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姀目光一凝,握着团扇的手伸出两根玉指,磕开锦盒上的铜锁头,拨开了盖子,里面竟然是一整副晕染的红翠玉雕刻而成的芙蓉花头面,不仅芙蓉花栩栩如生,就连细小的耳坠子上还能看见花瓣里侧晶莹剔透的露珠,这一副头面,怕是珍品。 沈清姀看一眼陈福,缓缓合上锦盒盖子,往软榻处走了几步,陈福将盒子递给忍冬,也跟着走了几步。 沈清姀慢悠悠道:“这样的宝石头面,给我这个贵人是不是有些出格了?陈公公莫不是送错了?” “小主这话说的。奴才在圣上身边当差,怎么也不会在这上头出错,否则,是要掉脑袋的呀。”陈福恭敬道:“小主昨儿才出了勤政殿,圣上便让奴才去库房中取了这一副头面,小主应该不知道,这副头面当初是赏赐给先帝后宫中的昭贵嫔的,后来昭贵嫔薨逝,这副头面便被圣上放在库房。” 陈福说着,刻意压低声音道:“圣上说着,这头面赏赐给小主,也免得落灰了。” “昭贵嫔…”沈清姀舌尖将三字转悠一圈,又将目光落到忍冬怀中,突然醒悟道:“知道了,替我多谢圣上赏赐。” “哎,那奴才先告退。”陈福脚底下打个圈儿,又折身道:“哎呦,一忙起来就忘了,小主,圣上说了晚膳到您这儿来用,您晚上准备接驾吧。” “知道了。”沈清姀扶着软榻坐下。 忍冬难掩心中雀跃,却也有些担忧,捧着锦盒走到沈清姀身边道:“小主,您昨儿才侍寝,今儿圣上就送来了这样精致的头面,晚膳还到瑶华宫用膳,是不是太招摇了些?还有,奴婢听陈公公提及先帝宫中昭贵姬,这昭贵姬是谁?” “昭贵姬是圣上生母。”沈清姀淡淡说一句,抚上忍冬怀中的锦盒道:“这副头面千万要当心,好好搁在库房内,等到午膳后,你好好准备晚膳吧。” 忍冬不晓得宫中的前朝往事,听沈清姀说怀中珍宝竟是圣上生母所用,一时手脚无措间牢牢抱住,呐呐道:“是,奴婢这就放到库房里去。” 长廊下,有小宫女踮足走过,怕惊扰了殿内贵人,簌簌阳光打在她身上,将斜长影子透过半开的窗传到内殿墙上,外间,树叶与风擦过,惊扰起一片藏鸟,沈清姀青丝被风拂起,她静静斜靠在窗前,彼时,一片岁月静好。 只是沈清姀心中不免重复起忍冬的一句话来,萧祈昨儿宠幸了她,今儿晚膳还要到瑶华宫,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沈清姀内心繁琐之余,索性随他去了,萧祈这人,难以捉摸。 这厢,萧祈还未踏进重华宫,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陈福忙不迭问道:“圣上可是身子受凉了?奴才这就让人来重华宫吧?” “没什么事儿。大惊小怪些什么?”萧祈皱眉,摸一把鼻子道。 陈福汗颜,又不好劝解,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祈进了重华宫,里头传出贤妃娇娇弱弱的声音来。 贤妃从凤鸾宫回来,一碗保胎汤药下肚,隐隐作痛的感觉消失不少,其实贤妃在凤鸾宫中,并没有到了要喝汤药的地步,只是皇后那副做派,贤妃看不下去罢了,她还让梨云去了勤政殿,总算千盼万盼,盼来了萧祈。 “圣上,你怎么才来臣妾宫里,臣妾方才给皇后娘娘请安,腹中孩子不舒服,可吓着臣妾了。”贤妃躺在贵妃榻上,一见萧祈立马扑到了萧祈怀中,拦腰抱着萧祈哭诉起来。 萧祈瞄一眼龙袍上沾着的珍珠粉,眼不见为净,拍拍贤妃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朕不是来了吗?你一让梨云来勤政殿请朕,朕便放下手头事情过来了,你有孕,不可多思多想,对腹中孩子没好处,知道吗?” “臣妾知道的。”贤妃颇有些怨怼道:“可是皇后娘娘今儿还让臣妾跪了好久,臣妾不就是让圣上新册封的姀贵人跪了一会儿么,圣上您瞧,姀贵人到底是太后宫中出来的,与皇后娘娘一条心着呢。” 贤妃说罢,小心翼翼窥一眼萧祈道:“臣妾这样说,圣上不会介意吧?” “朕介意什么?”萧祈扬眉,揽着贤妃慢悠悠趟进贵妃榻里,任由贤妃靠在自已胸膛之上,沉稳低缓的声音幽幽回荡在贤妃耳畔:“你有孕,皇后合该看在这上面,也要让你三分,可皇后有太后撑腰,连朕想宠幸谁,多去谁人宫里都要被太后压制,中宸不比后宫,朕能拿捏中宸,可后宫不一样。朕当年得太后垂怜,才被记为嫡子,又在太后扶持之下做上龙椅,所以啊,朕不得不给太后三分薄面。” “朕有时候想想。朕这帝王做的也是委屈。”萧祈捏一捏贤妃瘦弱的肩膀道:“你跟着朕也委屈。” “臣妾不委屈。”贤妃仰头,目光中满是算计与愤慨:“臣妾只替圣上感到委屈。圣上得太后垂怜,可太后也是靠圣上才安享晚年,太后不知感激也就算了,还处处约束圣上,娶了皇后这个中宫也就算了,还要插手圣上纳妃嫔之事。圣上难道不觉得太后娘娘过分了吗?” “嘘。”萧祈食指轻轻放在贤妃双唇中央,低低道:“你知道朕被太后压制就好,朕不想你为朕做什么,只像现在这样安慰安慰朕就好。说什么太后过分的话,可当心隔墙有耳,再不能说了。总归太后已经年老,朕哪怕委屈了自已也好好侍奉着太后安度晚年罢了。” “圣上…”贤妃见不得她心中帝王面露怅然,可太后不是妃嫔,她只能巴结着,不可造次,她心中权衡着,分析着,缓缓道:“圣上放心,总有一日圣上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萧祈笑了,他薄薄一吻到贤妃额间道:“朕陪你用了午膳再走。”
第六十一章 睁眼瞎 晚间时候,瑶华宫外挂起一盏盏羊皮宫灯,昏黄的光有一束撒进殿内,萧祈的黑漆龙靴就是踏着这一束光进来的。 沈清姀站立在宫门处,就像宫里每一位等待帝王前往自已宫中的妃嫔一样,或是笑靥如花,或是恭敬谦卑,亦或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然,沈清姀一颗心平稳没有起伏,她望着帝王轿辇前来的方向,热闹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片,沈清姀深觉得,落幕一般的漆黑夜色才是宫中妃嫔的象征。 “嫔妾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沈清姀微低了头颅,素手很快被牵入掌心,夜风将萧祈身上的龙涎香带到她鼻尖,沈清姀皱皱眉,除了龙涎香,她还闻见了贤妃身上日常所用的脂粉香,她眼角余光扫过萧祈坚毅的半边侧脸,似乎很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快速将自已从一份感情之中抽离出来,然后又不假思索的投入到另一份情意当中去呢? 萧祈牵着沈清姀入座,淡淡道:“摆膳吧。” 一道道精美的膳食很快摆在二人面前,有枣栗馅饼、五味杏酪鹅、黄羊蒸鱼、翡翠白玉虾、鸡丝蛰头、梅花豆腐…单单两个人,桌上足足摆了有十余道菜,忍冬很有眼力见的在把膳菜上齐后,招呼殿内小宫女退了出去,萧祈看一眼陈福,陈福心领神会,也退到殿外。 萧祈用膳,不是宫女伺候就是妃嫔伺候,沈清姀自然而然站起身,取了象牙玉筷,等着萧祈吩咐,可萧祈拿手中筷子按压下沈清姀的,不以为然道:“不用你伺候,该吃你的吃你的,朕自已又不是没长手?” 萧祈既这样说,沈清姀愣一愣后坐下了道:“是。” 一时间,只剩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响起在殿内,良久,沈清姀用到半饱,慢慢放下了筷子,在萧祈也用得差不多之时,舀了一碗贝柱汤递到萧祈手边。 萧祈尝了一口,透过氤氲热气探一眼沈清姀道:“今日,去给皇后请安,被贤妃罚跪了?” 沈清姀鬓边的双色海棠步摇颤了一颤道:“贤妃娘娘言语上教导了嫔妾几句,也算不上罚跪,不然嫔妾此刻也不会好好坐在这儿。” “是吗?”萧祈冷哼一声,漠然道:“你倒是会忍,换做是旁人,早就跟朕哭诉了,不像你。” “贤妃娘娘有孕,难免孕中脾气不好。嫔妾能担待。”沈清姀眉眼间寒了三分道:“只是圣上这样说,那嫔妾就言语上两句贤妃娘娘的不好之处吧?只是不知道圣上会怎么惩罚贤妃娘娘?还是圣上只单单想听嫔妾抱怨或者哭诉?” 萧祈坦然说道:“朕不会惩罚贤妃,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你还不够格让朕去惩罚贤妃。贤妃是正二品,而你,沈清姀,是朕看在太后的面上才给了你贵人的位分,孰轻孰重,朕能分清,也希望你能看清。后宫少不了尔虞我诈,你比朕清楚,一味的藏拙或者软弱不能让人信服,同样受到伤害的也只会是你自已。你该让自已能护住自已,也该护住身边之人,就像你想护住你弟弟一样!” 沈清姀心头一震,她没觉得萧祈哪里有说错,反而该谢谢萧祈能撕开后宫表面一层相对和睦的遮羞布,但沈清姀仍咬着牙嘲讽道:“圣上这话说得轻巧,但嫔妾一没家世,二没靠山,说到底不过是您与太后相互博弈所产生的棋子罢了,哪能奢求像贤妃一样。” 沈清姀连日来的憋闷藏在心底,眼下被萧祈三两句话豁然撕开一道口子,伤口不大,却还是能让她将心中积压的一些不解与愤恨疏散一二。她日日劝慰自已,既然深陷其中不能回到最初,那就好好活下去,可她仍然做不到不去恨这个皇城,这个后宫,甚至于去恨太后,去恨萧祈。 她就像折翼的鸟儿,困于囚笼,还得对囚困住她的人展露笑颜,沈清姀自当没这个心境也没这个好本事。 可她也逐渐认清现实,接受现实。 萧祈对于沈清姀的怨怼之言没有反驳,而是徐徐道:“没有这些不是你的错,可你甘愿被人当个玩意儿随意消遣吗?沈清姀,后宫要走的路,不是只有一条。” 萧祈该说的也说完了,他豁然起身唬了沈清姀一跳,她抬眼,睫羽像是展翅欲飞的粉蝶,捕捉到萧祈眼中一抹欲望,沈清姀脸白了三分,猛地记起昨晚睡不好的一夜,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当萧祈滚烫的掌心抚摸过沈清姀每一寸娇嫩肌肤,好像寒冰碰撞上烈火,两两焚烧的同时,沈清姀不耐神情之下,是不可磨灭的印记被萧祈重新勾起,她汗湿的青丝与萧祈的纠缠在一起,拧成一股细线,二人红烛之下的身影变得旖旎,青丝帐被人抓紧在手心,留下丝丝褶皱,最终归结于平静。 忍冬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偏殿,借着沈清姀沐浴的水声,压低了嗓音道:“小主,汤药给您备下了,您喝了吧。” 沈清姀与忍冬对视一眼道:“是宫里谁人准备的。” “是尚仪局拨给小主的二等宫女当中的其中一个,名叫彩佩,她方才借着无人来找奴婢,直言落月已经交代了她每次小主侍寝完后准备好汤药,然后交给奴婢。奴婢猜测,她就是太后娘娘安插在咱们身边的人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