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看着赵嘉宁一脸的懵懂不解,像是才回过神来,心想我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她不管赵嘉宁是真蠢还是当局者迷,她看不出薛钰的心思岂不正好么,难道要让他们互通心意,卿卿我我么,这岂不是碍眼至极! 何况薛钰的心思,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她又何必替他一锤定音:“不过话说回来,薛钰冷心冷情,从前又对你厌恶有加,又怎会容许自己爱上你这样的人。” ——他不会承认的。 赵嘉宁闻言撇了撇嘴,什么叫她这样的人……不过她自然也没胆子反驳,何况先前永安公主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她倒有一半是听不懂的,另一半则是觉得无稽荒谬之极,唯有刚才那句,倒确实是实话——薛钰的确不会爱上她。 这个认知要是放在以前她难免长吁短叹一番,如今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过事实罢了,况且薛钰的爱,譬如镜花水月,终究是虚妄,她也早就不需要了。 —— 赵嘉宁最终还是答应了与永安一道离席,一来是她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虽然薛钰也曾答应带她去见他哥哥,但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万一她迟迟不能取悦他,亦或者日后不小心惹恼了他,他还会兑现当初的诺言么。 而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太想再见到她哥哥了。 更何况就算永安是诓骗她的,将她骗到她的寝殿又能干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想要杀她,她想永安应该还没那么疯,她虽然一向任性妄为,但她不会不顾忌薛钰,她顶多也就是羞辱她一顿,或是叫人掌嘴,总之决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而这些跟与她能再见到赵嘉学相比,都太微不足道了。 她愿意赌一赌。 不过当永安的侍女引她去寝殿的时候,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寄希望于永安没有诓骗她,她真有门道能让她见到她哥哥,那么随着她们越走越偏,她也就越来越怀疑永安那番话的真实性了。 只是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希望。 大魏宫城中原是设有路灯的,每日晚内府库监工都会添油点灯,照亮宫中各条长街,只是自从熹宗时期朝中由权宦把持后,为了在夜色中方便出入,便以“慎重火烛”为由,下令废除路灯,一直延续至今。 此时路越走越偏,周围又没个灯火照明,前路幽暗,只有前方宫婢提的一盏灯笼,幽幽地发着些许微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周围寂静无声,浓重的夜色压下来,黑暗将万物吞没,这种寂静便愈发使人从心底滋生出一种未知的恐惧。 忽然起了风,吹得灯笼乱晃,原本便微弱的火光此刻显得更加摇摇欲坠,赵嘉宁被寒风一激,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道:“还没到么?” 前方的采兰停下脚步,转头觑了她一眼,多少有些看不惯她: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府上都败落了,还这么娇气呢,也不知世子是怎么养的,竟没将她这一身的臭毛病给板正过来:“夫人再忍忍吧,前儿个就到了。” 赵嘉宁只得咬牙继续跟上,这会子倒有些怀念薛钰为她披上的那一件狐裘了。 采兰最后却将她带到了一处极偏僻的宫殿,灯笼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半明半灭,瞧着有些瘆人:“公主说了,这一带的偏殿素来幽静无人,有些话在这里说,更为方便。” 嘉宁心里的不安却愈发扩大了,这里四下无人,月黑风高的,便是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要是薛钰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依赖薛钰那个坏胚子了……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潜意识里认为,薛钰虽然既疯且坏,但却不会要她性命,可公主…… 不会,她安慰自己,公主没这么疯,况且她都已经到殿门口了,万一不是她想的那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一个见她哥哥的机会么。 这么想着,她便随采兰跨入了殿内。 殿内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不曾点,赵嘉宁怕黑,此时心里愈发警醒,时刻留心着身旁采兰的一举一动,一边问她道:“采兰姑娘,公主呢?” 采兰笑了一下,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宫殿中莫名显出几分阴森莫测,步子却缓慢地往后挪:“夫人,公主一会儿便来,你又何必着急呢?” 话音刚落,竟是迅速往后退! 赵嘉宁因先时留了个心眼,这会便立刻注意到了,连忙追了上去,却还是迟了一步,因她娇气无用,手上的力气不敌采兰,眼睁睁地看着殿门一点点地被她从外面关上,只是挣扎间将她的灯笼留在了殿内。 紧接着她听到上锁的声音,随着“喀嗒”一声轻响,赵嘉宁的一颗心也直往下沉。 她用力地拍打着宫门,因为对未知的恐惧,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你干什么?你们想对我做什么?”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道:“我是薛钰的人,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就不怕他报复你么!” 采兰闻言咯咯笑道:“夫人,您现在确实是世子的人没错,可若是失了清白,让世子蒙了羞,您觉得他还会要你么?只怕是弃如敝履,再不会看你一眼了吧。届时他成了我们驸马,您觉得他会为了一个破鞋而与公主作对么。世子再乖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臣子。公主圣上宠着他,他才会万人之上,若是不识抬举,那便什么都不是。” 赵嘉宁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失了清白,什么意思?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采薇闻言掩嘴笑道:“想对你做什么,夫人乖乖等在这里不就知道了么。” 说完转身离去。 赵嘉宁无力地瘫倒在地,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中。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永安想让人毁了她的清白,在大魏,女子贞洁大过天,好在赵嘉宁并不看重这些,只不过看不看重是一回事,愿不愿意被随意夺取清白又是另一回事。 那种事,她当然只能和喜欢的人做,便是连薛钰,她现在都不愿意,更不用说由永安随便找来的,必定是粗鄙丑陋之人……她怎么能忍受。 正当她越想越绝望时,忽然低头瞥见地上一个长条形的铜制物件,被灯笼的火光照着,泛着金属的光泽。 她仔细一看,竟是一把钥匙! 是了,必定是先前她将锁和钥匙一齐拿在手中,锁原先便是开着的,如今是上锁而非开门,便用不上钥匙,所以她不小心在跟她推拉的过程中将钥匙落在了殿内也并未察觉。 赵嘉宁连忙俯身将钥匙捡起,直到将钥匙握在手心,感受着上面凹凸的齿痕,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便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在这样的绝境下仍让她窥见一线生机。 她连忙又将地上的灯笼捡起,提着它照亮了宫门上的窗纸。 不出她所料,宫门上所用的正是高丽纸,高丽纸素有“天下第一纸”的美称,色白如绫,坚韧如帛,能遮风避雨,向来为宫中窗纸裱糊的首选。 只是高丽纸用价昂贵,像这等偏僻无人的宫殿,只怕已有不少年岁未曾更换过窗纸了,时间一久,窗纸自然风化变脆,赵嘉宁只不过略使了力,果然便破开了窗纸,她便由此将手伸了出去,摸到钥匙开了锁。 整个过程都极为顺利,赵嘉宁屏住呼吸,直到打开宫殿大门,悄悄地从里面出来,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之后她又重新关上宫门,并上了锁。 正当她想离开这儿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采薇去而复返,吓得连忙躲进了一旁的偏殿里,好在门外很快便没了动静,或许只是远处巡查的守卫罢了。 嘉宁悄悄松了口气,开始分析起她眼下的处境。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比起贸贸然地出去找薛钰,或许留在这里等薛钰来找她才最安全。一则她对宫中地形不熟悉,眼下出去也是毫无头绪,只怕非但找不到薛钰,反而会撞上永安的人。 二则永安等人折返不见她的踪影,也料想不到她还在附近。最重要的,是薛钰与她有灵犀蛊,只要他想找,就一定能找到她。 思及此,赵嘉宁便决心留在殿内。 左右是留在殿内,蹲在角落也是留,躺床上也是留,不如到床上歇息一会儿——这一晚上惊心动魄,她又素来娇生惯养,也实在有些累着了,于是便摸索着爬上了床,身下的被褥却格外柔软舒适,不像是偏殿因年久疏于更换而显得冷硬潮湿,反倒是被人精心布置过似得。 鼻尖更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像是某一种熏香,偏又从未闻过,透着点古怪,但闻了一会儿倒也没什么不适,只是这熏香点了怕是有一会儿了,连被褥枕头上都浸了一股子甜香,想来这宫殿的角角落落也全都被熏蒸过了。 赵嘉宁只怕这殿内是有人居住的,可之前听采兰的口风,这一带宫殿都是废弃已久,不但地处偏僻,且年久失修,应当是没人居住才对。 又过了一会儿,她没听见什么动静,也渐渐放下心来,拥着被衾坐在角落,乖乖地等着薛钰来找她。 —— 薛钰从东宫回到席上后,一眼望见赵嘉宁的席位空了,心中一跳,立刻皱起了眉,正要招人过来问话,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娇媚的“仕钰哥哥。” 薛钰身形一顿,蹙眉转过身来看她:“永安公主?” 永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慢慢走上前道:“仕钰哥哥是在找人么,怎么看上去那么紧张?” 薛钰脸色一下子变了,立刻上前质问道:“赵嘉宁呢?” 永安目光痴迷地看着他,倏忽笑道:“怎么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难道她就不会自己到处闲逛么?” “我走时叮嘱过她,让她乖乖等我回来,她会听话的。”他眼底划过一丝幽光,语气已经变得十分冷寒:“公主,她到底在哪儿?我相信公主是聪明人,应当没动她一根头发吧?” 永安轻抚了一下发间的步摇,微笑道:“放心,她好得很,我不过是邀她过去一聚,问些话,仕钰哥哥,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呢?” 薛钰冷道:“她是我的人,不在我的视线之内,我自然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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