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柏乘亲启:我又打胜仗,特将此前陪我突围的姐妹收为副将,姐姐叫阿羽,妹妹叫阿悦,二人甚是勇敢,我很喜欢,今日我去看月亮的坟墓,它葬在山上,离天很近,月亮本非俗物,亦会回到天上,不过还好,我有你这轮太阳,你近日可安好,可有想原谅我?不原谅也无事,记得好好喝药。” 二十,柏乘亲启:母亲与我来信,说她也有写信寄往你家,不过都没有回信,你与太傅大人还在生气么,我并不是想通过长辈来求得你谅解,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体如何,可有好些?战事已至尾声,我想回到你身边,记得好好喝药。 三年也不算漫长,弹指一瞬,吴清荷在这三年中身经百战,战无不胜,边塞的百姓们喜欢她,士兵们也爱戴她,但她总觉得心里还空一块。 秋日里,战事终于进入尾声,吴清荷有闲暇的时间,便会去药田里看那片龙沙,听闻有不少原在边塞的人,带这种药材离开,在战火中奔至各地,将这种药材传遍全国,如今边塞的龙沙,再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她对此感到很高兴,在阳光的照耀下坐在药田里,张琴垂头来找她,吴清荷见状,转头看向她:“还是没有回信吗?” 张琴摇摇头,吴清荷眼中闪过丝失落,下一瞬她自己抿唇笑了下,安慰自己:“无事,没有回信也没关系,我本就犯了错误,他有不原谅的权利,我再给他写就行了。” 她没有一刻怀疑过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只默默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来,为此愧疚,道歉,认为她自己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没有人原谅她,她也没原谅自己。 正是如此,张琴心中的愧疚让她支撑不下了,她轻叹一口气道:“小女君,等这场战事彻底结束,俺要离开军营了,你身边已经有新的副将,俺想当回一个猎户,至于论功行赏,俺也不想要了。” “琴姐,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回京后,你只要一直在军营,至少是六品武将的月俸...” “俺不用了,俺不想,小女君,俺去意已决。” 张琴勉强地咧嘴笑了笑,吴清荷便也没有再挽留她,只是心中暗暗记下,日后要从自己的军饷中扣出一份留给琴姐,因为她是陪自己走过这三年的人。 立秋,柏乘亲启:生辰快乐,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我如今就坐在一片药材中,这里遍地是龙沙,想到其中某几棵会落在你的碗里,我感到开心,你三年来未给我回过信,我知道,三年太久,若你真在等我,那等待的时间未免太久,你可还愿意原谅我,若你愿意,我会用余生来弥补我的错误,倘若你早已不想等我,另寻良人,我不会怪罪于你,我只盼你幸福健康,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以及,记得好好喝药。 这是最后一封能看清内容的信。 烧焦的信封不会复原,灰烬就是她的三年。 这是柏乘从来不曾预想到过的,他看完最后的只言片语,面上已经挂满泪水,轻声抽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论如何,还好她回到他身边来了,还好他没有因为那些委屈而真的错过她,还好他主动了一些,重新拥有了独属于他的珍宝。 柏乘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听见马场上的官员小声议论:“听闻,吴将军伤的很严重。” “不错,陛下封锁了整片草场,从吴将军那帐子里出来的人,都一脸严肃,半个字不肯透露。” “如今这个形式看,吴将军恐怕...不行了。” 他刚刚失而复得的一整颗珍宝。 但也极有可能,会在一天之间完完全全地失去她。
第70章 第七十章 看守军帐的士兵们, 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吴清荷是她们最敬爱的姐姐,如今她生死未卜, 大家心中都不好受。 晴朗的初春无端多两分阴沉, 皇家与胡族的郊游不得不告一段落, 胡人那也不轻松, 她们的小将军兰娜先坠马,如今尚没有清醒过来。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帐中,医师们围绕在床边,吴清荷像是熟睡般躺在榻上, 因为血色尽失的缘故,她的面颊如今更像是玉雕的神像,带上几分会让人心慌的疏离感,御医们看过她的伤便面面相觑, 似是有些担忧与无奈。 “吴将军的伤势如何,诸位不妨直说。” 圣上坐在一侧,连宫人端来的茶也无心多喝一口,蹙眉看向几位始终不敢开口的御医,催促她们快些向她汇报吴清荷的伤情。 “回陛下的话。”最为年长的御医向她行礼, 默默叹口气,而后道:“吴将军的肩膀受了不小的伤害,臣等已为她包扎固定, 外伤可治,但内伤难医, 如今只求将军能喝得进汤药, 至于何时转醒,这要看将军自己能否撑得过去了...” “朕让你们来, 可不是想听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陛下恕罪,臣等会用最好的药,尽全力为将军医治,只是将军到底能不能醒来,臣...不好妄下断论。” 伤势太重,凶多吉少,御医的话已足够委婉,圣上听罢脸色严肃:“将军是一军主帅,劳苦功高,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她不能出事,劳烦诸位多尽一份力,朕一定要看见她苏醒过来。” 圣上下了命令,诸位也不能不从,为难一会,便纷纷跪在床榻前行礼:“谨遵陛下旨意。” 行礼起身后,众人便围聚在一起,小声议论接下来该如何医治吴清荷,圣上则坐在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帐外传来阵匆匆脚步声,一位宫人进帐,来与圣上禀报些些消息。 “陛下,已派了几位御医去胡人那边,据说,兰娜小将军手臂摔折了,休息百日便也无大碍,于是那胡族的左贤王便格外关心咱们将军的伤情,想知道将军现在是否已经脱离危险,说是因为她妹妹而导致将军受伤,她愧疚不已,想要当面道歉谢罪。” 宫人俯身禀报消息,听见宫人说的话,圣上的脸色愈发难看。 “哪里是想当面谢罪,她们是想看看,吴清荷是否还如从前一样,可以站起来射箭杀敌,她在,便可一直威慑胡族,她若出什么意外,胡人只怕会多生事端,眼下议和事宜已谈到最后,难保这些胡人不会起什么歪心思,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噔。”一声,圣上放下茶盏,而后道:“传朕命令,就说将军已经转醒,只是需要静养数日,她不想见人,明日天一亮,便由副将护送她回吴府,至于胡人想要道歉,让她们等些时日,待她恢复得差不多,愿意见她们的时候,再来谢罪也不迟。” “陛下,她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虚张声势,暗中猜到将军的情况...” “她们付不起猜错的代价,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今日为将军医治的御医,宫人,全部由军中看管,若有走漏风声,对外泄露将军伤情的,那便是斩立决。” 宫人点点头,犹豫片刻后又补充道:“遵旨,还有一事,太傅求见,欲进帐探视将军,将军是为保护她的独子才会受伤,太傅愧疚不已,说是想携自己的儿子来照顾将军。” “不见,告诉她不必现在前来,为保险起见,也避免让胡人嚼舌根,如今不允许任何人来探视将军,直到吴将军醒来为止。” 得到陛下的回应,宫人这才走出军帐,柏太傅一直等候在门外,望着里边露出的一角神色恍惚,见宫人走近,她反应过来,上前几步,稍有些焦急:“如何,陛下允我们进去了么。” “大人,您今日回去吧,陛下暂时不允,将军如今需要静养,也不便见人。” 宫人朝她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柏太傅听罢,心中无端多了几分担忧。 之前是巴不得和这丫头永不再见,也不希望柏乘再与她有任何联系,可如今....如今正是最重要的时刻,却见一面都困难,纵使她拿出太傅的身份,也进不了这军帐之内。 柏太傅不能轻易放心,在宫人将要离开之际开口道:“如今吴将军的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还请太傅大人不要担心。”宫人还记得圣上的嘱咐,隐瞒实情朝她交代一句。 一排排士兵守在周围,不敢多话的宫人端着熬好的汤药垂头走进帐内,柏太傅皱眉望了会,叹口气转过身,缓缓走出人群。 柏乘站在远处等她,他今天心情起伏太大,又多日忧思过度,此刻脸色苍白,眼尾泛红,眼下尚有未擦净的泪痕,像是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可内里似乎有什么在强撑着他,让他在看见柏太傅的身影时,便不顾河叔的搀扶,迅速朝前几步。 “娘,我可以进去见清荷了么?” 柏太傅不敢对上他盛着期待的目光,心情沉重,低声道:“不行,如今陛下不允,即使是我,也无法进这军帐半步。” 得到这个回答,柏乘半晌没有说话,转头幽幽望向军帐的方向,寒风吹起他的发梢,河叔担心他的身体,赶忙替他整理身上的裘氅。 “公子,此处有些冷,先回去吧,去找个可落脚的地方缓一缓,您可不能跟着倒下。” “她正需要我呢...河叔,我没有那么脆弱不堪。” 柏乘摆了摆手,示意河叔不必再帮他整理衣服,河叔见状只得作罢,忧心忡忡地看向他,再转头问柏太傅:“主君,当真没有旁的法子了么,不妨同陛下道出实情,告诉她小公子与将军情投意合,相恋多年,求陛下成全,让他在将军身边照顾。” “陛下不允,自然有陛下的考量,这些考量与政务相关,这时候搬出两人私下的交情,恐怕不合适。” 柏太傅在朝多年,能勉强猜中几分陛下的心意,她虽是一样担心吴清荷,可到底也为这些事为难,此刻便开始思考另外能行得通的法子。 二人交谈的功夫,柏乘抿唇不语,一双眼睛紧盯着远处军帐内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快便眼睛一亮,转头道:“娘,我有法子了。” 傍晚,圣上终于起身,满朝文武还在草场内候着,需要她亲自前去稳住大局,她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便是吴清荷用汤药的时间。 几位宫人端着仍冒热气的汤药徐徐进屋,帐内有副将看守,宫人们放下药盏,正要按照命令给吴清荷喂药,看守军帐的副将忽然开口:“将军不需这么多人侍候在侧,除了最后一个,其他的都先行回去休息吧,若有旁的事情,自会喊你们。” 宫人们都想近身服侍吴清荷,她貌美且军功赫赫,又迟迟没有成婚,宫人们对她都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心思,听见只有一人被留下,便一齐望向他,他是个面生的,但长得过分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过分瘦削,看谁都是疏离冷清,一进屋就目不转盯望向榻上的吴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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