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澄准备“这是最后一次,远远望望她的院子我就走,明天起再不这样了”的这一天,他远远地却看到有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上院。 一个男人。 一个对上院显然非常熟悉的男人。 这个府邸的内宅里,除了他和他的父亲,不该再有别的成年男人的。 陆澄僵在那里。 他没有离开,一直守在那里。一直受到了那个男人进去了又出来。 这男人在他父亲的妻子的房中停留的时间,足够发生男人和女人之间能发生的一切。 陆澄盯着上院正房的檐角。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 “不可亵渎”四个字,碎了一地。 少夫人私底下抱怨公公贪图美色,宠溺小继母,这话传到了林莹的耳边。 掌家六年,毕竟不是白掌的。 林莹微哂。 婚前看着也是挺好的姑娘。毕竟那时候利益上没有冲突。 如今她嫁进来,立刻两个女人之间便成了对立的立场——都认为陆家该是自己的。 若是亲婆婆亲儿媳倒也不至于立刻就成这样,待婆婆老了,别说陆家的,就是婆婆的私房都会传给儿媳。 继母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继母年轻,比长媳就大个三四岁。这冲突就更明显了。 但林莹也不怕,这个家是陆泽说了算的,陆泽都发过话了。 只是她为陆澄争取袭千户的心思就淡了。 陆泽的心太偏,林莹几年前就看出来了,他是很想把千户之位给陆泓继承的。 但那该是长子的,绕不过去,所以他看陆澄百般不顺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吹了枕头风,近段时间,陆澄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 从前,多少是有些恭敬的。毕竟他被陷害进大牢那回,她为他奔走了。他欠着她的情呢。 可最近,他垂着的眸子偶尔撩起,那目光让林莹觉得不舒服。 莫名地总是想起当年初遇陆泽。 父子俩真像,连目光中的那种侵略性都很像。 林莹后来回想,其实这个时候就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了。可是她忽略了。 因为一直关照陆澄、帮过陆澄,很自然心理上就将他置于自己之下的位置。 直到有一天,事毕巽风离开,林莹疲倦继续小寐。 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手臂。 掌心有茧。 男人们习武,掌心都有茧。陆泽有,巽风也有。 但巽风刚才离开,林莹还以为他又折回,迷迷糊糊地说:“怎又回来了。” 揉揉眼,一翻身,惊得坐起:“你——” 坐在床边凝目注视她的年轻男人,并不是她以为的巽风。 是陆澄。 她丈夫的儿子。 林莹惊惧非常! 一是惊陆澄摸进她房中的目的。 一是惊巽风才刚离开,有没有被陆澄发现。 随即,林莹就知道她所惧的两件事,都猜中了—— 陆澄问她:“夫人以为我是谁?是你那情郎吗?” “我爹那样的名声,”他凝目看着她,“夫人竟敢给他戴绿帽子,我也是敬佩夫人的胆量。” 他握住了林莹的脚踝,林莹想抽腿也抽不回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问他:“你想要什么?” 她说:“我可以把中馈交给你媳妇,家里的事以后我再不碰。” 那是女人们才争的东西,在女人眼里是油水,实际上在男人们眼里只是蝇头小利。 陆澄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我想要的是这些吗?”陆澄问,“我人都在这里了,夫人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他的手顺着脚踝摸上她的小腿。 雪白,纤细,滑腻。 从前只在梦里才敢想,如今,掌心的触感如此真实。
第22章 第22章 林莹闭上眼睛,又睁开。 “陆澄,我或许对不起你爹。”她说,“可我自从进了这个家的门,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 非但没有,她对他,可以称得上是很好了。 “是的。”陆澄承认。 “所以,我观察了半个月,确定那男人的确是夫人的情郎,不是别的什么人的。我没有告诉我爹。”他说。 他的手一路上行。 林莹抓住他的手,咬牙:“陆澄,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澄抬眼看她。 她用薄被裹着身子,显然里面寸缕不着。 他说:“我在边疆四年,有几次差点死了。我爹送我到那里,本也就是想让我死在那里,给陆泓让路。” “夫人知道我这四年靠什么撑过来的?” “靠你。” “这个家里没有值得我念想的人,只有夫人。我总想着,我得活着回来,我不能让我爹如意。至少这个家里,还有夫人是希望我活着的,对吧?” “我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林莹温声说,“便是你爹,也不至于想你死。” 她试图用温情感化陆澄,不管是念着她对她的好,还是念着父子情,希望他能有点良心,不要做不可挽回的事。 哪知道陆澄却笑笑。 “夫人与我爹做了这些年夫妻,还是不够了解他。”他抬起眼,“那我告诉夫人,那年我被人陷害入狱,这背后指使的人……就是我亲生的父亲,夫人作何感想?” 林莹惊得呆住。 想说“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以陆泽的为人,干得出来。 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有多狠,其实还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这么狠。 不是都说虎毒不食子吗?不是都说儿子对男人无比重要吗? “我堂堂四品镇抚使之子,在边疆没有得到半点优待,反而好几次差点死掉。” “夫人以为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那好爹,特意使银子‘关照’了那边。” 如果是真的,那陆泽就真的很想陆澄死了。 “他……”林莹有些艰难地问,“他为什么……” 便是偏心,也不至于要长子死啊。 林莹顿了顿,问:“……你做过什么?” 陆澄看着她:“夫人果真聪慧。” 他笑了。 “我爹的两任妻子,都死于我手。” 一股寒意窜上林莹的后背。 在她的心里,一直将陆澄看作“不被父亲爱的可怜的少年”。现在这认知碎了一地。 她强撑着说:“二夫人是来京路上过身的,那时候你才几岁。” “我就是太小,才让她活了这么多年。”陆澄说,“她生完孩子一直得吃药。来京路上,我捡了个快饿死的乞儿收留在身边。有一天我俩在路上小解,他指着一株绿叶草告诉我,要小心那个,那个是剧毒的。” “确实剧毒,我将那颗草用石头碾碎了掺进她熬药的罐子里,她疼得在车里翻滚,就死在路上了。” “她想了一辈子进京跟我爹去享福,一天也没享到,她活该。” 林莹说:“三夫人又怎么回事?我未曾听说过她对你不好。” “她是个假好人。”陆澄说,“她刚进门还假惺惺地装作对我和陆泓好,等她怀上了孩子,就露出了真面目,恨不得我和陆泓都死了,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让路。” “我攒了好久的钱,买通了产婆,让她死在产床上了。” “生出来是个丫头,她要是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坏心思起得太早。” 林莹看着他,打从心底发寒。 什么可怜的少年。从小被虐待的孩子,早就扭曲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天真了。 “所以你爹都知道?”她问。 陆澄沉默了好久,才自嘲地笑了笑。 “二夫人的尸身进了京,那样子一看就是中毒死了。我爹是什么人,岂能看不出来。” “他将我叫去了问。我那时候还是小孩,还以为自己演得天衣无缝……” “我真傻。” 小孩说瞎话大人哪有看不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是没相处多久也没什么感情的女人,一个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陆泽做了所有男人都会做的选择,保儿子。 可这儿子天生像他,心肠狠,手也辣。 他第三任妻子也死了。 那产婆被他严刑拷打过,不,其实也没怎么严刑,稍稍吓吓就屎尿齐流地招了。 也不过是个女人,陆泽也能忍。 真正让陆泽不能忍的是什么呢? “是陆泓和陆溢。”陆澄说,“没能弄死他们俩,我很遗憾。我爹对他们保护得太严密了。” “我哪是我爹的对手。” “就只能这样了。”他承认自己败在了亲爹的手里。 “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惹人厌,可是这世上没有人对我好过。” “我还那么小,我爹就丢下我去奔他的前程。他娶的那是个什么玩意,根本不把我当个人看。” “这世上只有夫人,我第一次觉得,女子中原来也有好人。” 林莹眼泪流下来。 从前她什么都没有,敢跟陆泽呛声。 如今她拥有的太多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已经不能失去这些了。 陆澄是真的会毁了她。 “别这么对我。”她说,“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对你从没有过坏心。你不能这么对我。” “别哭。”陆澄挣脱她的手,怜惜地抹去她的眼泪,“我不会让我爹发现的。” “只是,夫人若一心一意只跟着我爹,我也就是做做梦罢了。” “可夫人竟有情郎。” “既需要情郎,如何不能是我?” “不是我,我怎能甘心?” “夫人,成全了我罢。” 陆澄挥手撒下了帐子。 帐子里发生的事,全不受林莹控制。 林莹投胎此处,最恨的便是这一点。偏她如今身陷富贵,人有所求,便不能无所畏惧。 已经没有了对抗的勇气。 …… 陆泽察觉到了妻子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有些郁郁。 他问:“怎么了?可是家里谁气着你了?” 林莹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燥热的掌心:“你老是不在家,没时间陪我。” 陆泽失笑,将她抱在怀里:“好,那多陪你。” 陆泽陪着林莹去城外山庄里消暑散心,把一众人都撇在家里。 若不去考虑家里三个妾七个孩子以及陆夫人成亲多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之类乱七八糟的,这二人在世人眼里也堪称是神仙眷侣了。 林莹在欢爱过后,燕懒莺慵,沉沉睡去。 陆泽却没睡。 他望着妻子趴睡的侧颜,掌心抚着她雪白的背。 他的手掌忽然停住,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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