行。”陆酩说这一句话时,语气里的温度比方才要冷了许多。 顾晚听完,微蹙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牧将军的蛇蛊,和皇上的可是一对?” 陆酩沉默不语,半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见顾晚知道的都差不多了,陆酩索性一起告诉了她。 他轻扯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朕身上的蛇蛊要靠她养着。” 顾晚大为震惊,一时忘了反应,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眼睫颤了颤,不敢再往细去想其中弯绕的原委。 但她记下了另一件事。 陆酩虽然只同她交代了要为牧野制解药,但他的药,也该一同制备。 顾晚临走时,陆酩又补了一句:“牧野出征,你跟着她,交给你做的事情,做好了。” 顾晚的脚步一顿,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 这几日她未给牧野施针,头疾治疗的进度慢了下来。 离开皇宫后,顾晚在天牢里见到了裴辞,他身上的血窟窿让她这种见过许多伤患的大夫都有些难以目视。 以裴辞现在的伤势,别说是陆酩让她来取血了,光留着一口气已经是难事。 顾晚无奈,挽起衣袖,打开药箱,替裴辞处理伤势,顺便取了从伤口中流出的血。 裴辞的伤势过重,他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发起高烧,额角渗出密密的汗。 顾晚用汗巾替他擦汗,免得进了风寒,伸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顾晚看得愣了一瞬。 仿佛感知到有人在触碰他,裴辞喃喃出声:“小野……” 顾晚回过神,听出了他唤的是谁,忙垂下眼,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 顾晚忙完一切,回到家中,已经是黄昏了,天色被染成橙黄色。 顾樱坐在院外的石凳子里,晃着细细的两条腿,刘妈妈在一旁喂她饭。 刘妈妈以前就是在顾府里伺候的,后来遭逢变故,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四散了。 只有刘妈妈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回来看一看,怕有地痞流氓或者乞丐把府里给弄毁了。 如今顾晚带着妹妹回来,刘妈妈喜得情不自禁,辞掉了现在的活计,继续照顾她们。 小家伙吃得不乖,一口饭要嚼个七八十下,故意吃得慢腾腾。 她东张西望,直到看见顾晚回来,眼睛一亮:“阿姐!你今天回来好晚,我说要等你,刘妈妈还不让。” 刘妈妈伸出手指在她的小脑袋点了一下:“小没良心,我还不是怕你这小肚子饿坏了。” 顾晚走到顾樱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解释说:“今日有事耽误了,以后要是晚了,也不用等我。” 用过晚饭,顾晚去了她的药庐,用裴辞的血研制药丸,几次都没有制成。 顾晚面露愁容,看来唯一的办法,只能每月送一次血,只是不知燕北的战事会耽搁多久,途中难免会生出变故。 思及变故…… 顾晚忽然想起什么,忙走到书架旁,从中取出那一本古籍,快速翻阅,找到了其中一页关于阴阳蛇蛊的记载。 古籍上写,夏春之交乃阴阳蛇的发情期,蛇蛊宿体亦受影响,表现躁动不安,需以交合缓解。 顾晚的脸微红,阖上古籍,此事令她有些难以启齿,不知如何禀报。 她算了算,现在离五月还尚早,也许牧将军到时就凯旋归来了,等到了那时再说吧……
第70章 牧野出征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六。 出征前的两日, 牧野收到了牧青山写给她的家书。 去年冬天时,承帝围猎途中遭到行刺,牧野被冤枉入狱, 又被陆酩囚禁,好不容易逃跑后, 怕连累阿翁, 所以让阿翁离开燕北,躲到了别处避风头。 牧青山一直没有牧野的消息,这一避就是小半年过去, 直到听闻燕北起战事, 才离开隐居的山林,想要回燕北。 他前脚踏出山林,后脚陆酩的手下就到了。 原来陆酩早就知道牧青山避世在何处,派了人一直驻守在山下。 牧青山得知牧野现在被封了天大兵马大元帅, 不日就要征战燕北, 讨伐殷奴人, 借了纸笔,为牧野写了封信, 交给陆酩的手下, 便负手回了山中。 牧青山是个武人, 信里没有写一句牵挂, 只对牧野说, 要她承蒙圣恩, 让她要对得起皇上的赏识和信任, 让她勿忘牧氏祖训, 忠君报国,虽死犹生。 牧野让阿翁去避难时, 只说是因为她被冤枉入狱的事情,并未言及她和陆酩之间的恩怨。 她看到阿翁写的信,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牧野读完信,被郑国公拿去又看了一遍。 今日她在郑国公府上,喝出征酒。 郑国公出征南方的日子与牧野是同一天,钦天监算的好日子,称这一日出征,必能凯旋。 牧野不信这些,打算八月初五军队整装完毕,就立即出发。 郑国公对他这个老伙计写的家书颇为不满:“这老头儿,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老了还是这样,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就知道说教,重要的事一件不知道写。” 牧野笑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郑国公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 “你这年轻小子,啥也不懂啊?” 郑国公打了一个酒嗝,酒气扑到了牧野的脸上。 他语重心长地说:“早之前我就想跟老牧提了,要不是看你那会儿到处征战,实在没个定,才没好说。现在你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房里该添一两个人了。寻常人家的少爷,早的十四五岁就娶妻了,你这都耽误多少年了。” “你我都是刀山火海下来的人,我也不怕跟你忌讳,这万一你回不来了,总得给牧家留个后吧。” 郑国公是把牧野当成他的亲孙儿那般看待,掏心窝子跟她说了这番话。 牧野摩挲着桌上酒杯。 郑国公此番话自有他的道理,但牧野确实从来没有想过此事。 一是牧野知道她这条命是朝不保夕的,不知何时便死在了战场上。 若是娶妻生子,她对不起妻子,年纪轻轻就要替她守活寡,也对不起孩子,在他成长的过程里没有陪伴。 牧野就是这样苦过来的,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她懂得其中酸楚,不愿意他人也经历这样的苦。 另外一方面,牧野对于感情这方面确实比较木讷,也不怎么好女色。 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将士们各个如狼似虎,聊的事情除了打仗,就是女人。打赢了仗,就拿着到手的军饷,往花枝柳巷去了,转头就把军饷全数交给了女人们。 牧野从来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也没往那花柳巷子里钻过。 只除了那一次…… 牧野忽然想起,那一日她遭十六皇子陆昭的陷害,中了合欢散,虽然过程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了,但是一夜的欢海沉浮,在她脑中留下了印记。 牧野体会过后,心道难怪会让将士们流连忘返…… 那一夜,牧野知道是柳茵茵帮了她。 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分了她的心,此时听到郑国公提起娶妻生子,牧野惦记起了柳茵茵。 虽然柳茵茵是沦落的风尘女子,但哪个风尘女子在一开始入风尘时是自愿的呢。牧野虽没有问过,但已经对柳茵茵充满同情,也不忍去问。 她替柳茵茵赎了身,送她去了燕北,只是不知柳茵茵的近况如何,阿翁写的信里丝毫没有提及。 牧野决定回去写一封信问问阿翁。 若是阿翁不介意柳茵茵的过去,等她打仗回来,就成亲了吧。 既下了决定,牧野并不打算藏着掖着,告诉了郑国公:“实不相瞒,家中已有一位姑娘等着我回去相娶。” 闻言,郑国公来了兴致:“哦?是哪一家的小姐,人品样貌如何?” 牧野自然不会将柳茵茵的真实来历告诉郑国公,但笑不语。 郑国公以为她是提及钟情的姑娘害羞了,捋了捋胡子,哈哈笑道:“少年人脸皮薄,好好好,我不问就是了。” 他端起酒杯:“喝!” 牧野和郑国公又饮了一杯酒。 郑国公被辣得眯了眯眼睛,头一歪,缓了半晌,继续说:“明媒正娶咱们这时间是不允许了,但那事儿还是得办啊,走之前留个种,我也算是能跟你阿翁交代了。” 说着,郑国公像是早有准备,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三位年轻女子,后头还跟了一个老妈子。 “这些都是我府上干净的丫头,做事都是极为细心机灵的,你挑一个带回去,若是都没有看着碍眼的,最好都带回去!三个肚子,总有一个争气的!” “要是你不懂,再让赵妈妈教一教你。”难为郑国公一个大男人,倒是把这些事情都考虑的周全了。 牧野理解郑国公的良苦用心。 奉镛人被太平享乐的日子给养废了,不知道大厦将倾,就在一瞬一息之间。 他们要打的这一场仗,比以往任何一场仗都要凶险。那些披着温驯羊皮的诸侯国,如今一个个化作豺狼虎豹。 若败了,离国破就不远了。 而霁国的朝廷里,如今养得都是一群猪,一群吸血蚂蟥,能用的人寥寥可数,就连郑国公这样年近古稀的老将,也要再次入战场。 承帝执政的这些年,外戚专权,宦官干政,朝廷里乌烟瘴气。 直到陆酩弱冠后,逐渐接手了朝中政务,朝中气象才有了变化,但到底承帝还在世,他倚重的那些蛀虫,陆酩亦不好大刀阔斧地收拾。 陆酩只能一边制衡,一边削弱他们手里的权势。 蛀虫们大概也知晓,若是日后让陆酩坐上皇位,他们的下场必定会很惨,于是更是想方设法地对付陆酩,让二皇子之流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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