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遥不假思索道:“长安卧虎藏龙,我打算去武学名家挨个讨教。等我武艺足够扎实,就去报武举。一次考不中,我再考下一次,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我任遥的路。” 志向很远大,规划看起来也有模有样,明华裳的猜测动摇了。她不死心,再次试探:“武举虽说面向全天下,但还没有女子参加过。任姐姐,你怎么想起考武举?” “一位我父亲的故交指点我的。”任遥道,“报名的事他会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到那一步,自然会有解决办法。” 明华裳抿唇,莫非真是她猜错了?隗家的考核因为她贡献最大,所以只有她一人过关了? 这多不好意思。明华裳不由对任遥、江陵生出愧疚,她本来以为按上位者的心意,人手肯定多多益善,所以她才大胆提出合作共赢的法子。 没想到,最后竟是牺牲了队友,成就了她。 当着任遥的面,明华裳也不好提她已经正式成为玄枭卫,即将去长安赴任的事。任遥都落选了,她还在人家面前提,这不是故意往伤口上捅刀子吗? 明华裳对任务只字不提,笑着对任遥道:“好啊,任姐姐,一路保重。等迁都后,我就能在长安见到你了。” 这话说出来明华裳非常心虚,幸而任遥只是豪爽应好,没有和她约时间。明华裳油然生出一股惆怅,她看向窗外洛阳景色,说道:“人人都说长安好,我却蛮舍不得洛阳的。” 任遥同样叹息。明华裳心知以后恐怕很难见到任遥了,她不想让道别变得低落,笑着道:“对了,任姐姐,之前托你打听的苏家,有眉目了吗?” 这么一说任遥想起来了,她道:“差点忘了,我今日来正是要和你说此事。上次你拜托我后,我又派人去太原 府走了一趟,打探了很久,确实寻到一个曾在王氏为奴,后来告老还乡的嬷嬷苏氏。不过,苏嬷嬷已经病死了。” “死了?”明华裳十分意外,“什么时候?” “两年前。” 明华裳攥紧手,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料到等她找到苏嬷嬷时,对方已经死了。明华裳问:“她的家里人呢?” “她只有一个儿子,但儿子儿媳短命,都走在了她前面,这几年她和孙子、孙女相依为命。两年前她染上伤寒,没熬过去,她的孙儿给她办了丧事,之后他们家就搬走了,村里人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明华裳眉尖紧紧拧着,如果她没猜错,那对孙儿、孙女应当就是她的真兄长和真千金了。明华裳本来想当面问问苏嬷嬷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 苏嬷嬷死了,她仅剩的两个亲人不知所踪,明华裳去哪里寻找当年王瑜兰在终南山庄生产时的经过? 明华裳还是不死心,问:“苏嬷嬷一家人丁为什么这么稀少?” 苏嬷嬷病逝,儿子儿媳短命,连孙辈也搬走了。这是意外还是人为? 任遥回道:“苏嬷嬷年轻时在王家伺候,和家里聚少离多,没法生子嗣,只留下一个儿子。不过他们村的人说苏嬷嬷攒下不少钱,不光里里外外盖了新房,甚至还有余钱供孙儿读书。这些年他们早就不下地了,都把地租给别人种,自家过得非常殷实。” “他们家盖房花了多少钱?” “苏家没说,不过距村里人估算。”任遥伸出五个手指,说,“至少有这个数。” 明华裳挑眉,道:“五贯钱?那确实家底颇丰。” “不止,盖房子的钱是看得见的,看不见处还有许多钱。邻里说他们家花大价钱供孙儿读书,这倒不说了,但连孙女也一起供,每月光笔墨纸砚就不知要耗费多少。村里人都说,苏嬷嬷将孙女养的像小姐一样,以后要送去贵族家。到时候,苏家一个孩子科举,一个孩子在大户人家里做妻或妾,苏家说不定就能改换门庭,从此也是官宦之家了。” 明华裳低低应了一声,在大户人家伺候确实比种地赚钱,说不定主子一次赏赐就够一年辛苦了,更不用说苏嬷嬷的儿子儿媳还曾替王瑜兰打理产业。苏嬷嬷攒下盖房子的钱她信,但日后还能源源不断、流水一样花钱,明华裳就不太信了。 坐吃山空,怎么还敢这样大手大脚? 任遥说完,见明华裳一脸凝重,问:“华裳,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苏家?” 明华裳眸光动了下,笑道:“没什么。苏嬷嬷是我母亲的奶娘,很多年前告老回乡了,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任遥不疑有他,道:“那你可以放心了,他们家过得很不错。若苏嬷嬷的孙儿有造化,日后说不定能在长安看到他呢。” 明华裳勾唇,淡淡笑了笑。 两人说话时,楼下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嗓门:“明华裳,任遥,是你们?” 两人一起低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花里胡哨、金光闪闪的人。 这个装扮,这份派头,神都内除了江大纨绔江陵,不做他想。 没等明华裳、任遥招呼,他已经咣咣咣走上楼梯,豪爽地坐到桌边,一点都没有不请自来的自觉:“你们打听到我在附近,故意在这里等我吗?” 任遥冷笑了下。明华裳颇为无语,委婉道:“我和任姐姐喝茶呢。” “你们为了等我还叫了一壶茶。”江陵的目光更动容了,“我只是去长安玩几天,以后还会回来的,不用这么舍不得我。” 显然江陵误会了一些事情,但明华裳没有追问。因为她听到了另一个重点。 “你也要去长安?” “是啊。”江陵诧异道,“京中关于我的动向这么灵通,都已经传开了?” “你想太多了。”任遥冷冷道,“是我要去长安学武艺。” 明华裳心里默默接了句,还有她。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浮上来了,明华裳问:“你去长安做什么?” “帮我爹办事。”江陵说,“长安的宫殿空了太久,太平公主怕迁都后没法住,让我爹去修缮公主府和京郊的行宫。我爹有公务走不开,就让我去盯着。” 说是让他盯着,其实他就挂个名,采买监工自有专人负责,江陵只需要最后揽功劳就够了。 自从女皇下令迁都后,洛阳各大家族纷纷派人去长安置产修房,江陵蹭家族的光去长安花天酒地,倒也说得通。明华裳见左右无人关注,她压低声音问:“前段时间隗家的案子结束后,韩将军有找过你们吗?” 任遥摇头,江陵不屑地嗤了声“没有”。明华裳对上他们真诚坦然的眼睛,内心的愧疚越甚。 真是罪过,大家一起考核,只有她过了,而且因为任务还要瞒着他们。等她回去后就少吃一顿赎罪。 出于内疚,结账时明华裳主动出钱,但任遥、江陵也抢着来。最后店小二忍无可忍,笑着说:“不如三位客官先聊着,小的过会再来?” 最终他们靠划拳结束了这场激烈的结账争夺赛。江陵付了账,三人走出茶楼,明华裳现在看江陵都十分顺眼,不舍道:“那我们有缘再会。” 任遥握着长枪抱拳:“再会。” 江陵心中颇为动容。你看,他就说她们舍不得他吧,还嘴硬不承认。 三人告别,各奔东西,直到明华裳跟着明华章上路,她心里都颇为伤感。 因为明华裳名义上要去“修道”,所以她没带丫鬟,独自离开神都。招财进宝、吉祥如意哭了好几天,明华裳却觉得她有手有脚,足以自立,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这份勇气在爬上终南山半刻钟后,彻底崩溃。 “阿兄。”明华裳哭丧着脸说,“我们该不会要爬上去吧?” 明华章淡道:“不然呢?” 明华裳语塞,她以为至少有马车。 这一路行程都由明华章安排,明家的马车停到终南山脚就不走了。明华裳以为二兄嘴硬心软,不可能真的操磨她。他们当着明家人的面做做样子,等拐弯后就会登上另一辆马车,万万没想到,明华章来真的。 明华裳平时能走路绝不跑步,能躺着绝不站着,哪经历过这么严酷的爆锤。明华章说的深山老林毫不夸张,还真是山沟沟里的土疙瘩,连路都没有,只有一条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明华裳都记不清走了多久,终于,他们穿过一条峡谷,视线豁然开朗。 最中心是一片连绵的屋宇宫殿,四周密林环绕,泉水叮咚,悬崖峭壁,宛如世外仙境,风景极好。 但风景未免太好了,明华裳悄悄打量周围,甚至觉得这里有熊。 明华章出具身份令牌,瞭望塔上的人这才放下吊桥,对明华章行礼。明华章带着明华裳走上浮桥,对她说:“趁现在多看看吧,等进了这道门就不好出了。没有令牌离开一律被视为叛徒,会放箭射杀。” 明华裳呼吸一滞,那么一瞬间差点就说,她能反悔吗? 会不会被当场射杀? 门在她身后缓慢关闭,明华章回头,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打退堂鼓。” 明华裳不想说话。她已经打了,她没敢说而已。 明华裳本来以为自己被兄长拐卖到山沟里了,但进去后发现里面环境意外的好,水榭亭台应有尽有,要不是韩颉就站在前方,明华裳还以为自己来的是某位公主王孙的行宫。 韩颉笑着扫过明华裳,走到明华章面前拱手:“恭喜明中郎将,才十六岁就升入天字级,少年英才,后生可畏啊。” 明华章淡淡拱了拱手,不觉得有什么可喜的。随后,韩颉笑眯眯转向明华裳:“二娘子也来了,我还以为没机会看到你了呢。听说你上次任务立了大功,真不愧是明中郎将的龙凤胎妹妹,不同凡响!” 明华裳勉强挤出笑:“韩将军抬爱,我不及兄长万分之一。” 韩颉笑了笑,没说对不对,道:“走吧,其他人都齐了,就等你们了。” 明华裳一听紧张起来,知道这就要去见玄枭卫其他密探了。她暗暗整理衣服,可恨她腿脚不争气,累得像狗一样,衣服也皱巴巴的。 明华裳正在悄悄蹭袖子上的泥,韩颉已推开面前的门,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和里面的人对上视线。 明华裳手顿住了,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的人看到她,脸上也划过惊讶、意外、尴尬等种种神色。 韩颉回身,道:“还愣着做什么,找地方坐吧。” 明华裳瞬间不关心自己袖子上的泥了,她面无表情走到屋中坐下,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真巧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94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