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平一噎,脸色几番变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世子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就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 “我也想跟殿下好好说,”薛钰转了一下脑袋,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 可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额间青筋浮现,只道:“可是,我没耐心了。” “我要见赵嘉宁,现在,立刻。”他手腕略使了些力,刀刃逼近,便在慕容桀颈侧擦出一条血痕。 眼睫低垂,语气是一种漠然的冷平:“否则,我就杀了他。” “殿下,”他微微皱起眉,俯身靠在他耳边,语气竟有几分怒其不争:“我早就警告过你,别碰赵嘉宁,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自问,帮你谋事也算尽心尽力,我助你成事,你帮我复仇,原本是双赢的好事……” “可你三番四次对赵嘉宁下手,离间挑拨我和她之前的关系,如今更是将她从我身边带走,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他说到此处,呼吸略显急促,深深地一闭眼,掩下上浮的戾气,将手中的匕首又往里压了半分,只道:“你如此行径,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便有细密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沿着刀刃凝聚滚落,滴溅在衣襟上,很快泅染开一片血迹。 姚广平大惊失色,磕磕绊绊道:“世子,你冷静一下,万不可轻举妄动,我知道你夫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思念过度,一时做出失智之举也是有的……” “带走你夫人的佩瑶虽说确实是殿下的人,可殿下他毫不知情啊,你如何能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这与他又有何干?” “哦?与他何干?”薛钰冷笑一声,转头问慕容桀道:“那不如请殿下与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到底与你有没有干系?” 慕容桀喉结滚动,刀架在脖子上,他的神色却显得出奇的冷静,只问他:“薛钰,你疯够了没有?” 他道:“你在说什么,本王一个字都听不懂。” “是么?那敢问殿下,何以对宁宁下手的人皆系你的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难道全都是巧合么?” “芸汐之前让我护她们姐妹二人,殿下,您说她妹妹在你那儿待得好好的,何以要我庇护呢?” “为什么她之前神志清楚,你去看望了她一回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 “又为什么我派人打探她妹妹的近况,竟得知她的妹妹在她事发后不久便意外失足落水而亡?大夫说芸汐的疯症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所致,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因为被我剜了眼……” “可我想比起被剜了双眼,她妹妹的死讯才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毕竟她曾那样恳切地求过我,生死关头,想着的却是她的妹妹,足以见得她妹妹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前脚她妹妹刚死,后脚你就来看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她就疯了。” “殿下,那样多的巧合加在一起,我实在很难不怀疑,是你杀了她妹妹,再把她妹妹的死讯告诉她。” “她为了她妹妹,不惜忍受剜眼之痛也要替她背后的人守口如瓶。” “可要是后来她发现她牺牲了一切,对方却根本没有恪守承诺,她妹妹依旧死于非命,还是被她心爱的人下令杀害,她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样的刺激,实在很难不让人发疯,殿下,你说是不是?” “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再打赵嘉宁的主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毫不知情?我只是见宁宁毫发无损,加上我还需要你帮我报仇,暂且压下不发作罢了。” 慕容桀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掩下异色,平静道:“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你的凭空猜测罢了。薛钰,你冷静一点。” “凭空猜测?是啊,一开始的确是凭空猜测。” “可只有有了猜测之后,才能去想办法验证不是么?” “倘若我告诉殿下,我事后打听到,芸汐的妹妹水性极好,曾经救过落水的芸汐,也因此姐妹二人的感情深厚,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失足落水而亡。” “还有,我在那条她溺亡的溪流附近的捡到一块象牙腰牌,上刻方胜纹,样式和材质,像是殿下的常山卫所佩。” 慕容桀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腰牌上刻的不可能是方胜纹,上面刻的明明是……” 话说到一半,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 薛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殿下,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你是不是想说,上面刻的明明是犀角纹。” “其实我也知道上面刻的是犀角纹,我不知道的是,殿下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你无关,为何竟默认常山卫的腰牌有可能遗落在那儿?” 慕容桀眉头深锁,只是抿唇不语。 薛钰冷笑一声,附在他耳边幽幽地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水性如何,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儿时有没有救过她姐姐,我如何得知?” “难为我的话漏洞百出,殿下还未觉出破绽,莫非实是心虚到了极点,无暇顾及?” “说到底,你也不知她究竟会不会水,所以自然无从分辨我话中的真伪。” “是啊,你有那么多的女人,你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又怎知她们会不会水。” “可我只有赵嘉宁,我只有她一个,你究竟明不明白她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你院中那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的名字,我了解她的所有喜好、清楚她擅长什么,又不会什么。在我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只会喜欢她……我也只有她了。” 他深深地一闭眼,竭力平息着体内躁动不稳的气息, 慕容桀静默片刻,要笑不笑地道:“薛钰,你诈我,即便芸汐的事真的与我有关,可赵嘉宁的离开,是佩瑶一手策划,有赵嘉宁留下的书信为证,你难道也要算在我头上么?” “是么,那敢问殿下马厩里的那匹雪骢马,通体雪白,脚程极快,向来是你的坐骑,为何会在赵嘉宁失踪的当晚去了狼山岭—— “我去了狼山岭一趟,醒来后发现靴子和衣袍下摆粘附有鬼针草,这是一种不太常见的粘附性草类,如果有人或者动物经过生长有鬼针草的区域,那么极有可能被其粘附,譬如我,也譬如,殿下您的雪骢马—— “我方才去马厩查看的时候,发现它四肢的毛发上粘附有鬼针草,而据我所知,整个景州城,只有狼山岭一带长有这种草。” “也就是说,殿下你的雪骢马去过狼山岭,而你,也去过。” “话说到这里,你还想继续听我往下说么?” 慕容桀面色一僵,脸上有片刻的错愕与出神,随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薛钰啊薛钰,真是难为你这么费心了,你的谋算心计,便是用在如何找一个女人上的吗?” “真是可笑,你但凡将这点心思花在正事上,十个京城也早被我们打下来了!” 薛钰咬牙道:“正事上难道我没有费心吗?赵嘉宁和大业并非只能两者择其一,我两样都能把握住,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信你?”他不顾颈侧架着的刀刃,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他,颈侧被划出长长的血痕,鲜血直流,他只是一瞬不瞬地逼视着他—— “倘若赵嘉宁以性命相逼,让你放弃攻打京城,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放弃为父报仇的机会,甚至放弃你自己的性命,我且问你,你当如何?” “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不会,她之前不是喜欢慕容景么?那日在猎场上,我可是亲眼所见,他不过是手上破了点皮,她就那样在意,反观你呢,你为她差点送了命,她有没有看过你一眼?” “你真以为她有多喜欢你?喜欢你什么?你的这张脸还是你的身体,薛钰,别让我瞧不起你。”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她并不是非你不可,她对你也从未有过真心。我只问你一句,这样有意思吗?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样有意思吗?” 薛钰目光冷凝,只道:“我和她如何,还轮不到你置喙。” “赵王殿下,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碰赵嘉宁。”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殿下,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平静而漠然地看着他,嗓音冷平,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过,谁敢碰赵嘉宁,谁就得死。” 慕容桀望着他,但觉他平静的表象下,底下分明是汹涌的惊骇,心中悚然一跳:“你疯了?你以为你杀了我,你还能活吗?你不想活着见到赵嘉宁了?” “哦?”薛钰手腕翻动,立起刀刃,轻拍了拍他的脸:“那不然试一试?” “看看你死之后,我会不会有事?” 慕容桀看着这样的薛钰,心底莫名涌上一阵恐慌。 或许是因为他太了解他了,知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决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见他竟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不妨仔细想一想,你死之后,底下的兵士是选择放弃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近在眼前的封官拜爵,杀了我为你报仇,从此沦为一群无首的乌合之众,被朝廷围堵追缴呢,还是奉我为首,继续南下,一鼓作气拿下京城,从此加官晋爵,平步青云?” “只怕,没人会愿意在背负一身乱臣贼子的骂名后再白白送死吧?” 慕容桀脸色微变,他意识到薛钰说的可能是真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薛钰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底下的人不会选第一条路,即便有几个忠心护主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他难道竟肯背负谋朝篡位的骂名? 他并不姓慕容,即便是造反,他也比他更加师出无名,是造反中的造反,乱臣贼子,必将被后世唾骂,留下永世污点。 薛钰牵动了一下唇角,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完全是一副漫不在乎的姿态:“想什么呢殿下,我难道还怕这个?旁人怎么看我,爱憎与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这茫茫世间,我只在乎一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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