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亦笑,“的确如是。” 吃完馄饨后,苏澈带着顾清进了一间规模比较大的药铺。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会经常卖一些药丸和药方。一为谋生,二为救人。 离开药铺后,顾清突然问,“苏澈,明明你医术那么精湛,却不能像别的大夫那样受人信任和尊敬,有时会不会觉得上天不公?” “曾经有过怨怼,现在却没有了。”苏澈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回答,“我现在得到的,就已经是最好的。” 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苏澈心细,出门的时候带了两把伞,所以两人不紧不慢地在雨中行走,一点儿也没淋着雨。 走到村口那片荷塘,两人都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顾清武功高强,立刻就判断出声音的方向。她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跳进了水里,把男孩从水里捞了出来。 苏澈立刻拿出手帕替男孩清除掉了口鼻中的杂物,随后又扶起他,把他腹部搁在自己屈膝的右腿上,一手扶住他的头部使他嘴巴朝下,另一手用力压他的背部,使吸进去的水排了出来。如此一番折腾后,男孩终于醒了过来。 他认得男孩是村北面第二家的孩子,于是脱了外套披在了顾清湿漉漉的身上,然后一起把男孩送回了家。 然而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顾清身体素来极好,这一次竟然受凉感染了风寒,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热……
第29章 蜜枣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打在了窗柩上,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顾清靠在竹榻上,听着雨声, 心中宁静不少,因发热而引起的头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苏澈推门而入,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 房间里瞬间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不待他多言, 她便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刚放下药碗,苏澈的手中便多了一颗蜜枣。 顾清记得, 曾经他也在她喝药后给过一颗蜜枣, 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吃。 她犹豫了一下,把蜜枣放进了口中。蜜枣的甜瞬间冲淡了口中的苦涩,还带着一丝软糯的香,味道极好,就跟当年母亲离开她之前时给的那颗一模一样。 原来苏澈说得没错, 不怕苦, 并不代表不喜欢甜。 他低声道, “顾姑娘, 你刚喝的药见效会很快, 再过一刻钟就能发汗, 到时候你身上的热度很快就能退下去。” 顾清点头, “知道了。” “我去烧些热水, 待你发汗后便可以沐浴, 身整个人会舒坦不少。” 言罢, 他便出了房间。 顾清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江南雨声, 似乎比任何地方的雨声都要好听。 果然如苏澈所言,约莫一刻钟过后她身上便开始发汗,汗水逐渐湿透了她的衣裳,也带走了她身上的热度,头痛彻底得到了缓解。只不过身上被汗水湿透,确实有些难受。 苏澈很快送了热水进来,她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精神不错,宛若之前根本就没有病过。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需要多休息,苏澈在房间里点了一支安神香,她很快就昏昏欲睡。 又是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时,顾清只觉得神清气爽。她起床后嫌麻烦,没像往常那样束高马尾,而是任由长发披散,直接出了房门。 彼时,苏澈正在院中折海棠花。他听到脚步声后,立刻循着声音望了过来,便再也移不开目光,眸中明亮而又带着炽热的温度。 眼前的她长发如瀑,带着一丝慵懒的风情,就连唇上似乎都染上了海棠红艳的颜色,娇俏而又妩媚。 她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时,他终于回过神来,握紧了刚折下的海棠,“我们早上吃鲜虾小笼包,你快去洗漱吧。” “好。” 趁着她洗漱的空档,苏澈去她房间把花瓶里的花换上了刚折下的新鲜海棠。 她来后,这房间再不似之前那般冷清,而是充满了她的气息。 只不过现在再仔细一看,这房间似乎还该添置些东西,譬如一座小小的梳妆台。 因为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院中的石桌还未干,两人是在顾清的房中用的早饭。 小笼□□薄暄软,虾肉馅鲜香嫩滑,汤汁丰富,再配上镇江香醋,让人食欲大开。 顾清是乞儿出身,后面又行军打仗,之前从不在乎口腹之欲,可现在却觉得,若是每日都能吃上美味的饭食,也不失为一种满足。 她抬眸看向苏澈,“医术精湛,绘画一流,做饭一绝。苏澈,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其实我也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情。”苏澈嘴角上扬,夹了一个小笼包在她碗里,“凉了就会腥气,味道就会差些,所以趁热吃。” 顾清一口吞下了那个鲜虾小笼包,笑着问道,“苏澈,我们中午吃什么?” 苏澈笑出声来,“哪有像你这样的,早饭还在嘴里,就开始问下一顿吃什么。” “哦。”顾清挑了挑眉,“我就是随便问问。” 苏澈脸上的笑意更浓,“我们中午吃鸭血粉丝汤。” --- 勤政殿,容浚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暗卫,目光锋利如刀, “两年了,每一次复命都是找不到,孤养你们这些废物究竟有何用?” 那暗卫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道,“容侯曾是十三堂最好的杀手之一,反追踪的能力极强。她从出走开始就彻底清扫了自己的行走痕迹,属下们确实找不到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所以……” “孤没有耐心听任何借口。”容浚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若寒霜,“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把阿拾带回来。否则的话,提头来见。滚!” 那暗卫如蒙大赦,立刻领了命,匆匆地退了出去。 容浚只觉得心烦意乱,坐在了书桌前开始练字,意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他今日却越练越心烦,怎么也静不下来,最后直接把手中的毛笔一折两断。 他曾以为这天底下哪怕任何人背叛自己,容拾都不会。他从未想过她竟然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风云诡谲的皇城,尽享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这两年来,他几乎动用了十三堂大半的暗卫去寻找,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她真的是铁了心要离开。 他始终都想不明白,自己分明已经待她足够好,不仅力排众议护着她,甚至还想过让她替自己诞下子嗣,为何她还会那么决绝地离开,连一丝痕迹都不愿留下? 她就那么想躲着他,甚至厌恶他么?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总有一日会找到她。到时候,他一定要严惩这种不听话的奴,让她再也不敢离开自己半步。 正胡思乱想间,原本守在门外的内侍走了进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容浚愈发心烦,“告诉皇后,孤有诸多奏折需要批阅,夜里再去华阳殿看她。” 那内侍把他的话转告给了等在殿外的顾清娢,她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最后消失殆尽。 两年了,自从容拾消失的那一刻,容浚便彻底变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心里眼里脑海里只有她的少年郎,而是对她越来越冷。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办法取悦他,都无法融化他眸中越来越厚的寒冰。 如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娘娘,陛下既然说夜里会去华阳殿,那他一定会去,咱们不如先回去准备吧。” 准备? 顾清娢笑了,“好。”可她的笑容丝毫不达眼底,眸中满是冷意。 如今在人前,她依然是风光无限的皇后。只有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她每日都过得如履薄冰。 因为身体的缘故,当年她没有保住两人的孩子,后来花了一年多的心思才调理好身子,可现在的他就连在床榻上都鲜少再碰她,怀孕的机会自然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宫中进了一茬又一茬新人,几乎每个人眉眼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容拾的影子,谁都有可能先她有孕生下皇长子,她如何能不担忧? 她原本以为只要赶走容拾,便可以高枕无忧,可事情的发展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容拾的确走了,可也把容浚对自己的宠爱也带走了。 那个贱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否则自己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 过去的两年里,顾清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五日以上。可一转眼,她已经在江安村待了十日。 在这里,每日都能看到她喜爱的海棠,吃着苏澈做的各种吃食,闻着淡淡的药香,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宁静。 她如今每一夜都能睡得香甜,不再是曾经那个随时紧绷、连夜里都不能安睡的容拾。 若是余生都能在这个地方生活,似乎也不错,只不过会过于叨扰苏澈,给他添不少麻烦。 所以再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她就该离开了。 这一日清晨,苏澈突然问她要不要陪自己进山采药时,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点了头。 毕竟她在这里白吃白住数日,多多少少也该帮忙做点儿事情。 山路难行,苏澈走着走着,脚踝突然被藤蔓勾住,整个人瞬间往前扑。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狠狠地摔一跤时,顾清却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直到他站稳了才松手。 “顾姑娘,多谢。” 顾清看了看前面的路,眉头微皱,朝他伸出了手,“山路本就难行,再加上雨后路滑,藤蔓阻路,你又不会武功,极易摔跤,还是由我牵着你走吧。” 苏澈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后,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她并不如其他女子那般重男女之防,仅仅只是怕他摔倒所以要牵着他前行而已,但他的心仍是忍不住怦怦之跳。 除了激动之外,他还有那么一丝丝懊悔。若是早知道爬山摔倒就能牵她的手,他一定会在她来的第一天带她来采药。 一路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温度不断地透过掌心传递过来,让他的心发紧发烫。 他偷偷地握紧了她的手,脑海却逐渐空白,唯余一个她而已。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顾清突然停下了脚步。苏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背上。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脚底却再一次被藤蔓绊住,整个人往后倒,好在她牵着他的手,他也没真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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