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知道,直到你刚才一遍又一遍唤我名字时才猜到。”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唤自己名字时声音有多温柔缱绻。 “苏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苏澈浅笑, “当初去京城找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报什么救命之恩,而是想每日都能见到你、陪着你、照顾你。” 他顿了顿,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的双眼,郑重地问道, “清清, 你可以接受我的情意么?” 闻言, 顾清沉默了。在此之前,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如苏澈般美好的人默默地、不计回报地喜欢着自己。 她与他相处这些日子, 前所未有地舒适, 所以被他喜欢真的是一件极好的事。 可她似乎曾在容浚身上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热忱, 无法给他任何承诺。 苏澈见她不说话, 便先开了口, “清清, 别着急。岁月悠长,你可以慢慢花时间接受我的情意。”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便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心中慢慢刻上自己的名字,所以并不急在这一时。 “嗯。”顾清点头,“夜已经深了,早点儿休息吧。团子更喜欢你,所以它跟你睡。” “好。” 苏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清,直到她离开房间顺便拉上了门才回过头来看着团子。 他轻轻地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低声问道,“她没有拒绝我,是不是心底多多少少是喜欢我的?” 团子哼唧了两声,他忍不住笑了…… --- 勤政殿。 容浚批阅完奏折后已经入了夜,他站起身来。后宫那么大,他却不知究竟要去哪里。自从容拾走后,他便觉得内心犹如荒芜的沙漠,空旷顾忌。 这两年来,他纳了不少妃嫔,大概五六十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丝容拾的影子,或像她的眉,或像她的眼,或像她的唇……可并不是她。 容浚觉得心中气闷,实在是堵得慌,于是出了勤政殿,想要透透气。走着走着,他就出了宫,到了容拾的将军府上。 她走后,他虽然气急败坏,可还是保留了将军府,让人天天打扫,每个地方都保持原来的模样,不许有任何颓败之相。因为他知道,他迟早会找回她。 纵使容拾已经走了两年,可他踏进她房间的那一刹那,似乎依然能够感受到她曾经的气息,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罗义。”容浚突然对门外候着的贴身侍卫道,“孤突然想喝酒,要紫红华英酿。” “诺。” 罗义很快便送了两壶紫红华英酿进来,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她离开前留下的一大叠写满“顾清”两个字的字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酒香凛冽惹人醉,他却越喝越清醒。 最后,他突然提起笔,写下了“顾清”两个字。 喝她喜欢喝的酒,写她喜欢写的字。 这一刻,容浚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在过去漫长的日子里,他心底早就有了她,只不过她太过于忠诚听话懂事,以致于他完全忽略了她内心的想法。 两壶酒很快见了底,容浚丝毫不想回宫。他索性脱了鞋袜,上了容拾曾经的床榻。 大半夜的辗转反侧,他终于睡了过去。 …… 迷雾丛丛,容浚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进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内烛光幽暗,容浚看见了两年未见的容拾。她亦是看见了他,神色大变,转身欲逃,然而他却挡住了她。 他一步步把她逼进暗黑的角落里。他勾唇睨她,笑意凉薄:“阿拾,你知道对不乖的人,孤会怎样惩罚么?”他找了她那么久,怎么可能再让她逃离自己? 容拾仰头看着他,脸上再惊恐的神色,素日那双淡漠如雪的眸子里是浅浅的笑意。 “我知道。” 下一刻,冰冷的匕刃便刺进了他的心脏。 “所以陛下,你的剑,叛了。” 容浚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阿拾,你怎么会……又怎么敢……” 容拾静静地看着他,宛若看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一般,“因为我想要自由。” “自由?”容浚怒极反笑,手指按在她颈脖跳动的脉搏上,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阿拾,哪怕孤要下地狱也要你陪着。你这辈子永远都逃不出孤的手心,绝对不可能自由。” 话音刚落,容拾突然拔出匕首,干净利落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我就许自己一个轮回,求得来生自由。” “阿拾……” 容浚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一颗心胡乱地跳着,冷汗早就湿透了他的衣裳。 原来是一场梦境罢了。 他的阿拾,永远都不可能对自己拔剑相向,也不会自裁。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准备下床回宫,却感觉到容拾的床榻有一部分似乎是中空的。他立刻把床上所有的被褥扔到了地上,用手轻探了几下后,便伸手拉出了一个暗格来。 暗格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枚血红玉佩。那是她第一次独立带兵作战大获全胜后,他随手给她的奖赏。 她既然放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必然是珍之爱之。可她离开时并没有带走,大概也是真的放下他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就算她真的放下了自己,他也一定能想到办法让她重新把自己放在心上…… --- 次日,苏澈早早地就起了床,却发现容拾的房间依然紧闭,只当她还在睡觉,于是去厨房熬了小米粥,还做了水晶虾饺和鲜肉小笼包。 一番忙碌后,她还是没从房间出来,他便先喂了团子。 团子的伤口好了一些,胃口也好了不少,竟然一口气吃了四个小笼包。 苏澈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东西倒是能吃得很,可要快点儿好起来。” 团子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般,竟然点了点头,苏澈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饱团子后,他又替它换了药,顾清仍是没有出来。 苏澈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种令他惧怕的可能,立刻用力地拍了拍房门,“清清,该用早饭了。” 房间内寂静无声,半天都没有回应。他再也按捺不住,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纤尘不染,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花瓶里的海棠依然精神,书桌上还放着一封信。 苏澈鼓起勇气拆开了那封信,只有两个字:珍重! 她,走了。 苏澈扔下那封信,疯了一般跑了出去,“清清,清清,清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她。 从白天到黑夜,从村里到镇上,他问遍了每一个遇见的人,都没有她的消息。 最后他拖着一身疲惫,颓废地回了家,不过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走进了她的房间,跟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他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饿坏了的团子不知道怎么拖着伤腿爬到了他面前,使劲儿地蹭着他的腿,小声呜咽着,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苏澈看了它一眼,把它抱进了怀里,自言自语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余生里,他还是会待在这个有海棠的院子里等她。只不过或许终他一生,都再没有机会见到她。 “吱呀……” 院外的柴扉似乎被人推开了,苏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月光下,顾清一身白衣,浅笑着看他,“苏澈,我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唯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一场梦。 顾清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被勒得有些难受,也有一丝异样的满足。 良久,苏澈终于松了手,,“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是走了,也不打算回来。”顾清,“可刚走出这个镇子,我就后悔了。” “苏澈,我不想再四处漂泊了。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这里让我安心。” “那就留下来。”苏澈赶紧道,“无论你是否接受我的心意,这里都是你的家。若是你心中觉得不自在,我马上就离开。我只要知道你在哪里,能够偶尔看见你就已经满足了。” 顾清笑了,“你傻不傻?这个地方之所以让我安心,是因为有你在,你为何要离开?” 苏澈微愣,旋即问道,“清清,你的意思是?” 顾清神色严肃了起来,“苏澈,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苏澈点头,“我听着。” “我很小的时候,是流落街头的乞丐,又脏又臭,甚至时常在恶犬嘴下夺食。若不是后来遇见了容浚,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我遇见他的那一日,风大雪也大,他给了我一件温暖的狐裘,让我免于被风月冻死,所以他对我而言,一直都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后来,无论是为他清除异己,还是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我都心甘情愿。哪怕,我早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顾清娢。” “我那时是真的喜欢他,可以为他献出一切。” 苏澈静静地听着她诉说对容浚的情意,一颗心越来越难受。若是当年那个给她温暖狐裘的人是自己,那一切会不会大不一样?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假如。 “后来我慢慢地不喜欢他了,可似乎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喜欢别人。” “苏澈,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像曾经喜欢容浚那般喜欢你。” 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眸中光亮明若星辰,“若你只喜欢我一分,那剩下的九分便通通由我来喜欢你。” “清清,留下来!” 苏澈的声音温柔而又笃定,顾清忍不住点了头。 他太好,这里的海棠花太艳,她想留下来,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苏澈一扫之前的颓废,到厨房里做了两碗阳春面。大概是因为如今心事明了,他一直笑着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顾清任由他看着,自顾自地吃完了面条,随后把团子拎了起来,“我今日实在是累了,回房间休息去了。今夜,团子就跟我睡吧。” 苏澈浅笑,“好。” --- 纵使一身疲惫,苏澈却不敢睡,生怕她的归来只是梦一场,明早醒来她又消失不见了。他悄悄地走到了顾清的房门前守着,这才安心了一些。 约莫过了半刻钟,顾清打开了房门,“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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