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样的肺疾,平日药中该有一味叫龙沙的药,只是中原产的龙沙,与边塞产的药性不同,边塞产的龙沙药性最好,最烈,这才能控制住公子这般严重的肺疾,而这种龙沙,唯有关外雪狼城地带才有,可雪狼城以外的大小城池,早先年全被胡族占领了,她们看守的严,又不允与我们进行生意上的往来,不少病人都因此耽误了病情,可柏公子幸运,如今等到了。” 李医师拿出了自风霜中采摘下来的药材,这就像是一束光,让柏太傅激动到眼中充满泪水。 “对,我记得的,早先给我儿子诊脉的医师就说过,只有这味药才好抑制住他的病情。” “多亏我们战事大捷,雪狼城以外的地方,早由我军驻守,药材可供我们采摘,公子一直喝这药,渐渐地就会好起来。” 战事大捷,柏太傅想到一个人,面色一时有些复杂。 李医师带来的药材被熬煮好,再被一点点喂进柏乘的嘴中,两副药喝完,柏乘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暗淡无光。 “主君,公子醒了!” 河叔激动地要跳起来,所有人面露喜色,柏乘侧头看向大家,哑声问道:“我没有死吗?” “您没有死,您以后都可以好好活着了,这位李医师给您开的药,可以控制住您的病情,小公子,您要长寿了!” 这个消息让柏乘愣怔片刻,他没有悲,也没有喜,只是坐起身披好衣裳,望着自己手腕上带血的伤疤,默默不语。 柏太傅坐在床沿边温和地笑着,与李医师谈话:“您救了我儿性命,便是柏家的恩人,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京城有许多商铺,都是我儿子的,我们会挑出一处送给您,让您拿去开医馆。” “这...这万万不可。” “您医术精湛,不辞辛苦从边塞回京,就不要再走了,我家的孩子从此便由您来把脉开药。”柏太傅对面前的人很满意,她忽然想到些什么,又多问一句:“您可有婚配?” 柏乘眉心微动,缓缓看向自己的母亲,只是柏太傅并没有看向他。 “已有婚配,我夫郎是奴籍,我和他之前一直生活在边塞,打仗了才回来的。” “你若开医馆,让人知道夫郎是奴,名声总归不好,这样吧,等到两方的战事彻底结束,大家开始议和的时候,陛下定会按例大赦天下,顺带将部分奴提为良民,届时我会将你的夫郎加进去,在此之前,你需隐瞒此事,就以我儿未婚妻的身份留在京中,当然,只是暂时,这婚约是假的。” 柏太傅沉声对李医师说道,李医师听到自己的夫郎将会被升为良民,最终还是犹豫着点头答应下来。 待到李医师走后,柏乘坐起身,盯着母亲看了会,平静地问道:“娘,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你不愿意和别人成亲,还寻死觅活的,娘便也不逼你,但娘是太傅,你是柏家的公子,该要的面子还是要的,我要让大家看见,我的儿子身体要好了,身边还有一位医术高明,人品极佳的未婚妻,生活幸福。” “...你不是想让大家看见,你是想让吴清荷看见。” 柏乘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柏太傅扫他一眼:“不错,是想让她看见,没有她,我的孩子也可以很幸福,再者...你为她自戕,娘已经看不下去,娘觉得你连一个公子该有的自尊都丢掉了,娘只好给你做出一个假婚约,支撑住你的面子和尊严,让人不对你的病和伤议论纷纷。” 没有尊严...柏乘抿了下嘴角,笑容苦涩,他知道,娘虽然让他放下,但是娘自己都没放下,一定要撑出个样子来,找一个假未婚妻气一气吴清荷。 可她还会在乎,还会在意吗? “你这回伤害自己,让娘非常的失望和伤心,你在作贱自己。” 柏乘正愣神,听到柏太傅的话,抬眸看她一眼,和她道歉:“对不起,娘。” “和我发誓,你再也不与吴清荷有任何瓜葛,你也再不会为她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良久,柏乘认命似的闭上眼,缓声道:“我向您发誓,再不与她有任何瓜葛,也不会为她伤害我自己...” 柏太傅便和吴家彻底绝交了,期间吴相也曾写信给她,旁敲侧击地问柏乘的身体,这样的信全部被柏太傅撕毁,而柏乘也没有再去要过家书,身体稍微好一些后,便开始继续做生意,甚至开始去寺庙祈福,默默为一个不值得的人祈求一份平安。 三年弹指一瞬间,只要没有人提起,柏乘就当那个伤不存在,但他比所有人都清楚,他的伤永远不能够愈合,除非... “胡族要与我们议和了,我们将军真是厉害!” “今日是归京第一天,咱们喝个痛快!” 三年后的某一日,他的酒楼水云间热闹非凡,有一帮副将改不了在边塞时的习惯,喝酒吃饭时声音颇大,他来酒楼看账本,上楼时听见了她们的谈论声,缓缓回过头,驻足听了会。 “我早就说了,我们将军是战神下凡,胡人难不倒的。”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试问还有谁,能想到我们将军短短三年就建立如此功绩!” 酒后的副将们不断夸赞她们的将军,柏乘没有站稳,被旁边的下人赶忙扶住。 她回来了。 “公子,你...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柏乘吃力地深吸口气,随后挥手示意自己的下人离开,而后他扫视一圈,找到个店小二。 “过来,我有些事要交代你。” 店小二赶忙跑近:“公子,您请吩咐。” 副将们的欢笑声不断传来,柏乘眸色一暗:“她们喝醉后,把楼最贵的菜都给她们上一遍。” 酒楼里最贵的菜加起来几十两银子,抵得上很多小官一年的俸禄,这些副将们不一定付得起,店小二乍舌:“您要坑她们?” 柏乘没有承认,只是默默朝楼上走:“一定要上最贵的菜,让她们付不起钱,被扣在这里左右为难...直到有人来赎她们。” “啊?几十两银子,来赎她们的人,出得起这个银子吗?” “如倘若来的是别人,这顿饭,就算是我请这些副将,倘若来的是位将军,那么...劳烦你把她带来上,带上来让她见我。” 楼上灯光昏暗,柏乘的脸庞落下浅浅的阴影,他此刻同意自己母亲的话,他爱这个人到不要面子和尊严的地步。 他也很想看看,吴清荷知道自己有婚约,会是什么反应,她如果会难过,那他就.... 他该怎么办?柏乘不敢想。 而后吴清荷没有难过,不过他与她之间断掉的线却连起来了,空白的三年被一点点填满,柏乘又开始为她做出一切肯定会被母亲责备的事情,他全然不在意过去的伤痛了,他就要和她来日的幸福。 但今日,直到他的思绪从三年前那封信回到春日的马场,他看见自己的母亲最终传唤了张琴,而张琴身着孝服,拿着一个盒子,缓步走到他和柏太傅面前后,跪下行一个大礼。 “作为将军最信任的姐姐,副将,信差,张某人做了一件非常大的错事。” 张琴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沓子灰,以及几封被烧到只剩一点点的信。 “这三年的信,如今终于可以交到小公子您的手里。”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女主视角) “三年的...信?” 马场上起了风, 吹拂过绿草地,方才目睹过吴将军被马所伤,官员们都议论纷纷, 表情各异, 周遭闹哄哄的, 但柏乘的世界里却是一片安静, 他听不见杂音,唯独这句话可以入耳。 他俯身去触盒子里那些灰尘,指尖轻颤,就好像在小心触碰谁的伤疤一般, 末了他抽出其中几封没被完全烧毁的信,垂眸注视向信上的字,睫毛轻颤几下。 柏乘亲启。 这四个字可以一笔勾销他三年来的委屈。 “是她的字...是她写给我的,她给我写过信。”柏乘欣喜地抬起头, 眼眶里蓄着水汽,将信捏在手中展示给柏太傅与河叔看信封上的那四个字。 柏太傅眸子微动,但还是迅速皱眉道:“几封信罢了,何至于这样开心,她当年做的过分事, 也不是几封信可以抵消的。” 但此刻她说的话,柏乘是一句也无法听进去,烧焦了大半的信很脆弱, 他边小心翼翼地去拆开信封,边低声问张琴:“琴姐, 你是清荷的朋友, 我一向很尊敬你,所以你能否和我说一说, 为何这些信会被烧掉大半,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现在才可以把信交给我。” 事关吴清荷与他之间三年的断绝联系,柏乘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张琴听罢捧起一撮灰:“您还记得三年前小女君送给您的那封信吗?” “记得,那封信...” 柏乘当时捏着那封信自戕的,等再醒来,他就再没找到那封信了,而后他一直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没有精力再去和人提起,如今张琴一问,柏乘便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母亲。 “你自戕当日,我就命人烧掉那封信了,它让你伤心,留着就对你身体无益。” 柏太傅侧头,似是在解释一件很小的事情。 听见被烧掉了,张琴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旋即道:“这一整件事情,还要从俺为小女君送这封信说起。” “这封信,是小女君离京前的那一晚,匆忙写下的东西,那一晚的小女君,被刘将军狠狠地揍了一顿....” 夜色浓郁,军帐内烛火摇曳,“砰!”一声响,刘将军的拳头又落在吴清荷的身上。 吴清荷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简装,连软甲都没有穿上,师母一拳落下,她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沁出血珠。 “我再问你一遍,你明日要做什么?” 刘将军气喘吁吁地蹲下看她,吴清荷眼眶泛红,缓缓抬手擦过嘴角的血,轻声告诉师母。 “我要成亲。” “不知悔改!”刘将军愤怒地站起身,想要再打她一拳,站在旁边愣怔好一会的刘辰才赶忙上来拉住她。 “娘,不要再打吴姐姐了,她虽然现在糊涂,但是...你把她打伤了,她也不好再跟你征战沙场的。” 刘辰幽怨地瞪了吴清荷一眼,但还是帮她劝起刘将军,这些年吴清荷对他一直爱搭不理的,他倒也没有非她不可的执念,只是想起便会觉得心里酸酸的。 刘将军母子二人吵吵闹闹,吴清荷坐在地上,神色依旧平静,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师母眼里必是个不可饶恕的混蛋,她能明白师母的怒气,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随师母去边塞,另一半明日与柏乘成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