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敲锣打鼓妄图驱逐“天狗”,有人惊慌失措地连忙往家里赶。 一些没见过世面的轿夫,乍一遇到此等异像,以为顷刻间天地就要毁灭,吓得连忙弃轿逃走。 赵嘉宁在轿子里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吵嚷动静,正要掀开轿帘询问,忽然轿身一个颠簸,随即“砰”的一声,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赵嘉宁一时不防,直接摔出了轿子。 她蹙眉揉了揉手腕,掀开盖子,举目四望,这才发现青天白日之下,周遭居然一片昏暗,几不能视物,人群四下逃窜,迎亲的队伍也早就散了,却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 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看这阵仗,以为要毁天灭地了,人人都在呼天抢地,她却偏偏连周围都看不清楚,更不知该往何处逃命,只能惶惶然地躲在轿辇之下。 眼前却忽然亮起一簇火光,像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时,苦于不见天日,却乍得一线天光,于是便如溺水之人拼命抓住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抬头望向光源处,却是愣在了当场。 薛钰一身通袖过肩纹蟒袍,腰束带,发加冠,衣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身红色婚服在这昏暗天地中尤为夺目,灼灼欲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手拿着火折子,绑发的红绸带在空中飞舞,他微微一笑,朝她伸出了手,睥睨俊美:“宁宁,起来。”
第88章 她有些怔怔然, 出神而又迷茫地看着他,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大红色,这样鲜艳炽烈的颜色, 居然也很衬他,她还以为他更适合穿清冷素雅一点的颜色,只是这颜色太艳, 穿在他身上, 平添了一分如鬼如魅的妖冶。 可偏偏他在这种时刻出现在她面前, 宛若神祗。 也是头脑不清, 居然鬼使神差地将手递了过去。 直到触碰到他掌心灼人的温度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薛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薛钰大手完全包裹住她的,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趁她不备,猛地向上一提,将她拉至近前。 赵嘉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时收势不及, 额头磕在他的胸膛上, 一抬头, 正对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瞳仁,极轻佻地道:“来娶你啊。” 赵嘉宁怔了一下,随即冷声道:“薛钰, 你又发什么疯?你今日娶的,不是你的心肝表妹秦晚晴吗?” 薛钰略扬了眉, 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忽然扯了唇角一笑, 戏谑道:“赵嘉宁,你吃醋啊?” 赵嘉宁闻言立刻瞪大了双眼:“薛钰, 是你疯了还是我发疯了?我吃哪门子醋?我巴不得你离我远远的!” 薛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是吗?”一面吹灭了火折子。 周遭瞬间又陷入了黑暗,充斥着众人的惊惶声,先前那种遭逢天象异变,又被遗弃的绝望又渐渐漫了上来,赵嘉宁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害怕,不由得往薛钰身边靠了靠。 手腕却忽然被人扼住,灼热的气息压上来,喷吐在耳边,在黑暗中触感愈发清晰,燎过肌肤似得,带着喑哑的笑意:“不是说要离我远远的么,嗯?” “我……” 他含了她的耳廓,泄愤似得,轻咬了一下:“赵嘉宁,也只有我对你还有点用的时候,你才不至于冷冰冰地叫我滚……做人可不能你这样啊——这么没有良心。” 赵嘉宁别过脸,低斥道:“你胡说什么。” 薛钰轻笑了一声,慢慢靠近了她,附在她耳边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赵嘉宁。”渺若尘烟似得,轻飘飘地带了点蛊惑:“倘若这太阳再也升不起来,这世间万物永坠暗夜,你就陪我死在这里,好不好?我们死同穴,再也不分开。” 赵嘉宁咽了一口口水,只道:“薛钰,你又在发什么疯。” “怎么了。”薛钰嗓音渺远,似乎是笑了一下:“那样,不好吗。” 他附在她耳边,幽幽地道:“赵嘉宁,这太阳再无升空之日,这世道就要完了,你怕不怕?” 果然感受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一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下摆。 薛钰勾唇笑了下,小姑娘家家的,果然经不住吓,他摩挲着她的腰肢,欺身而上,唇沿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脸颊耳廓,呵气道:“别怕……” 他用一种极温柔的口吻,蛊惑人心一般,像是要将人溺毙在其中,缓缓地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时天边遮日的黑影散去,太阳又渐渐显露出来,仿佛是天狗又将太阳吐了出来,不多时,白昼复现,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赵嘉宁见状,也不再害怕了,推搡了他一把道:“薛钰,你骗我。” 薛钰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玉板指,波澜不惊地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一没用了,就将我弃之如秋扇。” 他掀了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扯了唇角:“骗你怎么了,赵嘉宁,你骗我的还算少吗,不过礼尚往来罢了,你欠我的,我还没一一索取回来。” 赵嘉宁吞咽了一口口水,预感不好,转身正要逃跑,忽感后颈一麻,下一刻就软了身子,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依稀感觉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她。 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脸上轻抚,叹息似得道:“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最乖。” —— 赵嘉宁再次醒过来时,脑袋昏沉得厉害。 有隐隐绰绰的烛光透过纱幔照进来,赵嘉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挣扎着起身撩开纱幔,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桌旁,正捏了一个青玉酒杯,慢慢喝着酒的薛钰。 赵嘉宁晃了晃脑袋,再度抬眼看去,确定真是薛钰,一身大红婚服,漆黑的发,束了冠,系了红色绸带,散漫不羁地垂落在肩头,红烛高烧,映照着他新雪似得一张脸,侧脸如雕似琢,烛火映照下,依然透着寒涔涔的冷意。 赵嘉宁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种种——她确实遇到薛钰了,这不是梦——她不光遇到了薛钰,如今还被他掳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她环顾四周,房内布置简单,一张罗汉床,檀木桌旁放了几个圆杌,倒是高几上的一个缠枝莲纹青瓷花瓶瞧着雅致,里面插了几枝梅花,一室暗香。 却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皱眉观察了一会儿,室内寂静,忽闻灯花哔剥之声,薛钰将酒杯望桌上一敲,闲闲道:“醒了?” 赵嘉宁攥紧了被角,眼看着他执着酒壶,慢慢地走朝她来,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这是哪儿?” 薛钰微微一笑,一面往酒杯里慢慢斟酒:“是我京郊的一处宅院,虽然简陋了点,不过胜在环境清幽,位置隐蔽。”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许是刚饮了酒,眼眸氤氲了湿意,琥珀色的瞳仁泛着细碎的光,居然有一种潋滟的温柔:“放心,你跟我在这儿,绝不会有外人打扰。” 这是极难被搜寻到了……赵嘉宁只觉后脊背一阵寒凉:“薛钰,你又要做什么?你忘了,我不会乖乖留在你身边的,你若强迫于我,我就绝食自尽,你不会只是想得到我的一具尸体吧?” 其实真让她自尽,她也未必有这个勇气,上次不过是为了配合慕容景演的一出戏,这次这么说,也是赌薛钰依旧不忍心,会因为这个放了自己。 他却在床边坐下,慢条斯理地饮了一杯酒:“放心,我不逼你,我只需要你留在我身边三五日,等时间一到,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等三五日?” 薛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手指摩挲着酒杯:“圣上的近况不太好,顶多不过三五日,怕就要……届时举国大丧,慕容景为了不留话柄,自然不会再与你成婚,少说也得半年之后。”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赵嘉宁觉得可笑:“那半年之后呢?薛钰,早晚的事,你拖个半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不劳宁大小姐你费心了。”薛钰把玩着手上的酒杯,轻笑了一声道:“世事无常,谁又能知道,半年后事情不会出现转机呢?” 他转身看向她,伸手攫住她的下颌,拇指擦过她的唇瓣,哑声道,“譬如……半年后,你对我回心转意了,愿意留在我身边,也未可知啊。” “不可能,”赵嘉宁冷冷地别过了脸:“薛钰,你别再妄想了。” 薛钰立时收了笑意,淡道:“好了宁大小姐,少说两句吧,说的都是我不爱听的,你说你眼下都落到我手里了,惹恼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说完又斟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道:“不如喝杯酒,嗯?” 说着欺身而上,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际:“上回逃婚,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和一杯交杯酒呢,难得如今又有了这样的机会,不如今日补上?” 赵嘉宁却一把挥落了杯盏,酒水打湿了薛钰的袖口,泅染开一片水渍:“薛钰,你疯够了没有?诚如你所说,圣上不过再有三五日便要宾天,那接下来就是太子继位,你这般掠夺他的良娣,是笃定了他会一再念在往日情分上不与你计较吗?” “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今时不同往日,他一旦贵为天子,身后代表的便是不容挑战的皇权,你这样三番四次挑衅他,是真的不怕惹恼他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薛钰,你有几条命够他杀的?” 薛钰低头整理着袖口,修长的手指掸了掸上面的酒渍,抬头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宁大小姐就这么在意我的死活?” “你……薛钰,我是在跟你说正事!” “正事?”薛钰扯了下唇角,慢慢靠近了她,嗓音含着笑意,透着缱绻的蛊惑:“你对我而言,不正是天大的正事?” 赵嘉宁一怔,被他揉捏得耳垂有些发烫,别过了脸,恼道:“你胡说什么。” 薛钰道:“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死活?难道……是怕我死了守寡么?” “薛钰!” 薛钰吻着她的耳廓,含糊不清道:“我在……” 赵嘉宁恼道:“谁管你在不在!别给我耍酒疯……你走开……唔……” “这就叫耍酒疯了?”薛钰似乎是真有些醉了,眼神迷蒙,沾染了水汽,原本是极冷峭的眉眼,因着泛红的眼尾,平添了一股欲念,却像是雪山雾凇沾染了血,漫开血雾,透出一种别样的妖冶,愈发令人不敢亵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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