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清清楚楚,事无钜细也交待清楚了。 二少夫人悄悄跟娘家人说:“可见传言信不得。我那婆婆人好得很,哪有抓权不放。必是大房立不住,公公才不叫婆婆交了中馈。” 林莹反而博了好名声。 陆泽原担心过她与陆泓的妻子相争,没想到这次她放权放得这样痛快。他私底下又往林莹房里抬了好几箱子东西。 连地契都多了好几张。 林莹身家丰厚,也不在乎中馈那点油水了。 从前还想着掌权,如今却更想摆脱中馈。 因掌着中馈,上院便是府里的人人瞩目的地方。如今权力移交给二少夫人,便没那么多目光了。 摆脱了陆澄所带来的踏实感,使林莹终于决定结束巽风和她的事。 她早就厌了腻了烦了这段关系,早就不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陆澄能偶然撞到,就迟早也会有别人会发现。 林莹想彻底踏实。 有些事白天是不好做的,还是要趁晚上,得趁着陆泽不在家的日子。他常有公事,忙起来不着家。 他还特意提前跟林莹说了:“这几日我都在衙门,有事可以派人去与我说。” 林莹温柔地给他系革带:“注意点,别耽误吃饭。” 陆泽不在的夜晚,巽风来了。 最后一次,林莹想,最后一次。 她与巽风极尽欢爱。 事后,她披衣起身,走到桌旁执起了壶斟茶。 她背对着床,仰头——当然没有真的喝,那茶水中,她放了砒/霜。 假装啜了茶,她转身回到床边,将半杯茶递给巽风:“还温着。” 巽风不知为何不接那杯子,只看着她。 林莹心头莫名紧张起来,假装漫不经心的模样:“喝口水。” 巽风接过了杯子。 林莹看着他,他却不喝,只凝视着半杯茶。 “怎么不喝?”林莹笑了,“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莹莹……”巽风的声音似乎有些哑,“我不渴……” 林莹说:“润润喉呗。” 她还是想他喝。 巽风握着杯子,垂下眼。 许久,他抬起眼:“莹莹,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 “其实,我当爹了。” “咦?”林莹说,“恭喜啊。” 但她嘴上说着恭喜,眼睛却盯着那只茶盏。 巽风说:“我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 林莹只说了一声:“哦……” 她的眼睛依然盯着茶盏。 她干脆伸出手:“快喝,喝完给我。” 她还是想他喝。 巽风垂眸看了看那茶汤,又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仰头喝下了那半盏温茶。 巽风死的时候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疼痛翻滚。 他肯定是疼痛的,据说砒/霜中毒是非常痛苦的。但他忍耐疼痛的能力也是很强的。 他只紧紧地抓着被褥,忍着剧痛,唤她:“莹莹,莹莹……你靠近些。” 但林莹怎肯靠近,巽风功夫很高,他若临死暴起,带着她去地下陪他,那可太不值了。 林莹只远远地看着巽风在床上念着她的名字,痛苦死去。 他最后一句话:“莹莹,你……从来没……信过我……” 林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直到他一动不动,她才敢过去,摸过鼻息,确认他死了。 这个纠缠了她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死了。 林莹如肩头卸下一块大石,颓然坐在了床边。 轻松了吗? 好像是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没有预期的那么轻松。 林莹发了会呆,还是站了起来,卷起袖子,把脚下的脚踏推到一旁。 撬开青砖——巽风一直说要给青砖勾缝,勾了缝之后就平稳牢固了。她一直借口动静大,没让。 她把青砖撬开,稍稍扒开些土,露出了下面用床单包着的大土包。 她想杀巽风的念头是在杀陆澄的时候就有的。 杀人是道坎,迈过去之前百般的难,一旦迈过去了,杀了第一个,就敢杀第二个。 当日挖坑的时候,她一直让巽风挖大一些,大到后来又要用土包回填了一半,便是已经预留了巽风的位置。 但林莹还是算错了。 因为她没有本事像巽风折叠陆澄那样折叠巽风。人的骨头,岂是随随便便能折断叠起来的。巽风叠陆澄的时候看着轻轻松松,给了她误导。 林莹还是得跳下去继续挖坑。 还好这次她准备的铲子比之前那个大很多。但依然很辛苦,毕竟是重体力劳动。 林莹气喘吁吁把一铲子土抛到外面,抬手想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忽然滞住。 床内侧的帐子上,投着一个人影,静静地,好像在看着她。 林莹浑身都僵了。 是人还是鬼呢? 是陆澄? 还是刚死的巽风? 林莹的视线落在床上巽风的尸体上。男人的眼角有泪痕。 不是鬼。 林莹不信鬼的。 只能是人。 林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转头去看。 房中,陆泽负着手,正静静看她。 他说要好几天不回来的。 他如果正经走门进来,院子里不可能没有动静。 都没有,那他就是像巽风那样进来的。 是了,他的功夫也很厉害,也能飞檐走壁。 林莹握着铲子,蹲在坑里,不敢看陆泽。 这个坑,好像不是为巽风挖的,是为自己挖的似的。 林莹紧紧地握着铲子,闭上了眼睛。 陆泽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像催命,心脏跳得有回声。 陆泽却迈了过去,站在床边,掰过巽风的脸看了看。 “就是他吗?”他说,“你的小情人?” 林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不敢回答。 一双手握着铲子,指节发白。 显是怕极了。 陆泽叹了口气,弯腰对她伸出手。 林莹不敢抗拒,握住了他的手,被他一把从坑里提了出来。 陆泽还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很无奈:“自己嫁了什么人,心里没数吗?杀个人,还要自己动手。不会与我说?” 林莹终于敢抬眼看他。 “行了,怕成这样,都不像你了。”陆泽摸着她的后颈,“我早知道你有事,不过懒得管你们罢了。” 林莹垂下眸子:“你……会杀我吗?” “嘿。”陆泽吐气,“你呀,你呀……白做这些年夫妻,到现在你还是不信我。” 巽风也说她不信他。 的确,林莹从来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也不信承诺,不信人心不会变。 陆泽道:“我当年便与你说过,别让他到我面前来,我会杀人。当然要杀的是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当年便知道。” 林莹咬着唇,恐惧化作眼泪流下来。 陆泽轻轻拍拍她的背心:“不过杀个人而已,瞧把你吓得。胆子大点。” 他转头看看床上的尸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林莹此时不敢不说实话,“只知道一个名字,旁的都不知道。他……他就是当年,你追着一直追到我家里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陆泽终于有点意外,“那当时……” 林莹承认:“他躲在我的帐子里,拿刀胁迫我,我没办法,才替他遮掩的。” 开启了一场孽缘,有他、她和陆泽。 还有陆澄,她不敢提。 陆泽道:“成亲那天也是他罢?” 林莹点头。 陆泽道:“我就知道是他。一般的小贼没有那么高的功夫,我都追不上。” 那个时候,他便隐隐猜到可能是林莹的情人。 但人生都有取舍,事不能做尽。他本就是强娶她,硬拆散她和她的小情人,若做绝了,兔子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 林莹身上有他想要的,她好好地做她的陆夫人,该做的都做到了,让他满意。 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泽问:“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林莹如实地讲了。 陆泽的目光微微有异,看了巽风一眼,耐人寻味。 “给我吧,要你挖,挖到天亮去。”他伸手去接铲子。 林莹紧紧握住不松手。 陆泽挑眉,林莹松开了手。 陆泽把她按在床边坐下,跳下去继续挖。 林莹僵硬地坐在床边,盯着陆泽的每一铲。 当陆泽忽然转向另一个方向挖起来,林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果然几下之后,声音忽然停了。 屋中死一样寂静。 林莹睁开眼。 陆泽蹲在坑中,盯着他刚下铲的地方——泥土挖掉的地方,露出了一只人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原来她已经杀过人了。 陆泽伸手拨开了浮土,那只手全露出来了,已经腐烂变形。 可凭着这只腐烂的手,陆泽猜到了那是谁。 怪不得他消失许多天。 陆泽本来以为,他只是躲起来了。 陆澄对林莹的心思都在眼睛里,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欲望,怎么能藏得住。陆泽早看出来了。 林莹的情郎从来不在林莹身上留痕迹,她身上忽然有了痕迹,陆泽亦早猜出来陆澄染指了林莹。 但他没想到,林莹会敢杀了陆澄。 “他……”林莹牙齿格格作响,眼泪控制不住,“他想让我、让我生他的孩子,冒、冒充是你的……我、我……” 陆泽握着那只腐烂的手沉默了许久。 今生做父子,奈何缘浅。 他一言不发地把那只手塞回去,跳出来,把巽风塞进了另半边坑中。 林莹看着巽风被一点点掩埋,和陆澄紧挨著作伴。 从少年到男人,她只知道一个代号般的名字。至于他是谁,什么人的手下,哪方势力……统统不知道。陆泽不说,她也不问。 最后,青石砖重新拼回去,陆泽踩了几下,扫净了土,再把脚踏放回了原位。 大土包和后挖出来的土,他都跳窗扔到外面去了。 都处理完了,他倒水在盆里洗手。 “其实……”他一边洗手一边告诉林莹,“你没骗到他。” 林莹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陆泽甩甩手,拿着手巾擦着手走到床边告诉她:“你那小情人,他功夫很好。” “你假喝,喉头没有声音。我们这样的人,都听得明白,不会被骗。” 林莹瞳孔放大。 【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要是想让我死,我就去死。】 【莹莹,你……从来没……信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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