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清姀终是没扛住萧祈渐渐暗沉的目光,慢慢启合了樱唇说道:“子嗣的事儿,圣上也知道,强求不来,终究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吗?不然,宫中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了。圣上这样问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不知道总比不是要好,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没有天时地利,他也能造就了天时地利出来! 萧祈眼眸刷一下宛如天上明星,他心情甚好地握住沈清姀垂落在烟胧锦裙上的纤纤玉指,也不逼急了,转而顽笑道:“那就随缘吧。” 随缘… 沈清姀望一眼萧祈飞扬的唇角,忽然觉得自已没有一口咬定一定不会生育,那就代表自已的内心原来早就在自已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她想,有多少情爱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或许,她习惯了现在与萧祈这样有别于同她人的相处,将来,也会在日复一日中习惯深宫中的生活,再习惯,自已对萧祈的感觉。 沈清姀轻轻抽回手,是说给萧祈听,也是说给自已听:“一切随缘吧。” 有董医官伺候着,哪怕忍冬懂得一些药理,沈清姀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在萧祈眼皮子底下有所小动作,左右,太后停了她的避子汤药之后,她也不是没承宠,那既然事事都有所改变,是否有孕,全看天意。 殿内二人静坐间,外头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声顺着半开的窗缝传到二人耳中,雨丝密如蚕线,透过窗棂望出去,白蒙蒙雾气一片,风雨长廊下挂着一串铜铃,叮铃的声音自成一首悦耳动听的曲儿,有密集的雨滴打落在院内凋零的枯树上,沉重的声音仿佛是在昭告红墙内的众人,秋日即将过去,而远冬恰要来临。 天果然变冷了,哪怕肌肤交缠,原本湿漉漉的汗意也转变为潮腻腻的感觉,沈清姀莺声婉转间,没忍住长长的指甲划过身上之人后背。 …….. 绵绵阴雨最终下了一整夜,而青纱帐内的动静直到天色蒙蒙才消停。 沈清姀困顿之间,迷蒙着双眸,借着微弱的烛火看见萧祈身长玉立,穿戴好龙袍玉冠,又感觉到唇间一湿润,最后,沈清姀抵不住困意,拢着鸳鸯被再次睡了过去。 萧祈出去时,董医官倒守时,他瞟了一眼董医官,后者立刻会意,慢慢跟着萧祈走了几步:“圣上,可是有吩咐?” “药膳的主意很好,姀婉容身子弱,马上入冬了,该进补就进补,缺什么医官所里没有的,跟陈福说,还有…”萧祈刻意压低了声音,沉声道:“药膳里助孕的药材别让她发现了,别看她事事不关心的,其实心比谁都细。” 萧祈言语最后微微带上了旁人不易察觉的暖意,他回望瑶华宫一眼,慢慢转身离去,只剩董柯躬身相送的身影:“是。” 秋雨下尽了,才轮到初冬,红日骤升的瞬间,树杈上晶莹一片,小宫女们经过时,都得小心翼翼避开枝头寒霜化成的水滴,生怕脏了今年新制成的宫服,一长串的小宫女,走在宫道上,新簇簇的玫红色,远看,像极了御花园中含苞待放的宫粉梅。 重华宫内,蒋贵妃才请安回来,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底下捧着肚子的高婕妤是提心吊胆,满颗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没敢掉下来,生怕蒋贵妃因皇后的几句闲言碎语,就恨上了自已。 她尽力缩小自已在殿内的身影,低着头,上首,蒋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与伤感,随后递给梨云一个眼色,梨云点点头,走下去,扶着高婕妤往外走,只留下蒋贵妃一人在殿内,卸下精气神,姣好容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高婕妤胆颤心惊冲着梨云道:“姑姑不用送我,我能回东偏殿的。” “天愈发冷了,婕妤你怀着身子,奴婢还是送送吧。”梨云浅笑,手上力道可没让高婕妤挣脱开了:“婕妤是被吓着了吧?贵妃娘娘平日里其实也不这样,今日,实在是让婕妤担忧了。” “是,还请姑姑劝贵妃娘娘保重身子。” “奴婢一定将婕妤的话带到。”梨云瞄一眼高婕妤的肚子,六个月的肚子,的确是显怀了:“婕妤也不要将那些不着调的话放在心上,咱们娘娘照顾婕妤,真是因为心疼婕妤才如此的,否则,哪会多此一举,还被别有用心的人借着此事挑拨了婕妤与咱们娘娘的关系?婕妤,您说是吧?” “是。”高婕妤瑟缩了下,轻声道:“贵妃娘娘对我好,一定不是因为看中了我腹中的孩子。姑姑放心,不该听的话我一句也不听的。” 见高婕妤这样说,梨云才喜笑颜开道:“是呢,婕妤能这样想就好,多思多想对腹中孩子没好处。东偏殿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 高婕妤扯着笑,眼神随着梨云走远而慢慢阖眸,她内心的凄凉恰似被寒风裹挟,一颗心在寒风中变得支离破碎。 她是单纯,但不是傻。
第139章 内幕 梨云回去时,蒋贵妃仍在生气当中,她用脚轻扫开地上的碎瓷片,指使小宫女打扫干净,随后沏了热热的枫露茶,送到蒋贵妃手中。 蒋贵妃微微抬眸:“人送回去了?” “是,奴婢亲自送高婕妤回了东偏殿,也明里暗里说了些话,娘娘放心,以高婕妤的性子就算知道咱们惦记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梨云蹲下身子,替蒋贵妃捶打小腿,定定说道。 蒋贵妃冷哼一声,鼻尖闻着枫露茶的香气,内心确是一刻也静不下来,她颇有些担忧道:“别看高婕妤的性子好拿捏,也不张扬,但在宫里生活久了,是人是鬼谁也分辨不清。本宫就是担心今日皇后胡言乱语一通,会让高婕妤对本宫心存芥蒂,到时候,为着腹中孩子和本宫鱼死网破,那本宫还怎么抚养她的孩子?” 皇后今日刻意提起了高婕妤位份低,生子后不能亲自抚养孩子一事,话里话外又嘲讽蒋贵妃觊觎旁人之子,其心可诛。蒋贵妃内心的想法被皇后彻底撕开摊在众人面前,可想而知有多愤怒,但她还得让梨云去安抚高婕妤,因为她实在是需要一个孩子。 “可是娘娘。”梨云为难道:“高婕妤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咱们都不知道,真的需要这么在意吗?” “妇人有孕,腹中孩子可在七八月份大的时候辨别男女,可本宫知道,以张医官的性子一定不会跟本宫说实话。”蒋贵妃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殿中,梨云听得是心惊胆颤。 “且妇人有孕,若是从一开始就干涉,那是男是女还需要等吗?本宫相信,太后老谋深算,一定不会让本宫抚养一个皇子,否则,本宫不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太后了吗?” 明明外边寒风肆虐,殿内温暖如春,但梨云仿佛身处天寒地冻之间,不禁抖了抖身子道:“那娘娘,您的意思是,不管高婕妤所生是男是女,咱们都要?” “当然!”蒋贵妃艳丽的丹蔻刮过玉制瓷盏表面,发出刺耳难耐的声音,她眼底是胜券在握的满打满算:“本宫不拘是男是女,都要!因为这是圣上的第一个孩子,本宫赌圣上一定会对这个孩子有所怜惜,只要这样,那就足够本宫借此笼络圣上了。” 自已的恩宠因太后一句话,最近一段时日可谓是饱尝深宫冷暖,虽圣上时不时还会来,但明显比往日要少得多,且皇后在凤鸾宫中也不是独守空闺了,也难怪皇后不自量力想要跟自已叫板,果然,太后是自已最不得不防之人。 蒋贵妃沉声道:“本宫一直以来都知道,皇后哪怕身为皇后,也不足为惧,因为后宫从一开始真正掌权的人是太后,且本宫也知道太后所做之事,圣上念在多年养育之恩上不管如何都会宽恕,所以本宫等,等着太后放权,等着看皇后笑话,想来,这样的日子也不远了。” 枫露茶冷了,袅袅白烟顺着殿内炭火的热气而慢慢变成空气中无色无味之物,蒋贵妃手腕一松,飞溅了几滴枫露茶到梨云脸上,她的身形纹丝不动。 宫里,蒋贵妃的恩宠虽说比平日少了,但相较于她人,除了每月皇后的固定两日外,一月内十余次侍寝中,三分之一的次数还是属于她的,而剩下的侍寝里头,这个月,圣上偏宠姀婉容多些,那个月,又是蒋嫔与付贵姬平分秋色,又或者,连一直算不上得宠的容妃与谨妃都排上了名号,一时之间,后宫之中真能称得上是百花齐放了。 这一日,连着下了几天小雪之后,总算放晴,众人憋在宫内许久也得以出宫散散心,宫道上小太监手中的长笤帚一直往御花园扫出一条干净路来,供小主娘娘们走路,枝桠间积攒的残雪在阳光底下一照晶莹透亮,长青的绿叶被冰晶包裹着,远远望去,好似无暇白玉。 容妃招呼亭内宫人们上茶,又将供着炭火的暖炉让人多生了几个,还上了一些新制的蜜饯果脯,她人缘好,今日在御花园内小坐,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来。 蒋嫔好奇地拉着高婕妤,对着她高耸的肚子问了又问。 “孩子在你肚子里动的起劲吗?”“是不是还有一个月就快生了?”“贵妃娘娘给你找好稳婆了吗?奶娘呢?” “蒋嫔,你快别拉着高婕妤问这些了,高婕妤脸皮薄,不好不回答你,你可收敛着点。”容妃瞥见高婕妤想回答又不好回答的样子,笑着摇摇头道。 蒋嫔有些不好意思,谁叫高婕妤是宫里唯一一个怀有身孕的,好奇些也在所难免,但付贵姬接下去的话就要难听多了。 “虽说咱们都侍寝,但高婕妤的福气是谁都羡慕不来的。”付贵姬眼红道:“不过要嫔妾说呀,自已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却要给别人养,实在是…哎呀,高婕妤,我说错了话,你别介意。”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容妃也冷冰冰瞟了付贵姬一眼道:“付贵姬,你现在的恩宠也比从前多了,羡慕别人的同时说不定自已也有了,不过按照你说的,你要是有了孩子,也不是自已养,可惜了。” 付贵姬嘴上一时痛快,但以她的位份驳不了容妃,只好悻悻低下头,心里是一阵计较与失落。 都说她的恩宠比往日多,可又有谁知道,圣上每次来,不是看书就是与她纯睡觉,哪怕她搔首弄姿,也换不来圣上一个眼神! 她能不羡慕高婕妤嘛! 只是侍寝的内幕,付贵姬宁可旁人认为她得宠了,也不愿自已被人看笑话,因此,别扭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了。 亭内,剩下容妃、沈清姀、蒋嫔和高婕妤四个,蒋嫔冲着付贵姬离去的背影“呸”一下道:“高婕妤,别理她,她这人,嘴巴一直没把门的。” 高婕妤垂眸笑笑,小口喝茶,只是捏着茶杯的指尖毫无血色。 付贵姬所说也算事实,但总要自已想开,遂容妃挑了别的话头道:“一入冬,却不想太后娘娘竟然病了,这病断断续续也有好几个月了,姀婉容,你时常去慈安殿,太后娘娘身子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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