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只属于他。 --- 一路上,容浚再没跟顾清说过话,她亦是沉默。两人各怀心事,直到抵达京城。 她突然微微地推开了马车车窗,从缝隙中看城中人群熙攘,听人声鼎沸,依旧是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其实两年前,她曾悄悄地回过一次京城,特意打探郭仪的消息。她知道容浚并未狠狠地折磨他,只是罚他去当了做杂役的内侍后,便放心地离开了。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真的再也不会回这个地方,没想到,不过才两年时间,她就回来了。 容浚默默地看着她的举动,待她关上车窗后,忍不住问了一句,“重回故地的感觉如何?” 顾清淡淡回答,“陛下不会想听。”这里是他的故地,却不是她的。 容浚一时语噎,冷哼了一声后,索性闭目养神。从前的容拾面对自己时,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漠倔强。 她现在这样的脾气,以后定然要好好地改一改。 顾清原本以为他会送她回将军府囚禁,或者是天牢,甚至是京城的任何一个地方,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径直带自己入宫。因为他曾对顾清娢许诺,永远不会再让自己出现在宫中。 “很惊讶?”容浚挑眉看着她,“孤是食言了,那又如何?”所谓的君无戏言,不过是世人给君王的一道枷锁。他食言一次,能时刻把她留在身边,那便值得。 顾清没有说话,低下了头。他对顾清娢食言,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马车径直入了宫,直到抵达勤政殿前才停下。 容浚下了马车,把手伸向了身后的顾清,她却犹如未见,自顾自地跳下了马车。 他心中不满,索性把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地上了台阶,径直踏入了勤政殿的大门,徒留一群内侍和宫女面面相觑。 容浚把顾清放在了内殿的软榻上,欺身压了过去。他们曾在这个地方有过欢愉,他希望她能够记起来。 然而她的双手却用力抵住了他,“我要见阿奈母子,要见郭仪,还要见……苏澈。”她之所以回京,就是想让自己在乎的人都好好地活着。若是不能确定他们都安好,那她的妥协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容浚那双深邃墨瞳里的灼灼欲念之火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冬日寒冰,“阿拾,你现在在激怒孤这方面很有本事。”一路上,他有想过回京后让她与阿奈母子,还有杨玉和和郭仪相见。但唯独苏澈两个字,是他的禁区。 顾清依然执着,“我要见他们每一个人,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这是我现在还活着的理由。” 她这是在用死威胁他。 容浚心烦意乱,用力扯开了自己的衣衫,“只要你让孤满意,孤会让你见他们。” 言罢,他再次欺身过去。这一次,顾清再没有拒绝,而是任他索取。甚至为了让他满意,她犹豫许久后,强逼自己抱住了他。 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容浚低头狠狠地覆上了她的唇…… --- 华阳殿,顾清娢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一名宫女正在替她纤纤玉手上的指甲染大红色蔻丹。如画慌乱地跑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容拾那个贱人她……她回来了。” “什么?” 顾清娢心中一惊,猛地坐了起来,蔻丹不小心染到了她的手背上,格外刺眼。她狠狠地扇了那宫女一耳光,“没用的东西,竟然如此笨手笨脚,还不快滚?” 那宫女赶紧领了命,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这时,顾清娢才看向如画,难以置信地问道,“容拾那贱人不是已经消失了两年多么,怎么就突然回来了?消息可靠么?” “回禀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如画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不少人亲眼看见,陛下亲自带着她回了宫,还……还……” “还怎么了?” “还抱着她进了勤政殿。” “这怎么可能?”顾清娢颓然地坐在了贵妃榻上,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完全失了神采,“就连本宫都未曾被陛下那般待过,容拾那个低贱的娼妓之女怎么可能……”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看来陛下前些日子去西陵城视察一事,也只是去寻找容拾那个贱人的借口。” 如画点头,“极有这个可能。” “不行。”顾清娢站起身来,“本宫要去勤政殿,亲口问一句陛下,容拾那个贱人究竟有哪里好,竟然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就连她曾经害得本宫流产一事都既往不咎。”这两年多来,他一直都对她冷淡无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输给了容拾。 “可是娘娘……” 如画意欲阻止,顾清娢却完全听不进去,一把推开她以后,便怒气匆匆地离开了华阳殿。她没有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 风平浪静以后,容浚心满意足地穿上了衣衫,“阿拾,一路上奔波劳累,你先休息一会儿。待孤批阅一些积压的奏折后,你再陪孤一起用晚饭。明日,孤会让郭仪来见你。” 他顿了顿,随后接着道,“至于其他人,只要你能像刚才那样让孤满意,孤会让你见到。” 顾清点了头,神色清淡,“好。” 待容浚出去以后,她从软榻上起来,推开了窗户,用尽全身力气深吸了一口气,可心中堆积多日的郁结之气丝毫未散。 她能感觉到只要自己足够听话,容浚就不会真的要阿奈母子和郭仪的性命,甚至不会为难他们。 唯有苏澈,就算容浚允诺过,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正胡思乱想间,外殿响起了顾清娢的声音,她的目光逐渐淡漠起来。 容浚看着满脸泪痕的顾清娢,强行压住心中的烦躁,耐着性子道,“你身子素来羸弱,何必动气伤身?” 顾清娢不接他的话茬,开门见山地问道,“陛下为何要带容拾那个贱人回来?” “所以皇后是特意前来兴师问罪的?不过……”容浚的眸色瞬间暗了下去,目光锋利如刀,“就算是兴师问罪,但容拾为我大业立下过赫赫战功,是孤亲封的侯爵,所以还请皇后慎言,不要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语来,以免失了自己的身份。” “陛下这是在指责臣妾?”顾清娢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地落下,“莫非陛下已经彻底遗忘,当初我们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容拾没了的?” 闻言,顾清眉头紧锁。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顾清娢那个孩子没保住一事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联。 顾清娢梨花带雨的模样,柔弱而又美丽,让人见之生怜。可容浚见过她太多次带着目的的眼泪,已经分不清她现在是真的在伤心,还是这又是让自己就范的手段。 容浚缓缓道,“皇后,你明明知道,当初那个孩子没保住,是因为你身子孱弱不堪重负,跟阿拾并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顾清娢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激动,“当初若不是她写了那封信激怒臣妾,臣妾又怎么会失去腹中的孩子?” 顾清突然想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封信的。当年她离开京城之前,特意写了信让人在次日送进宫中呈给顾清娢。 信中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废帝容渊死前遗言,让她告诉顾清娢,他会在黄泉路上等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顾清当初不过是想因为杨玉和一事想给她添点儿堵,没想到她却因此失去了孩子,这是不是算报应不爽? 容浚的眸色愈发暗淡,最后,他宽大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擦干了所有的泪水,低声道,“不过是一封信儿而已,若是你对容渊问心无愧,没被戳中心事,又怎么会激动到动了胎气的地步?又或者你在那之前未曾怀过容渊的子嗣,小产伤身过一次,你的身体就不会那么羸弱,哪怕动了胎气,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失去孩子。” 顾清娢一脸错愕地看着他,“陛下,你……你怎么可以?”明明是容拾那个贱人的错,他怎么能把失去孩子的责任归咎于她? 容浚打断了她的话,“清娢,身子弱就该多休息。好好在华阳殿将养着,对你有好处。” “至于阿拾,她以后会留在宫中。她的事情,不必你劳神费心。” “可是……”顾清娢眸中又泛起了水光,泪珠在眼圈里打转,“你之前明明允诺过,永远都不会再让容拾入宫,更不会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阿浚,你忘了么。” “没有。”容浚缓缓道,“这件事,的确是孤食失信于你了。” 顾清娢心中升出无限的苦涩之感。古往今来,君无戏言,可他为了容拾那个贱人,就那么坦然地承认自己食言,并且没有丝毫歉意。 她好像真的输了,输给一个出身卑贱的娼妓之女。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不甘,愤怒,瞬间就填满了她的心间。 她忍不住追问,“陛下是不是不喜欢臣妾了,否则又怎么会对臣妾食言?” 容浚沉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心中却早就已经翻江倒海。 从年少开始,他就喜欢顾清娢,一心想要娶她为妻。 没想到,他却被贬边关,而她则嫁给了容渊为妻,他的心似乎被挖空了大半。 后来,他苦心孤诣、步步为营,终于夺取了皇位。哪怕背负杀兄夺嫂的千古骂名,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册封她为皇后。 他不否认有顾家的缘故,但也的的确确是因为想娶她,完成少年时的心愿。 他原以为是夙愿得偿,可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她再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小姑娘,面对他时就跟其他人一样,亦是充满了心计。她一次又一次利用她的眼泪和两人曾经的情意让他怜惜,让他妥协。 若不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对付容拾,他不会在乎那些细枝末叶。毕竟人都是会变的,他不也是变得心狠手辣了么? 见他不语,顾清娢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哽咽,“阿浚,你明明说过,会永远喜欢我的,你不可以变心。”若是连他的偏爱都没有了,哪怕凭借顾家的势力,她以后想要对付容拾那个贱人恐怕都极为艰难。 容浚伸起了手,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抱住她,“清娢,你现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有什么不满意?”她刚刚所说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想要把容拾赶走。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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