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子民眼中,他是战神,草原上的最强者,九州五国无人能比。 但遇到辛如练,他觉得,这个女子或许能与他匹敌。 这种孤独许久突然找到对手的兴奋,让他越来越欣赏辛如练。 他和她谁也不让谁,这一场齐周之战持续了两年之久,最后以辛如练取胜结束,大周国灭,大齐吞并大周。 这一番强者对决,从此九州五国不再只有战神鹰帅,燕赵齐辛,双将齐名。 他输了。 从无败绩的战神,第一次吃了败仗。 但他并不觉得丢脸,反而酣畅淋漓,十分快意。 离别之际,他在马上高声唱响:“辛将军,我们来日再战!” 此后,辛如练得胜归朝,他也回到了大燕。 整日跑马练兵,逗鹰射箭,喝最鲜的马奶,吃最烈的醇酒,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总能想起那个清冷不似人间烟火气里的女子。 想起她领兵作战时的果断,想起她指点江山时的从容。 他在大燕等着与她重逢的那一日,然而等着等着,没等到她领兵归来,反等到了她要嫁人的消息。 那一刻,他心里忽有什么空了一截,有些异样,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女子,若是因为大齐那些个礼法宗教,在她最好的年岁嫁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为了自己那一点儿私心。 于是他向大齐皇帝放话,点名要辛如练出战,否则他大燕铁骑便踏过大齐边境。 他知自己这行径有些可耻,但好在辛如练最后还是来了。 春日迟迟,女子一身嫁衣未褪,如火如霞,眉眼清寂,身姿挺绰,依旧是战场上一国之将的冷肃,唯有红衣金钗,朱唇皓齿,给她添了几分战场见不到的姝色。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辛如练。 身披战甲的她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红袍喜服加身更是让人心动。 东风解冻,丽日舒和。 她一席嫁衣,为他而来。 他压根没想挑起战争,只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所以辛如练来了后他并没有发动战事,只是不痛不痒地吊着辛如练,让她无法脱身,回去嫁人。 这一僵持就是半年,这半年里是他这十八年来过得最恣意畅快的一段时光。 哪怕他们所属阵营不同,君主立场不同,但每日只要见到她,他都会很满足。 只可惜,他身边的狄副将为了取胜,悄悄给他下了半月醉,擅自调兵进攻,还抓了她的夫婿逼她投降。 等他醒来,战事早已结束,两军伤亡史无前例的惨重。 他因被狄副将提前送回了大燕,阴差阳错躲过了那场战后天火。 正要询问辛如练如何,却得知她被大齐皇帝革职罢兵,一纸赐婚让她嫁给世家公子冲喜的消息。
第20章 一命换一命,你换不换 听闻她还活着,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别提有多高兴。 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害怕,害怕听见的是她身殒殉国的消息。 和辛如练在战场上打了几年的交道,他也算是熟知了解她的秉性。 那样一个面冷心冷的人,却处处以家国为重,只怕早在披甲上阵那天,她就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他们大燕尚武,上至君主,下至百姓,无论男女几乎都有武艺在身,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翁妇妪都能提着刀耍上几道,岁大点儿的小孩在还没学会走路时就已经能拿着棍棒打架。 他自己也是从小打到大的,真刀真枪,一拳一脚层层挑战他们大燕儿郎,直至成为草原第一勇士。 没遇到辛如练之前,他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狠的人。 无论是挑战时的勇猛,还是对敌时的凶悍,他都当得起这一个狠字。 但他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比他更狠,人狠剑也狠,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 是以在得知战场上辛如练一剑杀了她那成婚当天便被抛下的夫婿时,他一点儿也不惊讶。 这是她这位威风八面赫赫有名的辛将军能干出的事。 换作是他,他也会如此。 战场上第一次见到辛如练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和自己很像。 像那桀骜的鹰,一身反骨犹有满腔热血,再大的天也困不住他们展翅翱翔。 他以为他和她能在这苍穹之下看尽长风,偏那大齐皇帝燕雀一只,不懂鸿鹄之志,硬生生折了鹰隼翅膀,将她困囿于鸟雀牢笼。 褫夺将职,下旨冲喜,这对她来说定然比战死沙场还难受。 她这样世间难得的女子,不该在深宅大院蹉跎一生。 嫁人不是她的归宿,只会成为束缚她的枷锁。 思及此,赵断鸿神色凛然,目光坚定惊破天边晚霞,顾自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彼时惊鸿马哀鸣声息,一众鸟雀鹿兔似仍沉浸在伤感的气氛中,站在原地动也未动,谁也不曾离去。 西风猎猎,更显孤凄。 赵断鸿迈步走向小山坡,红鬃烈马跟在他身后,未被牵绳,却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惊鸿马卧在草地上,马首高昂,像个孤勇的战士,没有半点儿身在敌营的姿态。 赵断鸿一撩衣摆,坐到它身边:“想她了?” 惊鸿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头一扭,傲气地留给他一个背影。 赵断鸿倒也不生气:“惊鸿兄,好歹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鸿字,怎的你每次都不给我好脸色瞧。” 惊鸿喷出一记鼻息,对此表示不屑。 见它如此,赵断鸿不禁失笑,笑声爽朗肆意,荡在长风中勾得鸟雀四处歪头扑翅。 惊鸿马对他一向如此,从战场上遇到的第一天便是这个态度。 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马,辛如练冷心冷情,绝不屈服,绝不低头,惊鸿也跟她一样。 笑罢,赵断鸿目光望向远方,似自言自语。 “我也想她了。” 吃饭在想,睡觉亦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哪怕被狄副将灌了半月醉昏迷不醒那段日子,他也满脑子都是她。 她的笑,她的冷硬,她的视死如归,哪怕是不经意间的回眸,都能让他反复回味许久。 那日他在营中料理战后事项,忽听得马鸣萧萧,啸声如虹,那是惊鸿马的嘶鸣。 他和辛如练打了几年仗,对于她身边的事物都很熟悉,绝对不会听错。 这些年来,辛如练在哪儿,惊鸿马便跟到哪儿。 他一喜,听得马声连连,以为是辛如练来了,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 然而没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只见到被一众草原儿郎围攻的马匹。 秋风残阳,马儿被套马杆勒得伤痕累累,步伐动作却仍不减英勇,几十号汉子拿着套马杆都无法将其制服,反倒摔得狼狈不堪。 那一刻,他在惊鸿马的身上看见了必死的决绝。 它在以自己为饵,拉他们大燕将士一起去死。 想起这几日军中常有粮草走水,小队遭袭的事,却又总是揪不出幕后黑手。 当下看见这一幕,赵断鸿便什么都明了了。 惊鸿马是大齐的马,更是辛如练的战马,不顾一切单枪匹马潜入大燕,用它自己的方式,向大燕宣战讨债。 辛如练英勇无畏,她的战马亦是如此。 此番只怕是误以为辛如练战死沙场,所以抱着一腔孤勇来向他们大燕寻仇,不为国,不为它自己,只为它的主人。 想到辛如练被革职心里本就难受,要是再得知她昔日的战马身亡,只会更伤情。 他当即上去阻止惊鸿马,无奈惊鸿马骁勇,又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这让他差点儿折了一只胳膊,好在后面还是成功让惊鸿马稳定下来。 他下令打了带头套马的阿勒丹三十军棍,又让随行军医好生救治惊鸿马。 惊鸿马虽不领他的情,对他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伤势也渐渐好转。 视线落到惊鸿马身上最严重的一道伤,赵断鸿眸色深深。 这是辛如练的佩剑所伤。 当初他和辛如练在大周对战时,有一次忽遇暴风,军队走散失联,而他和辛如练正好被卷入一处大漠戈壁。 彼时他们二人身边只有各自的一匹战马,一提剑,一握刀。 两军将领,戏剧性地凑到了一起。 他当时只是觉得惊鸿马很有个性,于是就多看了几眼。 谁料辛如练以为他要对惊鸿马不利,一个旋身挡在惊鸿马身前,横剑一扫,剑风直指他眉心。 女子身披战甲,音色沉冷,大漠飞沙也挡不住她那时的清冷孤绝:“敢动它试试。” 这样护马如命的女子,能让她亲自在爱马身上留下这么一道深入骨的剑伤,除了大战在即逼马离开让它活命,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赵断鸿悠悠长叹。 她总是这样,给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唯独不给自己留余地。 良久,赵断鸿开口,落日余晖尽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一层蒙蒙金边。 “也罢,她来不了,那我们便去寻她。” · 大齐 宋府 行医号脉向来不露情绪的江书改此刻神色带上一缕愁容:“毒以入骨,加之武功经脉受损,毒伤并发,回天乏力。” “我不信。”宋砚清打断他的话:“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 江书改咬牙:“行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可能已经暴露,谢景谙生性多疑,今日宫中之事一出,你宋三公子的身份还能维持多久?” 宋砚清抚过辛如练泛白的脸颊,榻上女子阖眸而躺,像是沉沉睡了过去,只有渐渐微弱的呼吸在提醒他,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暴露又何妨,我只要练儿活着。” 江书改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宋砚清就是一顿骂:“你是大御储君,身上担着重任,不要意气用事。” 宋砚清淡然一笑:“书改,你知道的,没有练儿,何来我这个大御储君。” 是啊,他知道。 辛如练对宋砚清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的。 见劝不动他,江书改不得不改口:“人总有一死,你、我、众生皆是,不过时间早晚,你又何必固执于此。” “就算练儿终有一日会离开这个世上,但我绝不允许她在我之前离去。”说着,宋砚清握紧辛如练的手:“要死,也是我死在她前面。” 闻言,江书改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宋砚清。 “一命换一命,你换不换?” “换。” “疯子。” 耳边吵吵嚷嚷,辛如练努力地想要听清,却发现自己被深渊裹挟,拉着她不断下坠。 她这是死了吧? 辛如练想。 死了好。 死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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