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当时究竟是怎么了,是否得了什么不为人道的隐疾,直到遇到你,不知怎么,你居然能勾起我的兴致,这着实让朕惊喜,这般难得,你说,朕还怎么能放你走呢,嗯?” 赵嘉宁面色瞬间苍白如纸,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说呢?”他手上动作温柔,轻抚着她的脸颊,眼神却不见一丝温情,像是在打量一件好用的器皿:“你我既然两情相悦,自然什么都该做了。赵嘉宁,知情识趣些,朕对你已经够容忍的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每回跟薛钰见面,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他冷哼道:“这些朕都不跟你计较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跟他睡了。”低头扫了一眼赵嘉宁平坦的小腹,他凉凉道:“朕现在对你的底线,已经低到别给朕弄出个什么薛钰的孩子来就行了。” “——赵嘉宁,朕对你这般容忍,你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乖乖地待在朕的身边吗?” “别再说什么要朕放你自行离去的话——别这么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否则,今日既已将话摊开了,朕也不必再装什么温柔体贴,朕可不是薛钰,你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在朕这里,不管用。” 赵嘉宁攥紧了手,唇边泛上一丝苦笑,原来这就是她为自己选的良人,实在讽刺。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99章 薛钰回到侯府的时候, 天边正下起了雨。 雨起初并不大,淫雨霏霏,淅沥不止, 只是薛钰在门口站了太久,等到进门时,周身已被雨水打湿。 他身上早已一塌糊涂, 所幸他一贯穿淡色衣物, 今日却偏偏穿了一件玄色窄袖蟒袍, 玄色衬得他更为冷峻疏离, 一尘不染,也掩去了一身的遭污血迹。 只是他站的这会儿功夫,脚下已积了一洼血水。 这是藏不住的。 他动了动已无一丝血色的嘴唇,久久望着设在府门前的灵幡和挂在门檐上的白灯笼,眼睫微颤,似乎有雨水顺着眼睫淌落, 许是失血过多, 他身形有些不稳, 也或许是虽然早已从慕容景口中听到消息, 但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死心彻底,险些支持不住,但到底还是慢慢走了进去。 灵柩就停放在前厅, 永城侯待府上的人一向宽厚,此时侯府上下哀声一片, 到处都充斥着低低的啜泣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薛剑正低着头用袖口拭泪, 一抬眼却注意到进门的薛钰,略一出神, 连忙迎了上去:“主子……您……您终于回来了,府里出事了,侯爷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带了哽咽。 薛钰声音凝涩,动了动嘴唇:“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 “老夫人听闻噩耗,当场晕过去了,不过已经差人去请了大夫,说是没有大碍。” 薛钰“嗯”了一声:“我想去见一下父亲。” 薛昶已经入殓,当薛钰推开棺木,薛昶苍白的面容缓缓展露在眼前时,薛钰终于克制不住,伏靠在棺木前,几乎是颤抖着去触碰他的脸…… “父亲,是儿子错了,是我被女色冲昏了头脑,不听您的话……” “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再睁开眼看一看我,儿子求您了……” “您说过,等过一段时间,您要带我东郊骑马,去太湖垂钓,还有……与我共同品尝你早年埋下的两坛美酒,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您一向言出必行,难道如今却要对儿子食言吗?” 只是薛昶终究是不能回答他了。 那些曾经畅想过的父子天伦,也终究随着他的离世成了永远的遗憾。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薛钰终于恸哭出声,眼泪淌落在薛昶脸上,竟像是他哭了:“父亲,我还有很多想对你说的话没有说,很多想为你做的事没有做……您对我的恩情,我也再没机会报答了……老天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一声闷雷过后,雨终于越下越大,那一声声绝望凄厉的恸哭,也终于淹没在雨声中。 —— 祸不单行,老夫人在痛失爱子后,精神恍惚,在一次摔倒之后再也没能起来。 短短时日内,侯府连办两场丧礼,薛钰痛失两位至亲。 他自此大病。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这日慕容景下朝后过来看他,他正倚靠在床上,手上拿了卷《兵法》,雨后初晴,阳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他的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握拳抵唇咳嗽了几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 见到他来了,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叫了声:“陛下。” 慕容景皱眉走到床边坐下,喉结上下滚动:“怎么病成这个样子?朕回头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不必了,臣已经找人看过了,只不过是忧思过度,没什么大碍。” 慕容景“嗯”了一声,又斟酌着开口道:“你祖母的事,朕也听说了……世事无常,朕已经下旨追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你也……节哀。” “那臣就替祖母谢过陛下。” “客气什么,此事原也由朕而起……仕钰,其实朕也并未冷血无情之人,老师待朕有恩,这几日朕也多有悔意……”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但朕也想弥补一二,只希望你能不再怨恨朕,毕竟你是老师唯一的子嗣,老师已经不在,朕不想再和你闹僵,也唯有将对老师的亏欠弥补到你的身上。” 薛钰淡道:“陛下若真想弥补,不妨答应臣一件事。” “何事?” “父亲在世时,曾念叨道:‘兴平靠山,常有山匪滋事作乱,需派兵镇压,以保地方安宁,如今父亲已逝,我身为人子,理应帮父亲完成遗愿。我也不用陛下拨派兵马给我,父亲走后,他的兵权也已交还陛下,这也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还留下八千府兵,这都是家养,陛下若要收归入营,也不好安排,且按照旧例,这些府兵是要留给我的……”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慕容景:“除非,陛下不信我……” 慕容景自然道:“朕怎么会不信你,只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若派你去,岂非大材小用。” 薛钰便顺着他的话道:“既然陛下信我,那事情就好办了。不过区区八千府兵,既然陛下信我,何不给我?这八千兵,也算是父亲留给我的一个念想,我也正好用这八千府兵前去兴平剿匪平乱。” 见慕容景多有迟疑,略一抬眉,又道:“臣上次骤然听闻噩耗,一时冲动,险些铸成大错,辛得陛下体恤,不予追究。” “我回去后想了很多,陛下身居高位,自然有你不得已的苦衷,何况先帝遗旨,你也不得不遵从,而我父亲,也的确行为有所出格,怪我没有多加规劝,若将父亲的死,全都归咎到陛下身上,未免太过武断。” “仕钰,你……你真这么想?” 薛钰便笑了:“陛下说笑了,臣骗你做什么。” 他的瞳色极浅,日光落在他的瞳孔中,愈发显得澄静剔透,仿佛不含一丝沉暗:“倒是陛下,你说对你对我父亲有愧,既然如此,不是更应该遂了他的愿么,我想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为他如此,也应当感到慰藉了。” “而我,如果说我之前对陛下还心存怨怼,那么此事过后,自当与陛下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自慕容景进来后,薛钰便放下书卷,此时有风自窗外吹进,书页窸窣翻动,愈发衬得一室寂静。 慕容景久久地注视着他,他背光而坐,脸上神色晦暗不清,目光在薛钰的脸上来回睃巡,像是要剖开他这张毫无破绽、极具欺骗性的脸,来窥探到他的内里。 眼神几翻明灭,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 —— “可是仕钰,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啊,不然朕会对你很失望的。” 薛钰最后亲自送他出门,就像从前一样,两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可慕容景出门之后,薛钰回头的那一刻,唇角骤然下沉,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眸底疯狂滋长的狠戾与疯魔。 —— 回到宫里,慕容景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张英。 张英是原来的东宫旧臣,从前是太子赞善兼翰林院检讨。 其善于审时度势,有帷幄之谋。尤擅察人观色,分析人事,往往直击要害、一针见血。 慕容景素来倚重他,他也是他最信赖的亲信之一。 随着他的登基,张英也升迁至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入内阁议政。 慕容景原也是将这件事随口说与张英,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岂料喝了半盏茶,搁置杯盏之际,一抬眼,却见张英双眉紧锁,不由问道:“怎么了?这事有什么不妥吗?” 张英沉吟道:“请恕臣直言,陛下真的相信世子请旨去兴平,单是为了剿匪?” 其实薛昶死后,薛钰承袭爵,照理不该再称呼其为世子,但一来薛钰还在为父守丧,尚不肯接受册封,也就未正式袭爵,二来从前众人多称呼其为世子,一时也难以改口。 慕容景闻言轻嗤:“你觉得,朕看上去很蠢吗?” 张英不免有些讪讪:“那陛下为何……” 慕容景摇头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仕钰的脾性,当时的情形,朕若直说不信,那还有的聊吗?再说了,他难得给我点好颜色……” “何况老师那件事,朕心中也有愧,不若就遂了他的意,又能如何呢,不过八千府兵,能掀起什么风浪?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便是他想小打小闹一番,也随他去了,他若不折腾,怎能消气。” “京中有数十万驻京兵力,宫中还有朕的禁卫军,区区八千府兵,还能翻出花来?就由得他去吧,朕杀了他的父亲,总得让他出出气。” 张英却皱眉道:“话虽如此,可臣心中始终隐隐不安,世子其人,胆识谋略绝非常人能比,且心性诡谲难辨,晋阳城一战,手段之刁钻,用计之毒辣,更是前所未闻。哪怕他只有八千府兵,也实难让人心安呐。” “何况陛下难道忘了,兴平靠山,可靠的是玄武山,而只要翻过玄武山,那就是赵王的封地,如此,陛下也不担心吗?” 慕容景眯起眼眸:“你是说他会联合赵王……”随即却又摇头笑道:“我说爱卿,你莫不是糊涂了?是,寻常藩王有三个护卫营,加起来也有几万人吧,赵王的兵马似乎更多些,可跟驻京的兵力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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